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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眠就是那时候作下的。常常在门缝里睁着眼偷看，怕他们忽然没了气息。那时候什么都不懂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怕死这个字。
邓潇顶着一双熊猫眼进教室，宋闵诧异。邓潇说怎么我这种鼓眼泡也看得出来吗。宋闵解释，平时只是下眼皮肿，这回上边也肿了。邓潇趴桌上就睡。宋闵跟管学生社团的老师借一间小会议室，拎了他去睡。把自己的外套和大腿都无偿奉献给他，邓潇在黑皮沙发上睡得流口水。宋闵捏了本明清散文集子看。
邓潇一觉醒来，隐约听得上课还是下课铃声尾音，窗户外头树叶子斑斑影影透进来，恍如隔年。一歪头，见宋闵也睡着了，头仰在沙发上，微张着嘴，全无平日肃整。邓潇鬼使神差地轻轻支起上身，凑近他的脸。定定看了很久，又鬼使神差地坐正，摇晃宋闵醒来。
大约一个世纪，也不比如此。
朝三暮四君
宋闵提着樊樊的书包和鞋子，坐在椅子上看广场上那群孩子滑轮滑，百无聊赖地掏出樊樊的素写本涂画起来。先是要跟小庚学吉他，吉他都买好了也能弹首小星星两只老虎之类的经典曲目了，有一天跑回来却说要学画画。宋闵给他报了画班带他上了几节课，小孩没耐性儿又不画了，他自己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
眼看着樊樊和另一个孩子对冲滑过去，宋闵一急吓得站起来，却见两人轻松错开，各自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樊樊滑到宋闵这边，扶着他脱鞋，然后把鞋递给宋闵，哥你玩会儿。
我不会。宋闵白他一眼试着踩进鞋里。太小了。他抱怨着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还没挪两步，啪叽摔个屁墩。哎哟。
樊樊乐，扶着他滑。哎不错嗨学得挺快，鞋送你了明儿我换滑板。
宋闵一巴掌拍他脑门上，自己站不住又跌趴了。唉你这人，损人还不利己。樊樊抱怨。宋闵坐在地上揪过他来揍，能不能好好学一样啊，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就没个长性儿，还指望你学个特长高考加点分呢，就知道玩你，哼，是你学还我学啊？
你学会了不也挺好嘛还增长一门技能呢，哎，樊樊捂着脑袋叫。我就是不喜欢了嘛，当时、当时是喜欢的呀，喜欢的时候就去做，不喜欢了就完了，可不应该这样嘛。哎呀呀别打别打了。
樊樊弄来个玩具飞镖挂墙上，跟陈晨两人比赛扎着玩。比了一会俩人出了矛盾开始对飞。一镖过去，邓潇正好推门背身倒退着进来，跟宋闵瞎扯呢。随着樊樊陈晨两声惨叫，宋闵一拨拉邓潇护到前边，怎么啦？
樊樊捂着嘴指指邓潇背上。邓潇纳闷，直到宋闵小心翼翼地把飞镖拔下来，邓潇看见一公分长锃亮的针头，哇地叫出声差点没昏过去。宋闵扒了他衣服仔细看看背上，还好衣服穿得厚，没扎进肉里去，只蹭破一点皮。倒把四人都吓出一身冷汗。
不及逃跑，宋闵上来一把捞住樊樊，拦腰提起，扒下校服裤子保暖裤，大巴掌狠狠烙在屁股上。樊樊疼得一抽，那边两人都吓得一哆嗦。这么打了十来巴掌，宋闵才停了，把他扔在沙发上。樊樊缩着，撇嘴蹭把脸，倒是没叫也没骂。
没，没事，阿闵算了别打了。邓潇缓过神来劝到。
都他妈打完了才说。樊樊斜眼一瞪，看宋闵脸一沉，一咕噜蹿老远去了。
闲得你，玩，玩也长点脑子，这要扎他身上最不济也得去打破伤风疫苗！
