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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时光-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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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乔曼波的旧伤在这种天气里是不是也会发作,也不知道发作的时候,他会不会也想起自己。 
  乔曼波负伤的那个晚上,他和苏爱柳去电影院看《独臂刀》,爱柳看得兴趣缺缺,连打哈欠,电影有没有看完,他不记得了,印象中只有爱柳不安稳地窸窣声。 
  电影放完,两个人走出影院,又到附近的冷饮店吃冰。苏爱柳神情恹恹,然而又不急于回去。陈越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淡淡一笑,摇摇头不肯回答,把吸管咬得坑坑吃吃。 
  陈越觉得她的样子多半有些故作姿态,也懒得再问下去。 
  果然苏爱柳拿捏一番,便忍不住嗔怪:“哎,你怎么都不问我怎么了!” 
  “我明明有问啊,是你自己不说。” 
  “你这样哪里像人家男朋友……”爱柳努努嘴,表示不满,不过也不再装模作样,只道:“我哥哥知道我们在恋爱了,好像不太高兴。” 
  陈越心里有点不舒服,他当然立刻就知道苏怀舜不高兴在哪里,可是还是忍不住翻白:“哦,为什么不高兴?” 
  苏爱柳支支吾吾,眼光捉摸不定地向他一瞟再瞟,半天才道:“阿越,你没想过换个工作吗?” 
  陈越静静地垂着眼,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有点像小时候别人给他一块糕点,他很开心很宝贝,但是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在嘴里,才知道糕点已经变质了,是馊的。 
  “他和我做朋友的时候,怎么不嫌我工作低贱,现在我泡了他妹妹,他才知道不舒服?” 
  苏爱柳气道:“陈越你说什么!什么叫‘泡他妹妹’,你把我当什么了!” 
  她声音突然变大,引得冰店里的人都看向这里来,陈越本来是个爱害羞的人,这时候却没什么感觉了,只是淡淡地道:“我看是你们兄妹两个从头到尾都看不起我吧。” 
  苏爱柳霍地站起来,“陈越,你这个衰人。我要是看不起你,怎么会肯和你在一起!”说完,也像言情剧里的女主角那样,哭着跑了出去。 
  陈越没有去追,不过他觉得苏爱柳说的也没有错,也许是他自觉配不上她吧。 
  他结了帐,慢慢往回走,自己明明是要回家的,抬头一看却走到了餐厅,今天是苏怀舜固定会来的日子。 
  苏怀舜来得好晚,脸色也很不好,陈越以为他要找自己算账。结果苏怀舜只是扯了扯领口,疲倦地说:“累死我了,今天晚上‘深隆’出了乱子,还动了枪,我现在还觉得神经在跳,只想回家休息,不过还是觉得应该来给你打声招呼。” 
  “出了什么事?!” 
  听出陈越口气里的紧张,苏怀舜也稍微清醒了一点,“啊,你激动什么?是双龙会的内斗啦,最近双龙会恐怕有得乱了,听说庄爷中风了……” 
  陈越来不及听他说完,借了着同事的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他疯狂地蹬车,街面在眼前蹿上蹿下,两边的房子也好像在跳舞。他骑到“深隆”,械斗已经平息,周围拉着黄色的警戒条,地上有血,有垃圾,他大声喊曼波,没有人回答,只有一条叫惨淡的路灯照得蓝幽幽的街道,好像会吃人。 
  他掉头又往码头骑去。 
  曼波没有回来,乔叔还什么都不知道,早就睡了。他茫然地站在门口,“志发旅社”的招牌一直没取,悬在门框上,剥落下一块快白漆。心脏就在寂静地长街上,扑通扑通地乱跳。 
  这一晚,陈越找遍了市内所有的医院,到处都没有曼波的身影。 
  第二天,陈越跟餐厅请了一天假,去到苏怀舜任职的警局。 
  苏怀舜把陈越拉到走廊上,“阿越,你老实说,你跟双龙会的人有什么瓜葛?” 
  陈越只问:“昨天晚上有没有……死人……?” 
  苏怀舜顿了顿,沉声道:“有。” 
  “……有没有一个叫乔曼波的?” 
