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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时光-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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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时光 by romasky



大概就是大叔回忆青年时代的罗曼史吧…温柔攻X忠犬受

☆、第一章

  槐花馥郁的香气飘荡在整条长街,路边的人越集越多,直到一辆加长的林肯汽车徐徐而至,在人民广场前停下来,兴奋的气氛一下子达到顶点,好像一只吹涨的气球突然被针尖刺破,突然炸裂开来。 
  陈越来迟了,赶紧把车停在路边,从人群外缘硬挤向前,刚站定就见那位政界新星从汽车里走出来,微笑着对民众挥手致意,他身穿浅色西服,身材高大俊秀,在午后热烈的阳光下,尤显得皮肤白‘皙,眉眼乌浓,鼻梁笔管条直,颇有一点混血儿的美貌。 
  陈越一阵头昏眼花,不等别人推搡着叫他“一边凉快去”,就仓皇逃出了人群。像,太像了,一看便知是乔曼波的儿子。日光和暖,他却感到周身发冷,身旁的喧闹渐渐远去,他知道这环绕着他的冰凉安静,就是似水流年。 
  那酷似乔曼波的青年在发表一段简短的讲话之后,便乘车而去,围观的民众因为近距离看到了政府要员,故而兴致高扬,不肯轻易散去。陈越又跨上三轮摩托,慢慢开进附近的小巷子里。 
  巷子两旁的槐树刚刚长好新叶,投下绿色的凉荫。陈越开得很慢,走着走着脸上有了湿湿的凉意,近三十年来都不曾哭过,如果不是又遇到他的亲缘,他恐怕再也不会流泪。他早已知道乔曼波回到了本市,而且是大富且贵,衣锦还乡。现在他的儿子又将竞选本市市长,城市属于新的一代人了,他们这些故人故事都将被忘记。 
  有老爸的财力压阵,报纸上乔承先的报道从未间断过,他出身优良,名校毕业,年轻有为,乔曼波早年间那些事迹则尽数被遮掩过去。 
  陈越这天没有继续载客,早早回到租住的房子里。他老了,禁不住事了,心头有一点波澜就有些力不能支。他用茶泡了点中午吃剩下的米饭,稀里糊涂扒进肚子里,每天粗茶淡饭,反正是一个人,也不会觉得对谁有所亏待。他是习惯早睡的,因为第二天需要早起,汽车站早上六点就营运,他要去那里拉每天的第一单生意。但是今天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眠了。 
  乔承先那社会精英的样子深刻地印进他的脑海里,一时间都有点想不起乔曼波。乔曼波虽然也是好相貌,但是却总带着点痞气,从小被宝贝狠了,身材一直偏于纤细单薄,比他儿子看起来要风流秀美一点。 
  也正是因为乔曼波有些男生女相,所以经常被误以为好欺负,第一次去赌场就和附近的一群小混混起了争执,结果他以一抵七,把一干人高马大的青年打得落荒而逃。当年他们为逃命,在废弃的渔船里躲了三个月,也是乔曼波每天出去帮工赚吃食。事实上,在庄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鼎盛时期,敢造双龙会的反,就足见乔曼波的不一般。 
  是,乔曼波是光,他是被光照到的犄角旮旯,移光换影,他就复又还原成一团黑暗。乔曼波是不是亏欠了他呢,陈越说不上来,他确实是为了乔曼波沦落而成老迈贫穷的孑然一身,但他刚从矿区老家跑到外埠来,也确实从乔曼波那里得到了许多实惠和好处。 
