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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语气里藏着撒娇和依赖。
而男人温和笑着,有着纵容。
三个姐姐立马对这同事有了不一样的看法,纷纷夹菜敬酒。小树爸爸也难得有兴致,喝了不少。唯有翠英婆婆心中五味杂瓶,食不下咽。
年夜饭之后,数学老师在小树的授意下,开始时不时来串门。有时来送个西瓜,有时来修修水管。三个女儿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平日里自然不能把娘家照顾细致,家里水管裂了灯泡坏了,老两口就只能找小树帮忙。小树这边就使唤数学老师,让数学老师去跑腿。
小树对父母说,反正他没爸妈,和我关系又好,就让他来跑腿干活呗,他是把你们当干爹干妈呢。
翠英婆婆拒绝也不是,欢迎也不是。时间长了,也知道这数学老师是个好孩子,可这毕竟,是小树的男朋友。她知道小树这是想潜移默化细水长流,慢慢让数学老师溶入这个家。她欢迎,就是纵容了小树。她拒绝,就伤了小树的心。她这个当妈的,心里太不是滋味。
这两个年轻人,说好了一般。表现的就像对好哥们,丝毫没有什么亲昵。不管老人是什么反应,他们该孝顺的孝顺,该讨好的讨好。数学老师更是什么都照顾到了,比小树这亲儿子还管用。
小树爸爸对此一直无动于衷,翠英婆婆摸不准丈夫是什么想法。
日复一日,这么明显的讨好,最终被二姐挑破。
那天,一大家子人聚餐,小树和数学老师也在。热热闹闹吃完之后,小树和老师先行离开,离开前,老师还把锅碗都给刷了。
待二人走之后,二姐把妈妈拉到小房间,神情严肃说:「妈,这不对劲。」
翠英婆婆装傻,问:「什么不对劲啊。」
二姐说:「那个数学老师,对咱们小树……」
她仿佛难以启齿般,最后才说:「他对咱们小树,有企图。」
「他一个大男人,没有女朋友,天天跟在咱小树屁股后面,咱们小树长得好,脾气也好,他保不准是看上咱们家小树了。」二姐研究的头头是道,「妈,以后别让他过来了,还得给小树说,让小树和他保持距离。」
翠英婆婆做出生气的样子,说:「你这都是胡扯什么?人好好的朋友,非让你说成这样,现在都不能有朋友了是么?走一近一点就是有企图么?!」
二姐看妈妈动怒,赶紧说:「行行行,我错我错,我就是怕咱们小树怕被人骗了。哎,妈,您年纪大了,不知道,现在社会上这种事可多了,保不准!我也不是瞧不起同性恋,人家再怎么恋,和咱能有关系呢?但是要想毁了咱们小树的生活,我是不愿意的。」
翠英婆婆说:「行了行了,你儿子的数学,不还都是人家给补的,别把人想成那样。」
二姐觉得自家老妈真是老顽固,只得哀求:「哎呀妈我错了还不成!」
二姐怕她妈接受不了,没有把自己看到的情景说出口。她当然不会告诉自己的妈妈,小树和那个数学老师,在小角落接吻。虽然只是简单的触碰,丝毫不猥琐、情,她开始呀以为那是开玩笑,但之后的观察,让她明白了,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二姐在日后的观察中,看到了小树在餐桌下握着数学老师的手,看到两人在厨房做饭时,小树偷吻数学老师的下巴,看到离开家之后,数学老师把小树搂在怀中,她还看到小树锁骨上未遮好的吻痕。
但这些,她不能告诉自己的父母。
和二姐说了半响,翠英婆婆想了很久,还是给小树打了电话,她在电话里说:「小树,你和那孩子,之后还是少过来吧。」
然后电话就静了。
小树颤着声,小心翼翼的问:「妈…为什么啊……」
翠英婆婆听着自己宝贝儿子这么问,半响才回答道:「还不是怕你们累。平日里别来那么勤了,一星期两星期的过来一趟就行。你三个姐姐来的也勤快,用不着你们这俩孩子天天跑。」
小树在那边狠狠抽着鼻子,像松了口气,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妈又不是赶你走。」翠英婆婆说,「不还是心疼你么!」
小树嗯了一声,哼着鼻子,挺腻味,颇像回到小时候。
之后小树和数学老师来这里的频率,从每周四五次降到了每周一次,就那一次,还争着做家务,把家里能干的活都干了。
家里的小院里有樱桃树,是小树出生那年家里栽的。这也是‘小树’这个小名的由来。小时候小树每天守着这颗樱桃树,谁都不准摸不准碰,如果小树爸爸来剪杂枝,小树非得哭一宿不可。这种小时候的囧事,到现在大家还时不时拿出来逗逗小树。
四月末的时候,樱桃熟透。数学老师站在梯子上摘樱桃,小树就在下面扶着梯子,捧着个篮子,等着数学老师投篮。
二人在茂密翠绿的樱桃树下说说笑笑,阳光撒在二人年轻的面孔上,小树叫道:「你别把樱桃给摘完了,给小鸟留点!」
梯子上的人应了声说:「我够不着的那些,不都是鸟的么。」
小树说:「哎呀,但那一枝上的樱桃是最红的,你再踩高点嘛,把最红的给我。」
翠英婆婆想,为什么这么好的两个孩子,偏偏是同性恋呢。
这两个人,在外面从来都克制着自己,不敢表露出两人的关系。怕别人猜测,怕别人指点,更怕家人发现。这个家本应是小树的避风港,现在却成了小树的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
☆、翠英婆婆的报刊亭(五)
翠英婆婆一直在担心,小树的未来怎么办。数学老师是不错,但和一个男人,怎么能叫过日子。他能和小树相互扶持走完一生么?连结婚的男女都会离婚,更何况他们?小树都二十七了,马上奔三的人了,当几年后两人不复年轻,谁能保证不变心?
