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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又一篇长篇大论要开始,罗启行索性拉开了一罐,于皓见状也就打住了,用一声长长的叹息算是给今天这酒会垫定了一个基调。
“那天是哥们对不住你,我难得回家看一次我爹娘,路过你家门口就让你妈逮着了。她老人家不知从哪路神仙那听说我们周末要聚聚,非让我把那女的带去……唉,我这解释个什么劲儿……”于皓猛灌了一大口酒,“话说回来,我还真挺羡慕你的,至少家里还有人给你操心。”
罗启行看他一眼,“转性了?当初和家里闹得最凶的就是你了。”
“咳,刚开始爹娘不管我的时候,我还以为革命胜利了呢,现在可能是老了,老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每个月看着他们打到我帐上的钱,觉得我的人生里,家人就变成了这卡上的一堆零。”
罗启行没有接他的话,他知道于皓从小到大要的东西只有一样,就是家里的理解和认同,但是他偏偏爱的是音乐,整日整日地抱着他的吉他。他的父母当然不能容忍这种被归为“靡靡之音”的东西,所以从一开始暴力反抗,到后来的冷战,最后双方不上不下卡在那儿,家里不再干涉,亲情却也淡薄了。
但是,亲情也有可能是一把双刃剑,表面上保护着自家的血肉,背后却无声地伤害着他人。这“他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至少,在那时,无力抗争。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兴奋,聊了许多旧事,于皓记性好,把每个人以前的糗事都拿出来调侃了一番,最后数到了罗启行,忽然没了声,罗启行小时候太乖,确实没什么值得记忆的。于皓似乎是仔细想了一会,瞅了罗启行一眼,“哎,那天我街上看见那谁了,叶希霖。小子看起来不错啊,就是变抠门了,我捎他穿过半个北京,他连饭也不请。”
罗启行眯缝了眼睛,喝了一口啤酒,又沉默起来。
“我说你别一提到他就这个德行,这么多年你们不也都过来了?还真的没谁就不行了?还真的就不打算结婚了?你妈能放过你?”于皓晃晃悠悠站起来去摸啤酒,却只摸到一个空塑料袋,恨恨地将罐子砸向茶几,罐子乒乒乓乓掉落了一地,于皓跌坐在沙发上,喘了两口气,“操,我他妈真是活太久了,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罗启行捡起地上的空罐子,“行了,今天喝大了,我送你回去。”
出门一吹冷风,于皓酒醒了大半,又回到了常态,嚷嚷着一天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自己拦了辆出租去乐队练琴了。
罗启行自己都觉得闻到了酒气,不敢去开车,也拦了一辆出租。
司机见罗启行靠在后座不愿说话的样子,就开了音乐,伴着轻柔的音乐,出租车滑过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路口,罗启行忽然直起了身,“师傅,前面不右拐了,直走吧。”
希霖家住这片,在十年前的京城,算是高档小区了,这种一个门楼四户跃层在当时也算是时髦的户型。一层的人家,在院子里修葺的小门脸,还保留着当年的装修风格。屋子的外墙上空调留下的一道道水渍见证了这小区年华老去,风光不再。
又一次被带到了这熟悉的门楼下,罗启行仰头,看三楼窗户,有温暖的桔色灯光透出来,偶尔会有人影在窗口闪动。这灯光有让人痴迷的魔力,罗启行觉得像被钉在了原地,不能移动。
不知道看了多久,灯灭了。罗启行慢慢将视线收回,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希霖的脸,“希……澈……”,罗启行觉得自己的声音像被人拉长了一样,接着便是眼前一黑。
再有知觉时,自己睡在一张柔软的沙发上,下巴和嘴唇凉凉的疼,那种熟悉的眩晕还隐隐约约。老毛病又犯了,罗启行想,一定是那几罐啤酒的事儿。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痛,老毛病太久不犯,就会觉得已经痊愈了,其实它只是藏在某个角落罢了,趁你不注意,还会让你痛一下。
不远处传来说话声,声音故意压低了,但是还是能听出是希霖和希茜。
“所以你一直都瞒着我在他的公司工作?”
“嗯。”
“那现在怎么不继续瞒着?”
“我心软了。我以为你那上司对你好,你就能忘了罗启行哥跟他在一起,现在他走了,你居然狠心连飞机都没去送。我觉得你就是想吊死在一颗树上了。”
“我和罗启行早就没什么了。”
“你就继续骗自己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罗启行又听见有人啪嗒啪嗒走过来,停在自己跟前。
即使闭着眼睛,罗启行也能听见希霖的呼吸声,能感觉到他静静看着自己的样子,如果可以的话,罗启行会希望自己永远这么睡着,然而想到希霖只近在咫尺,罗启行还是忍不住慢慢睁开了双眼。
希霖的表情像是被从遥远的地方拉回来一般,有些错愕道,“你醒了啊。”
愣了一会又说,“我去给你拿蜂蜜水。”
却被罗启行捉住了手。
手心传来的,是曾经着迷的温度,希霖恍神了一下,觉得似乎应该要抽开的,但是看着眼前虚弱的罗启行,却提不起拒绝的力气来。
因为这样久违的感觉,太清晰。
那是大一快结束,军训的时候。罗启行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自己有站立性眩晕,咬着牙去站军姿。20分钟的军姿,站到18分钟,罗启行终于倒下了。下巴重重地磕在地上,咬破了嘴唇,鲜血淋漓。别人忙着七手八脚抬罗启行,掐罗启行的人中的时候,希霖只是握着他的手,第一次握罗启行的手。一直到他醒来。
希霖就这么被回忆麻痹着,无法动弹,觉得被罗启行越握越紧。
只听见罗启行轻轻唤了一声,“希霖……”
………………
第八章
门口有轻轻的敲门声,希茜看了两人一眼,起身去开门。
外面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长得和罗启行有几分相似,眉宇间却英气十足,那人低声说,“是叶希霖家吗?我是罗启航。”
一瞬间,罗启行和叶希霖都松开了紧握的手。
叶希霖看了罗启行一眼,转身走向门口,“是我给你电话的,他在里面沙发上。”
罗启航盯着叶希霖,愣了几秒,又大步走进屋里,看见沙发上的罗启行挣扎着坐起来,便问“能自己走路吗?”