  陈越在回忆中挣扎良久,一抬头,发现竟然天光尚亮。真的,几十年的岁月在回忆中一一走过,也只不过一两钟头的事。 
  这时响起来敲门声。这一片的房子建得横七竖八,多半不合规矩,有的潮湿阴暗永远晾不干衣服,是市区的贫民窟,治安总是不太好。陈越小心翼翼把门打开一条缝,门口的路灯已经亮了,照出门外一条细长的身影。 
  青年长得文秀,穿着一身白衬衣,胳膊下夹着一只公文包,见到陈越,先笑了一笑,牙齿又白又整齐,让陈越平添几分好感。 
  “你找——?” 
  “请问您是陈越,陈先生吗?” 
  陈越自觉被遗忘了三十年,万万想不到这斯文秀气的陌生青年是来找自己,一时显出诧异的神情,有点不敢回答了。而那青年虽然看起来文雅,却十分机灵强横,在他犹豫间,已经一脚插进门里,陈越只有把门打开来,请青年到屋里坐下。 
  所幸那青年一落座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叫费明时,是《富江晚报》的记者,我们知道您和乔曼波先生是生死之交,故而来采访您。” 
  陈越正在给青年冲茶,听了这话,慢慢转过身来,脸上像挂了一层霜。 
  “我不认识什么乔曼波,帮不了你们的忙,费先生,您请走吧。” 
  费明时屁股牢牢地沾在凳子上,一丝没有要走的意思,“或许‘生死之交’这个词并不合适,毕竟您虽然为乔先生挡过子弹,但是乔先生却不记挂您的恩情。乔先生劣迹斑斑,他的儿子却要担任本市市长,陈先生心中没有什么想法吗?” 
  陈越摇摇头,冷冰冰地答:“我没有想法。” 
  “乔先生在海外避过风头,回来以后对以往的事只字不提,这可以理解,但是他对您也不闻不问,就实在是不够意思了。您年轻的时候有情有义,却落得如此下场,为什么到现在还要维护乔曼波那个无赖呢?” 
  陈越默不作声,这话他自己也在心里想过千百次,现在从旁人嘴里讲出来,他却是觉出了奇怪,怎么会有人想要跟乔曼波讲义气。 
  费明时装模作样的抬头环顾了一下,屋里只有一张方桌,几条板凳,和一只五斗柜,可谓家徒四壁。 
  “陈先生的居住条件并不好,如果需要经济上的帮助……” 
  陈越不仅是气恼,进而感到羞惭了,他红着脸指着屋外,愤怒地吼道:“ 滚!X你妈逼!给老子滚!” 
  青年讲错了话,也觉得有些难堪,讪讪地站起来,边往外退边恳求:“陈先生,陈叔,您不要赶我,并不是我要赚公众眼球,只是我们新闻界的社会责任就是让公众不受蒙蔽,这些事要是你不肯说,今后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呀。” 
  陈越面目有些狰狞地扶着门:“没人知道最好!” 
  他“砰”地一声关上门,墙壁单薄,震得板凳都发抖。他几乎想象得出,如果那些故事被刊登出来,会起什么样恶俗的标题。他或许怨恨乔曼波,因为乔曼波辜负了自己,然而即使时至今日,要他害他,也仍是万万做不到的。 
  他本来是睡不着的,人群簇拥之中的乔承先过于明丽,晃到了他眼睛,如果他的孩子能够出生,比乔承先还大两岁,如果他有孩子,有老婆,或将走一条不同的路,至少,他想,他不会为了乔曼波搞砸在警局的工作,那么他的孩子有他供养,也许也能进一流的大学,就算不如乔承先这般风光,也定有很好的人生。 
  经过费明时一搅和,陈越突然有些看开,原来过了几十年,不平了几十年,他还是侠肝义胆,不愿做一点对不起乔曼波的事,如此一想,从心底生出几分自傲,反而能安心入睡了。