还没等她担心完,三个姐姐出马了。
二姐和妈妈交涉无效,转而去和姐妹商量。女人的神经都敏感,很多事情一旦有了蛛丝马迹,立马就会扯出更多有的没的东西。姐妹仨你一言我一语,立马描绘出了一个‘从小没人疼没人爱的死同性恋毁坏别人家庭’的故事。
然后她们得出的结论,是她们的弟弟被引诱被蛊惑了。
大姐恨得牙痒痒,说数学老师不是个好东西,没爹娘养的野东西,见不得别人家庭幸福,非把小树往邪路上引。
二姐说,小树是个正常孩子,被蛊惑只是暂时的,只要和这人分开,一定会继续和女人在一起。
三姐问,这是小树自己的选择,我们为什么要干涉他?
然后三姐被两个姐姐骂了一顿。
三姐说,两个人只要铁了心在一起,那就是真金火炼,旁人的拆散只能让他们更亲密。合久必分啦,不要担心啦。
这个三姐,是个大龄文青。没事写个文章画个画,挺像那么一回事。
大姐二姐自动屏蔽了三姐,开始一起合计怎么让小树回归正常人生活。到底是有着好教养,再厌恶数学老师,也不会像个泼妇那样去闹别人。也不会和自己的弟弟撕破脸,她们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把小树掰直回来。
大姐二姐开始为小树介绍女朋友,这话她们不私下里说,偏偏在数学老师面前说。小树和数学老师来吃饭时,大姐就说:「小树,这也二十七了,该结婚了吧。」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噌的一僵。但也就僵那么一下,又开始各自吃各自的。
小树小声说:「怎么突然说这个啊?」
大姐说:「单位那个小姑娘,前几天还向我打听你,我看这小姑娘确实好,想把她收来做弟媳,小树你去见见呗。」
二姐也跟着凑合:「是啊小树,那个女孩我也见了,挺好的,你见见呗。」
小树说:「我还没到三十,见什么见。姐你就别瞎操心了。」
大姐不高兴了:「我这能叫瞎操心?我还不是担心你?你这一直不结婚,就不知道家里人有多急么?」
小树陪着笑说:「你气个什么,先不提这成么,咱们先吃饭。」
大姐还想说什么,翠英婆婆开口说:「别扯这些了,饭都凉了。」
大姐闭上嘴,颇为不甘。
数学老师一直没开口说话,默默吃完了饭,吃饭把卫生做好,和老人告了别,才走了。
大姐二姐量准了小树理亏,不敢反驳,自然得寸进尺,每次都说结婚的事。不光如此,还有的没的问数学老师:「条件这么好,为什么还不找老婆呢?不然我给你介绍个吧,你和咱们家小树一起结婚,好事成双嘛。」
数学老师面色有些尴尬,也是陪着笑脸。
这样提了几次之后,数学老师来的次数就少了。
也不是不来,而是趁着大姐二姐不在时候来。送些小菜和时令水果,扛煤气扛米袋这种活也干。小伙子话不多,踏实肯干,甭管一开始是抱着什么目的,但人家是真心实意对老人家好。翠英婆婆每次看在眼里,心里都不是滋味。
她默许了女儿的做法。她知道小树不开心,知道小树难过,但熬过这阵子,就好了。两个男人在一起,终归不是好事。她想,这俩孩子能分开,是最好不过了。年轻人把情情爱爱当回事,其实到老了,回头看看,也就那么一回事。
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了。
……
小树和数学老师分手,是在两人交往三年后。
这天小树带着老师来吃饭,四个人,一晚小聚。小树爸爸喝的有点多,翠英婆婆和小树去厨房煮汤,只剩爸爸和老师在客厅。
小树在厨房里还和妈妈聊天,说这个假期,他和数学老师报了个旅行团,想去玩一玩。还说着那边的风景多么好,他们这次是去探风,如果确实好,下次就带爸爸妈妈也去。
翠英婆婆和小树端着汤出来时,看见数学老师眼眶通红,坐在位子上不吭声。
小树和他开玩笑,说:「怎么啦,没听过老爸上教育课,感动哭啦?」
数学老师还笑了笑,温和道:「是啊。」
几人喝完汤,小树和数学老师先行离开。这几年他们的补习班做的不错,两人生活安逸了不少,住在了一起。小树说,自己的房子太大,干脆租一间给数学老师,也省得空着。
老两口上床睡觉,翠英婆婆铺床的时候,小树爸爸突然说:「我求了那孩子,求他放过咱们家小树。」
翠英婆婆愣了愣,说:「也好。」
她一直以为丈夫不知道。现在想想,怎么会不知道呢?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老两口,都相互瞒着,都不挑明,都怕儿子受委屈。
这对父母,头发都白了很多了。他们在衰老,不再是儿女的大树。
那晚夫妻俩聊了很多。从两人相识,到小树第一次尿床,说说笑笑大半夜,小树爸爸叹了口气,说:「我知道,那孩子是个好孩子。但我不能看着小树这么毁下去。」
翠英婆婆擦着眼泪说:「小树要怪就怪吧…当爹妈的,哪个不想孩子好呢。」
……
数学老师听了小树爸爸的话。当晚他们回了家,度过了美好的一夜,数学老师有意温存,小树还以为这人是被他爸的教育课感动了,想在床上和爱人多厮磨一会。第二天是周六,小树睡懒觉。数学老师起床,收拾了自己的行李。
半上午的时候,小树才懒懒起来。他在床上叫老公,数学老师从外面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