  苏怀舜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他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不知道,好几个身份不能确定。他长什么样子。” 
  “白白的,高个子,睫毛很长……” 
  苏怀舜很难看地笑了一下:“阿越,你在搞笑吗。” 
  陈越恼怒地瞪了他眼,他没有心情搞笑。 
  苏怀舜叹了口气:“没有那样的,不过人死了多少样子会变……”他一看陈越脸都白了,立刻改口:“我带你去黑诊所找找看,如果受伤了,应该会去那里。如果没有受伤,你也就不用太担心,一定是找地方躲起来了。” 
  苏怀舜真的带他去黑诊所挨个找一遍,他让他把自行车放在警局,自己开摩托载他。陈越坐在边斗里,找了好几家都没见到曼波,他也就越来越急 
  苏怀舜把车靠边停下,陈越也跟着准备下车,苏怀舜按住他的肩,“你别动,我是去给你买汽水。” 
  陈越舔舔嘴唇,跑了一晚上,心急上火,嘴巴都起了一圈燎泡,一碰就痛。蓝天碧树,凤凰木蓬蓬勃勃地开满红花,木瓜成熟了,吸引了绣鸟来啄。太阳兜头兜脸照下来,红尘飞扬,吸一口气都像要被呛到,远远的街面在烈日下影影绰绰地浮动。 
  陈越捧着结满水珠的汽水瓶,慢慢地吸橘子水,胸腔里烧得快烂了,身上却阵阵发凉。苏怀舜靠着摩托车,背对着他站着,也在喝橘子水。 
  汽水喝完了,苏怀舜去送还了瓶子,又继续开车。 
  后来他们在城南的一间弄堂房里找到了曼波。陈越只记得他们从一间窄窄的门里进去,上了一段仄细的楼梯,头顶上吊的电灯泡油乎乎的,照得楼梯间里还是昏昏的。苏怀舜恶声恶气地推搡着那个没有牌照的医生,三个人磕磕绊绊走到二楼,一间房子用折叠屏风隔成两半,医生嘟囔着推开屏风,他看到曼波闭着眼睛躺在窗下,脸上都还有血污,也没人给擦。 
  医生说:“打了镇静剂,睡着了。子弹取出来了,没打到骨头,万幸啦。” 
  苏怀舜问:“医药费结清没?” 
  “他们的人给结了。” 
  苏怀舜听了,敲敲陈越的背,“我们走吧,别裹在里面。” 
  陈越抓着曼波的手,一边摇一边喊“波仔”。 
  苏怀舜把他扯起来,“阿越,他打了麻药,一时醒不过来,我们先走。” 
  陈越不舍得就这样走,再说万一明天曼波就不在这里了呢?他要苏怀舜回去,自己留下来照顾。 
  苏怀舜皱了皱眉:“这里有医生,你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 
  陈越抬抬手:“你看,他会握我的手呢。” 
  “留在这里会有危险的!” 
  “没关系,我不怕的,”陈越站起来,对苏怀舜笑了笑:“怀舜,你回去吧,谢谢你帮忙。” 
  苏怀舜看了他一眼,又恨恨看了一眼床上的曼波,阳光透过外面的槐树,斜斜地打在他们脸上,都是一律的面目模糊,汗水沿着鬓角流下来。苏怀舜终于点点头:“我走了。” 
  陈越要跟上去,曼波却依旧捉着他的手,陈越笑着拍拍他的脸,“波仔,我不走。”曼波这才松开。 
  等他追到楼梯口,苏怀舜已经下到楼下了,只看到楼下一个高高大大的影子,正走到外面的光亮里去。他抓着栏杆,想再讲一句谢谢,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
  

 


☆、第八章

  下午四点,曼波终于醒来,陈越喂他喝了一点水。 
  两人一时都没有讲话,摇头扇呼啦啦吹来一阵风。过了一会儿,陈越站起来,说我给你去买面。
曼波没答话,把脸转过去,又因为牵扯到了伤口,嘶地皱紧了眉,但是始终不吭一声。 
  陈越去给他买了碗加鸡蛋的蛤仔面线,扶他坐起来,看他一根根挑着吃。 
  好不容易吃完了面,曼波叫他回去。 
  陈越说:“我帮你擦个澡吧。” 
  曼波摇摇头:“你回去吧。” 
  陈越自己去找医生,打了一盆温水来,拧了把毛巾给他擦脸。曼波因为伤口疼痛不能动弹,所以也没有能阻止。 
  脸上的血都结起来了,稍微用力才能揩干净,搓毛巾的时候,在脸盆里洇成一条条血丝。 
  “苏怀舜说,庄爷中风了,所以帮会里才会闹起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曼波撩起眼皮,没什么表情地说:“是庄爷的两个儿子先挑事,彪哥才会跟他们干起来。” 
  “你就一定要豁到里面去?子弹要是偏了一点怎么办,打到心脏你就完了!退一步说要是打到骨头呢,这条手臂不也就废了吗,你以为那时候李文彪会管你?” 