邓潇后怕地斜樊樊一眼，两人对瞪起来。
再看那陈晨早吓得溜回家了，宋闵骂一句臭小子，又骂樊樊，给我滚去写作业。
樊樊哼一声。
宋闵在书房给樊樊检查作业，气氛凝重。邓潇在客厅大气都不敢出，苹果咬在嘴里半天不敢嚼一下。
月考的卷子拿来我看看。数学和英语以后每天加一套题。
不加，你打死我吧，打死我也不做了。樊樊抗争到底。
看看你考这几分，这样下去怎么考得上重点大学？
闵哥你知道有一个词叫贪得无厌吗？刚开始说让我跟上班里的进度，然后说至少得到中游得考个大学，现在你又让我考重点大学，再过几天你就该寻思让我考清华北大了。你别把你自个的理想建立在别人身上行吗？
你还考清华北大，你是那块料吗？你这成绩充其量也就上个三本，还不如不上呢。我为了谁我，你们一个个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做不做？
就不做！
手伸出来。
就不，放开我，你欺负人——
啪！——哇！
我做我做……别打了我做……
就不能跟你好好说话。
邓潇摇头，何必多挨顿打。
没过两天，邓潇一回来就见宋闵压着樊樊打，忙过去抱住宋闵，干嘛干嘛怎么三天两头打啊？
宋闵气得瞪着樊樊，这小兔崽子把题带到学校去租给同学做。
租？……
新人笑旧人哭
听到唧唧叫声，宋闵疑惑地看樊樊，樊樊从阳台搬出小纸箱，打开来里面两只黄色小毛团。喏，cute吧？
宋闵叹口气，你还敢买鸡来养你多大了都，几天就给你养死了，去退了吧。
樊樊捧着小鸡崽，我不，这只叫皮皮鲁，那只叫鲁西西。你是齐齐市长。他心里说。
怎么分男的女的，明明长的都一样嘛？
都是母的，老板说会下蛋。小东西睁着小黑豆般地圆眼睛在樊樊手里好奇地瞅来瞅去。
宋闵翻翻白眼，去厨房做饭，樊樊在阳台上咕咕咕地逗小鸡玩，忽然叫宋闵，哎哎快来看！宋闵过去往楼下一瞅，银灰色小跑停在单元门口耀武扬威，一黑一金两颗脑袋正啄得起劲。宋闵伸手抄把衣架砸下去，被砸中的两人哎哟仰头。邓潇吐舌头咧嘴乐。
哎哟嘿还泡个洋鬼子。樊樊吹声狼哨，哦嗨哟！
宋闵给他一爆栗，拽他进屋。邓潇蹬蹬蹬跑上楼，进门抱住宋闵，吃醋啦？
宋闵捉住他一顿暴揍。我吃醋？啊？你个混小子又出去鬼混，欠揍的玩意……
邓潇挣开，从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给樊樊，喏，Italy原产，哎给你哥分点要不他嫉妒。樊樊接过来掰一半递给宋闵。宋闵没好气，我不吃。
邓潇看见小鸡赞叹道，wow so cute炖汤用的吗？说完跳进浴室冲澡，边冲边唱意大利咏叹调。
樊樊撇嘴要哭。
邓潇冲完澡赤条条穿过客厅去卧室穿睡衣，一步三摇，嘴里还啦啦啦着。樊樊看着他进屋，回头嘟嘴问宋闵，我会不会长针眼啊？宋闵脸都绿了，邓潇！穿了一半的邓潇跳出来，哎？
宋闵咬牙切齿，滚回去穿衣服，整天光着蹿来蹿去要不要脸？
邓潇提了裤子出来，怎么啦，赤子之心赤子之心嘛，再说谁没见过谁啊。
赤子之心是叫你裸着吗？宋闵嗤之以鼻。接着职业病跟樊樊解释，赤子指的是初生的婴儿，赤子之心也是指的纯洁无杂念，不要听他胡掰。这又是谁？宋闵问邓潇，詹呢？
哪个詹？哦早没联系了。这是留学生俱乐部认识的，叫Erics，帅得哟那五官啧跟他妈雕塑似的，哎哪天叫他来家里吃饭给你们看看好不好阿闵？
你敢！宋闵威胁，不怕死就叫他来啊！
哎这就是你们家的待客之道，你妈妈没教过你要懂礼貌吗？
来来你过来我教给你什么是礼貌……
嘿嘿算了还是……
趁宋闵去厨房，樊樊偷偷挨到邓潇那儿。借我点钱。
要多少？邓潇翻出信用卡。
一百……嗯两百吧。樊樊想了想。
邓潇抄起桌上宋闵的钱包，抽出五张来给他。
不要那么多。樊樊还给他三张，你跟宋闵讲是你拿的哦。
嗯嗯no pro不够了再来找我要。
