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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看都不像去过医院。
「……」
菊村正想开口,黑渊插嘴说:「去看医生有什么用?到医院后,搞不好他们就不放我走了。就算两个月便可以出来,两个月都关在医院的话,香鱼期也结束了。今年也许是最后的机会。因为香鱼的存在,我才能活到今天。万一为了香鱼而死,我也无所谓。」
说到此,黑渊突然噤口。
「好像有点多嘴了。」
他低声这样说,再站起身。
他说的「多嘴」,指的似乎是他自己。
「再见喽。」
短短留下一句,黑渊背转过身。
菊村对着他的背说:「黑渊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说说看。」黑渊答。
「你认识一位叫浅川善次的人吗?」
听菊村这样说,黑渊的眼神望向远方,立即又收回来。
「我认识善次。可是,你怎么知道善次这名字?」
「昨天我在『鲇源』遇见他。」
「『鲇源』?」
「他应该还在『鲇源』,他说要在那里住三天左右,钓香鱼。」
「那又如何?」
「善次先生很想见你。」
「见我?」
「他托我转告你,向你说浅川善次这人现在在『鲇源』……」
「是吗?」黑渊低语了一句,跨开脚步。
「黑渊先生。」菊村叫住他。
「干嘛?是不是善次拜托你,一定要把我拉到『鲇源』去?」黑渊回头问。
「不是,只是他看来很想见你。」
「高兴时我会去一趟。」
黑渊这样说时,冰冷的大颗雨滴击打在菊村脸颊。
黑渊也把手压在脖子上,仰望昏暗天空。
雨滴似乎也落在他的脖子。
仰头望去的昏暗天空,云层正在飞快移动。
风中似乎可以听到云朵彼此推挤的轰隆声。
「下雨了……」黑渊喃喃自语:「真的会来……」
他低声地自言自语。
这句话仿佛信号,四周立即响起雨滴击打石子的声音。
「再见喽。」
黑渊说后再度背转过身。
他跨开脚步。
没再回头。
3
菊村在喝酒。
单独一人自斟自酌。
木柜台上已躺着一瓶空酒壶。
下酒菜是生鲜小沙丁鱼。
是细长透明的沙丁鱼幼鱼。
幼鱼盛在盘子上,和着当场磨碎的姜泥酱油吃。
这是今早在小田原海岸用拉网捕获的鱼。
此处是「醉处」柜台。
酒客只有菊村一人。
连店内都可以听到凄厉的风雨声。
昨天傍晚开始下的雨,愈下愈大,没有放晴的征兆。
菊村的长裤直至膝盖都湿淋淋的。
他在一小时前的夜晚九点左右跨进「醉处」,一路上到处都像河川。
在高空某处翻腾的风声,甚至可以传至「醉处」柜台。
店内播放着半被风雨声盖过的旧日流行歌。
是个嘶哑女人在唱着对已分手的男人的留恋心情。
菊村让歌声和风雨声同时闯入耳内,偶尔把酒杯送到唇边。
菊村来这里时,先前两位酒客刚好离去,之后便没人进来。
他把车子停在「醉处」巷口前的路边,徒步进巷子,连这条巷子也像一条河川。
雨声似乎又增大了。
「菊村先生,雨下得很大。」醉处老板说。
「嗯。」
「你今天开车来的?」
「不想被雨淋湿,所以开车来,结果走进这巷子时还是淋湿了。」
「你喝了酒,开车没事吗?」
「这点酒,没事的。不过要是被抓到,警察大概不会放过吧……」
「你把车子留在这里,搭出租车回去吧?这样不是可以安心喝酒吗……」老板说。
菊村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店内再度陷于沉默。
菊村在沉默中想着昨天遇见的黑渊。
他脑中浮出黑渊的脸,不但枯瘦,脸色也仿佛一张苍白的纸。
菊村倾耳静听。
风雨声中,似乎夹杂着远处不可能听到的早川浊流声。
这时,有人突然打开「醉处」的门。
「雨下得真大。」
有个全身湿透了的男人随着声音同时进来,他背着手关上门。
站在眼前的是中根。
刚才随风吹进来的雨和他手上雨伞滴落的雨水,在他脚边形成一个小水洼。
「中根先生……」菊村说。
「唉呀,我撑伞来的,但这样简直跟没撑伞一样嘛。」
中根边把雨伞插进伞架边说。
他用「醉处」老板递出的毛巾擦拭淋湿的手臂,走到菊村身旁。
「菊村先生,你一个人?」
中根在菊村一旁坐下。
脸上留着密实的邋遢胡子。肤色苍白,头发也蓬乱如麻。
头发中隐约可见头皮屑。看上去像几天都没洗澡。
很疲累的样子,但中根的表情却格外明朗。
中根望着菊村面前的酒和生鲜小沙丁鱼,对老板说:「给我一样的吧。」
老板在中根面前的柜台上搁了个小酒杯。菊村为他倒酒。
「好久不见。」菊村说。
「嘿嘿。」
中根腼腆地微笑,以感慨万分的眼神望着小酒杯内的酒。
「一个月半了吧。」中根低声说。
「什么意思?」
「酒啊。六月一日,我们不是在这儿喝过酒吗?那以后便没再喝酒。」
「是吗?」
「我啊……」中根视线仍望着酒,说:「终于完成了。」
他望着酒杯噘起嘴,再将噘起的嘴唇挨近酒杯,一口气喝光。
「完成什么?」
「小说。」
中根低声道,依旧望着空酒杯。
「小说?」
「写完了,刚才写完了。」
「喔。」
「这一个月来,我不去钓香鱼光写小说,写了一个多月。其他事都先搁着,一直窝在家里。」
中根自斟自酌地喝了一会儿。
「那天以后一直关在家里?」
「嗯。」