  陈越越讲越恨,讲到最后把毛巾往脸盆里一摔,站起来的时候泪水涟涟。 
  “我昨天找了你一晚……所有的医院都跑遍,在急症室像疯子一样抓住护士就问……结果都没有找到,还以为你死了……” 
  他本来不想讲的,讲出来心里觉得好委屈。黑幢幢的房间里一片沉寂,电风扇嘶嘶的声音把他的话绞得稀碎,凄凄戚戚。 
  沉默渐渐让他觉得难堪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陈越回头一看,苏怀舜已经站到了门外,手里提着一包外卖。 
  他顿了一顿才走进来,把食物一一在床头柜上摆好,盒子揭开,香气和热气腾地冒出来,他说:“吃吧。” 
  曼波没有动,陈越踏踏地走过来,拿过饭盒就吃,一脸负气的模样。 
  苏怀舜却对乔曼波说:“今天庄爷的儿子又带人砸了李文彪在城东的两个场子,李文彪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庄兴出了三万块暗花,放出话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在这里恐怕不安全,最好马上就走。” 
  陈越停止了咀嚼,茫茫然抬起头来。乔曼波依旧岿然不动,只是一双眼睛出奇的亮。 
  “从哪里走好,码头还是车站?” 
  苏怀舜硬邦邦地继续说道:“都太冒险,如果你信我,可以去渔村躲一阵,那里是我老家。” 
  陈越回过头,看到曼波点点头,于是他也利索地站起来,“那我回旅馆收拾衣物,也好跟乔叔交代一下。” 
  苏怀舜和曼波一起喊“阿越……”,又都欲言又止。 
  他看了曼波一眼,“否则怎么办,你的手又不能动,身边总需要一个照料的人。” 
  说完,他伶伶俐俐地下了楼,苏怀舜只好快步跟上,载了他回码头。 
  回到家,乔志发就坐在门口,“志发旅社”的招牌下面,神情焦急,好像很清楚外面出了事。 
  陈越简单告诉了他昨晚的事情,他点点头,却说:“阿越,你自己万事小心……波仔野惯了,我早有心理准备,你是家里的独子,没必要……” 
  “我心里有数,乔叔你保重。” 
  陈越交待完,回自己和曼波的房间里,把衣服往箱子里塞,牙刷水杯什么的也都记得带上。苏怀舜到哪里都宁可站在门口,看着他转进转出。 
  他整理好行李,两个人又赶到诊所。天已经黑下来,曼波披了件外套,跟在他们后面。刚刚在楼上,医生又给他换了一次药,结果伤口崩开了,霍霍地又流了许多血,他脸色白得像纸。 
  摩托车发动起来,很快就开出了那条乌暗灰闷的巷子,陈越看着前方被车灯照得蒙蒙亮的黑暗,忽然觉得自己和曼波的人生也就是这样的,也许哪天糊里糊涂就走完了,或者人生从来都不是想象中那样亮堂堂的吧,凤姨,乔叔,林梦娇,大家每天都是这么乱过来的。 
  “曼波,你还疼吗?” 
  “不太疼。” 
  苏怀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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