罗启行慢慢站起来,努力睁了睁眼睛,“能。”
“那我送你回去。”罗启航跟着罗启行走到门口,又回头对叶希霖和叶希茜说,“这么晚了还来惊扰,我替我弟弟道歉。”
叶希霖只是站在原地,翕动着嘴唇,说了一句,“没关系。慢走。”
叶希茜跑出门,给两人开了楼灯,送下了楼。
罗启航把罗启行扶上前座,俯身扣好安全带,抬头的时候微微皱了眉,“你喝酒了?”
“嗯。”罗启行无力地点头。
罗启航闷哼了一声,“酒解决问题了吗?”
“没有。”罗启行声音轻飘飘的。
罗启航坐在驾驶座上,也没着急开车,掏出烟点燃,他知道刚才那个人就是自己弟弟心仪的对象,当年罗启行为他和家里闹得惊天动地,后来分手以后,他找罗启行谈话,还没说几句,罗启行居然就哭了,以前罗启航经常说父母太溺爱罗启行,没到军队锻炼所以性子太软,这次本来是要硬着心狠狠说几句不中听的,可是当了这么久的兄弟,罗启航是第一次看见罗启行哭得这么伤心,于是到头来谈话变成了劝慰,他还记得当时跟罗启行说,如果认为自己是对的就不要妥协,然后没多久,罗启行就出国留学了。
原来以为罗启行出去几年能把事情看淡了,没想到今天还是接到了这通电话。听到叶希霖拿着罗启行的手机说罗启行在他家楼下晕倒时,还是有些担心终于成真的感觉。不光是担心弟弟的身体,还担心他这么多年真的没有妥协。
一颗烟抽完,旁边的罗启行已经借着酒劲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罗启航发动了车子。
看着楼下的吉普缓缓驶出视线,叶希霖叹口气,把窗帘拉上。
叶希茜端着个杯子过来,“怎么好好的你又叫人来把他接走了?”
“都跟你说了,我们之间没什么了。他都那样了,我还能让他一个人打车走吗?”
“你傻吗?”叶希茜一把将杯子塞进希霖手里,“这蜂蜜水你自己喝了吧。”
希茜头也不回进了房间,希霖嘬了一口杯子,水是甜的,回忆是涩的。
那是大三的一天,在宿舍门口和罗启行照常吻别,被罗启行的妈妈看见。一周后,爸爸的公司就接到了收购协议。隔天罗启行的妈妈在学校旁的茶馆“接见”了他,话说得清楚明白,或者是失去公司,什么都不剩,或者是离开罗启行,收购协议成为一张废纸。希霖当时年少轻狂,只觉得好笑,以为这种情节只会出现在肥皂剧里,加上律师又拍着胸脯保证法制社会里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等到公司破产尘埃落定,父亲一病不起,希霖才真正意识到,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是权力。
其实就算那个时候叶希霖也没打算放弃,他有手有脚,自认为养得活父亲和妹妹,只要罗启行和他一起共进退,他就觉得什么都不怕。
可是没多久,一纸出生证明又放到希霖面前。
“叶希茜不是你母亲所生,是你父亲收养的。当时只给了那不想要女儿的妇女一笔钱,手续并不齐备。现在她还没有成年,你父亲的公司破产,经济状况已经不满足收养条件。她会不会离开你家,全看你的意思了。”这次只是一个社会福利工作者冷冰冰地丢下这么一段话。
虽然从小就听人家说,妹妹长得和自己不像,但是爸爸总是说,希霖像妈妈,妹妹像爸爸。希霖从来没有怀疑过希茜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小时候特别想要个妹妹陪自己玩,就整天缠着妈妈,说给我生个妹妹吧,妈妈就真的怀了第二胎,要去医院生妹妹的那天,自己还特别地高兴。可是几天后,爸爸却红着眼睛只抱回了妹妹。小时候不懂事,还抱怨过希茜害死了妈妈,为此被爸爸狠狠打了一顿。当时觉得委屈,现在看来,打得还远远不够。
希霖盯了那张模糊的复件很久,拿起手机不由自主地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却迟迟没有按下通话键。
第二天,大雨倾盆,希霖说了分手。
罗启行出国后没几天,希霖出了车祸,无疑是雪上加霜,于是选择休学一年,后来也没心思继续念书,直接开始打工,养家。
这一切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想来却还像昨天发生的那样。
希霖起身回屋,关掉客厅的灯,黑暗里,环顾四周,看着现在这个自己辛苦撑起的家。
房子是原先爸爸送给自己的上大学的礼物,正因为在希霖名下,没有拿去抵押,成了一家人的容身之所。原来只是希霖一人独住的房子,忽然住了三个人,不免有些拥挤。
搬家的时候希霖收拾出许多东西,不敢看,也舍不得丢,统统塞进了箱子,封存起来。
要把这一段彻底从生命里斩去。
而曾经真的以为自己做到了。
希霖翻出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