 


☆、第二章

  第二天,陈越很早就出车,到了汽车站,天还是蒙蒙亮,他夹在一排车辆里,和其他摩的司机一样,抓紧这一点时间啃着馒头。 
  汽车站几十年来翻修过几次,但是修旧如旧,样貌并没有大的改变,站头上永远顶着一支火炬。朝雾浓重,天色像是洇开的蓝墨水,等着叫通红的朝阳照亮染红。 
  十六岁时,他从矿区踏上来此的汽车,汽车在路上走了一天一夜,到达时也正是早晨。一路上所见都是大片的水田和油菜地,夜晚仿佛长过白天,汽车颠簸摇晃着行驶在黑暗里,只有车头打出一束黯淡的黄光。快到S市时他由梦中醒来,远远地看到那支红色的火炬举向天空,生平第一次感到孤独和彷徨。 
  他在S市没有亲朋好友,不过记得矿区有一位小学老师十年前搬到此地,似乎是在码头附近开了一家旅馆。他在汽车站外转乘公交车到了码头,在一排排商铺和旅馆间寻辨,结果看到一间“志发旅社”,料想应当是那位名叫乔志发的老师开设的,便走了进去。 
  这一带的旅馆都是一样的规格,走进大门是一间厅堂,一边是柜台,柜台后面供着财神,另一边摆着店主人自家吃饭的餐桌。后面是个小小的天井,错综拉扯着数根晾衣绳,晾满了白床单,因而空气中总是有一股透着洗衣粉香气的潮湿味道。店主人住在一楼,楼上两层是为客房。 
  陈越走进“志发旅社”时,掌柜不在,只有一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少年趴在饭桌上吃早餐,看到有人进来,那少年立刻抬起头,咧嘴一笑。 
  陈越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矿区的男女老少多半黝黑粗糙,年轻女人都比不上这少年白‘皙细腻,睫毛浓长,好似个洋娃娃。 
  洋娃娃开口问道:“要住店吗?” 
  陈越摇了摇头,竟然有些自惭形秽,怯生生答道:“不、不,我找人,我找乔志发老师。” 
  那少年“哧”地笑了,扭头冲着后面大声喊:“爸!爸!有人找你!” 
  过了不一会儿,乔志发从后面匆匆走出来,他中年发福,在码头这鱼龙混杂的地方浸淫多年,从前在山区里那股老实斯文的气质不复存在,陈越差点认不出他来,更明白那声“老师”何其失当。 
  简短地讲明了情况,乔志发竟还记得他,并且同意他暂在旅馆里住下来,他说:“现在没有同乡会了,但是同乡的情谊不可以忘。” 
  那少年虽然埋头吃饭,却一直支着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这时突然插嘴道:“那么阿越就和我睡啦?” 
  乔志发摸摸下巴,“这是我儿子,曼波。” 
  曼波,嘴唇一抿一张,陈越跟着念出这两个字,好似含了颗甜蜜的糖果,在口腔中婉转地打了个转。 
  乔志发也觉得曼波是颗糖,只是甜得他牙疼:“正好曼波愿意,你就和他住一间房,我儿子很不懂事,你多包容。我让我老婆给你准备些日用品。你嘛,先去后面洗个澡吧。”他和气地讲完,却冲曼波大吼:“曼波你饭吃完了就赶紧去上课!” 
  乔曼波笑嘻嘻地丢下筷子,抓起书包,先行一步。 
  陈越走到天井里,乔志发拖出一只大木盆放在院当中,倒满了水,让他等水晒热了再洗。院子里种了颗枇杷树,温风摇动,树影在澡盆中轻晃,水光滟滟。街市上渐渐热闹起来,陈越细细地听了一阵,却用的种陌生的语言,方觉得自己这是真的离开了矿区。 
  父亲被炸死在矿洞中时,他尚在娘胎,生下他后母亲就走了,从此杳无音讯,他和祖母相依为命,直到祖母上周去世。头七一过,他便离开了矿山,由矿山往S市的公路是细细一条,一驶过,就被身后的盛放的亮黄的油菜花拢住,像极了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他把手伸进水里,轻轻拂动,直到水晒得温温的可以洗了,他便脱掉衣裤,先抄起水草草地打湿了身子,然后打上肥皂,细细搓了个遍,这才坐进去慢慢清洗,他想起晚上要和乔曼波睡,就总疑心自己太脏了。 
  正在洗澡,突然听到院墙上传来“嘻嘻”的笑声,一抬头,就看到乔曼波扒在墙头对他招手。大太阳底下,乔曼波显得更白净更生动更青春洋溢了,他的睫毛长而缭乱,好像乱草一般覆在眼睑上,却一点也挡不住眼底晃动的笑意。 
  陈越傻傻地看着他,“你不是去上课了吗?” 
  乔曼波不屑地一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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