中根终于把空酒杯搁在柜台上。
「我啊,看到那尾大香鱼时,感动得很。因为太感动,突然很想写小说。很想认真的写小说。想忘掉一切专心写小说,写得让自己没退路可走,真的,我那时下定决心,想说写得太卖力也无所谓……」
老板递出另一瓶酒壶。
中根自己在空酒杯内倒酒。
「虽然还有很多工作,只是我想,如果先把这些工作做完再来写小说,我怕很可能又会拖拖拉拉的。所以到处向人赔罪,欠下很多人情,最后啊,刚刚才写完小说……」
「喔。」
「完成了后,我兴奋得很,根本睡不着觉。所以才想来这里喝一杯……」
中根的声音很疲累,听起来却很满足的样子。
这回他不疾不徐地喝光酒杯内的酒。
「那你写了多少?」菊村问。
「四百二十张①……」
『注①:日本稿纸一张四百字,四百二十张总计为十六万八千字。』
「四百二十张是……」
「大概是一本书的字数。」
「那不是很多吗?」
中根腼腆地微笑说:「不过,以日数来算,一天顶多十多张……」
「就算这样,一个多月就写成一本书,不是很厉害?」
「资料什么的,很早以前就在慢慢搜集,小说内容也早就有个谱了。其实只是把故事写出来而已。」
「是吗?」
「不过,最初半个月完全写不出来。每天都在重写同一个章节。」
「结果呢……」
「结果在最后二十天左右全部写成。」
中根又自己倒酒喝。
「写完后,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些稿件?」
「该怎么处理好呢?」中根像个局外人地低语:「我还没决定。想说写完后再来考虑这问题。」
中根心满意足地这样说。
风雨完全没有减弱的模样。
雨滴激烈地击打入口处的门。
「对了,你呢?」中根问。
「我怎样?」
「这个啊。」
中根用右手做出握钓竿的样子,再做出起鱼的动作。
「我去太多次了,大概三天一次吧。」
「店铺那边可以不管吗?」
「当然不可以,只是大家似乎都半死心了。」
「唔……」
接着中根和菊村一起倾耳静听了一阵子外面的风雨声。
「对了,六月一日那天,你也有看到那尾大香鱼吧?」菊村突然问。
「嗯。」
「如果我说有比那尾更大的香鱼,你相信吗?」
中根凝视着菊村说:「我很想说不相信,只是起码我亲眼看过那么大的香鱼,就算有比那尾更大的,应该也不奇怪吧。」
「你认为有吗?」
「有没有吗?那你说说看,那香鱼到底有多大?」
「那家伙超过五十公分。搞不好有六十公分……」
「六十公分?」
「嗯。」
「等等,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香鱼吧?」
「香鱼不是只能活一年吗?所以,假如那香鱼一直没死而活到四、五年,不就有那么大了吗?」
「喂,喂,菊村先生,你这样说,活像你亲眼看过那么大的香鱼……」
「只是举例而已。」
菊村差点说出——看过,好不容易才吞下这句话。
「应该没有吧。」
「可是,听说琵琶湖那一带有活了好几年的香鱼。而且听说琵琶湖水产试验所正在进行以人工方式让香鱼活好几年的实验……」
「真的?」
「我查过了。香鱼排卵后要游向大海时,跟水温、日照时间似乎有关。因此听说琵琶湖试验所让水温维持在固定温度,并用人工照明维持固定的日照时间……」
「结果呢……」
「结果香鱼的荷尔蒙还是分泌什么的会停止,然后香鱼就会越长越大。」
「大到什么程度?」
「听说大到四十公分左右。」
「那也只有四十公分长吧?顶多跟上次看到的那尾香鱼一样大呀……」
「可是我听说九州那边的试验所在改良香鱼品种,养出超过五十公分长的香鱼……」
「真的?」
「我查到的结果似乎是真的。」
「不过,早川是天然河川吧?在那种天然环境中,香鱼应该不可能长得那么大。」
「不过,事实上香鱼的确可以长到超过五十公分。」
「嗯,我也不敢说什么,但我敢保证一点。」
「保证什么?」
「就是啊,这世上没有比河川更大的香鱼……」中根说后笑出来。
菊村也跟着微笑。
两人对饮了一阵子。
菊村脑海一直浮现出风雨声以及在黑暗中形成浊流的早川映像。
也许,黑渊昨天在山根深渊搂住的那块岩石,以及其他平日文风不动的岩石,都随着自箱根泻下的浊流一起滚走了。
4
醉意还没清醒。
菊村那双发红的眸子凝视着击打在挡风玻璃的雨滴。
车头灯的亮光贯穿自正面扑来的雨滴与黑暗,粗长矛般地往前方伸出。
他离开「醉处」正打算回家。
但车子不是往自家方向前进。
车子正驶向风祭。
他按捺不住想去看看早川的心情。
前方偶尔有对头车驶来,但菊村只看得见对方的车头灯亮光而已。几次跟那亮光擦身而过。
车子自国道一号②左转。
『注②:东京中央区至大阪府大阪市的一般国道,也就是江户时代的东海道。』
路上仿佛一条河川。
车子飞溅着积水驶至河堤下,菊村在此停车。
跟平日一样,他把车停好后,取出钓鱼用的两截式雨衣,在驾驶座上穿好。
跨出车外。
风雨立即击打在全身上。
雨帽几乎被风吹走。
水深高至脚踝。
这时,菊村听到那声音。那声音比击打在雨帽上的雨声更大,清晰地传来。
是低沉的轰隆声。声音传自眼前河堤的另一方。
「妈的!」菊村随口骂出。
鞋内早已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