樊樊且一句，明明拿的人家的钱。
唉，邓潇掩面。缺德无良王胖子骗我去玩游艇，妈的居然是丫租的，fuck 丫的！high了几天信用卡居然被他老爹freeze，害得我大出血，这都是抢别人的。邓潇把玩手上那张卡……哎抢谁来的？密码呢？！
不是顺的吧，我得做好心理准备一会警察就破门而入——hands up！FBI！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哇哈哈哈……
你不是FBI，你是伏地魔……
你是小白兔！
你是狼人……
你是小白兔！
……我要喝胡萝卜汁……宋闵……
秘密是为了暴露
樊樊洗澡洗到一半，冷不丁门被推开，宋闵阴测测地盯着他，把书包里的东西抖落一地。零食文具，NBA球星小挂件，漫画，占卜牌，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两个红色小盒子——广告上都见不到的东西，扑撒了一地，几个游戏币滚到樊樊脚边。宋闵捡起那个红色的小盒子砸在樊樊脸上，二话不说去扭他的胳膊。
哥……樊樊吓坏了。下一秒已经被按趴在马桶盖上，藤条带着风抽了下来。只来得及惨呼一声，毛巾就堵住了口。
从来就不知道世界上有这种痛，即使妈妈走的时候，半夜醒来，胸口闷得要咬住被子才忍得住抽搐。那也不及这痛的十分之一，有一刻他的心跳停了，是为了迎接接下来那剧痛。眼泪，啊记起来还有哭泣这东西。求求你停下来，我已经，受不住了。
樊樊挥手生生打在瓷砖地面上，手麻了一下，接着是疼，隐隐看到红色。樊樊！宋闵捉住他的手，将他整个人搂在怀里。
呃……终于肯停下来了吗。樊樊拧着眉毛，嘴里的毛巾无力地脱落。你……宋闵狠心又抽下去，你敢自残，再给我玩一个试试……樊樊哇哇哭着抱住他，哥……哥……放过我我不敢了再不敢了哥不要打了我会好好上课学习考试好好吃饭不打游戏我会听话……听话……哥……别打……了……疼……疼……樊樊哭得用力，打起了咯
宋闵看看樊樊的伤处，刚洗过的娇嫩肌肤早已是开了花，也实在是下不去手了。他捡起毛巾洗了帮樊樊擦了脸和身子，扶他进屋趴好上药。
我钱包里的钱是你拿的？宋闵冷冷地问。弄了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东西倒底在干吗？
樊樊先咒了邓潇祖宗十八遍。我……我对不起……我是想、想帮你、你减轻点负担……我知道你没、没拿到奖学金、金……就拼、拼命去打工……疼得浑身冒冷汗，本是疲弱不堪昏昏欲睡，可该死的痛神经一下下地叫他打冷战。
宋闵看着他，眼泪差点没忍住跑了出来。胡闹！成日介不好好上课就知道动这些歪心思，你自己说该不该打。宋闵再骂不下去。打他打得这么重，结果每一下都应该是打在自己身上。宋闵颓然道，先睡吧，明天再说。
宋闵挨着他睡，小子好不容易睡着，不一会就疼得哭醒过来，开始闹脾气叫他走开，把被子枕头一通乱扔，哭得出不来气。宋闵不作声只将他搂贴胸口，按抚着背心，直闹得实在困得不行了才勉强睡过去。汗涔涔的小脸连睡梦里都是蹙眉撇嘴，要哭出来的模样。
邓潇第二天过来先发了一通火，跟宋闵横眉冷对，当即要带樊樊走。你，你变态吗，还真他妈下得去手啊你？
宋闵不做声还在跟自己生闷气，任凭他们想走走想留留。看了看樊樊，他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他。真是打伤心了啊，带他离开这个伤心地也好吧。邓潇一边给明打电话要伤药，一边扶樊樊下楼。宋闵跟来小心翼翼抱起樊樊下楼，有那么一瞬樊樊想，不走了？
搬进邓潇的独间公寓，邓潇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