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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叶笙这样以官子和后半局掌控力了得的控制型棋手,在对局进入后半程时,是极为占便宜的,而且叶笙在这一方面更胜一筹,所以很少在终局过后以微小差距输给别人,普遍来说,都是别人输给他。
他同穆白晨过招虽仅有两次,却皆无胜果,心里难免不大想同他对局,因为穆白晨也同样是控制型棋手,输给相同棋风的人,并不好受。可是越不想碰见,偏偏却又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比赛中碰面。
一天后,九月二十八日,叶笙八段将和穆白晨五段争夺弈王挑战者资格。
想到这里,叶笙又控制不住自己叹了口气,随即打起精神,推开研讨室的大门。
平素热闹的研讨室此刻安静极了,叶笙都能感受到一股冷风迎面而来,他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忍住不在心底哀嚎,却又十分不甘愿抬起头,他不用细细寻找,只需要瞄过去,就能一下子看到他。
季寒秋静静坐在那里,他黑发服帖,面容洁净,清澈的目光专心注视着棋盘,捏着棋子的手似乎都闪着莹莹白光,这位现任弈王,正在研讨室里,观看他们几个不确定的挑战者比赛。
他不说话,只是不停用手里的棋摆弄可预想的那些变化,还有几个同叶笙关系十分好的棋手坐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却十分用心看着季寒秋摆出的变化。
他不需要言语,就能让人想要赞叹和信服。
叶笙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虽然对局室里摆着的两台电视在同时播放他与何伟,穆白晨与方欣柔的比赛,但是叶笙注意到,季寒秋只摆了他同何伟的那局。
不知为何,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季寒秋在摆谱时一向专注而忘我,这会儿却好像有些失神,他似乎感受到叶笙进了门来,回头看他。
他瞳孔颜色很浅,淡淡的棕色中间是不算深色的黑,他看着人的时候,总是面无表情,却也会偶尔做出微笑的样子,比如此刻,他如仙神一般的面容,好似白雪融化,碎裂的冰雪开出洁净的花,妖异而美丽。
他说:“恭喜你,叶八段。”他声音好轻,叶笙都觉得全身血液要倒涌,苍白消瘦的脸涨得通红,他磕磕巴巴地说:“谢谢,谢你。”
说完,他有觉得十分懊恼,他比季寒秋大,但是每每和他说话,都觉得倍感压力,尤其此刻他还带着笑,简直无法正常吐露出句子。
季寒秋等他回答完,就把头转了回去,面上表情再度恢复正常,一时间,研讨室里飘散着诡异的安静祥和的气氛,直到其他几位棋士反应过来,才热热闹闹和叶笙道了声恭喜。
又是恭喜,叶笙笑笑和他们道谢,但心中却也不很情愿,明知最后还要输,现在说恭喜,不过笑话。
他没有低落多久,季寒秋却又和他说:“这里的压用得很妙,直接导致最后何伟崩盘,你还是后半程厉害,但开局明明很多机会,你都没有用力,错失许多良机。”
叶笙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季寒秋看得这样细,却还是和他从开局摆了起来,能和季寒秋复盘,几乎是所有棋手的梦想了,其他几位看两人默默摆开了棋,也都没有离开的样子,围在旁边看了起来,对于他们来说,叶笙同样是厉害的高段棋手,虽然没有季寒秋这样所向披靡,却仍旧十分了得。
季寒秋对于现在的世界棋坛来说,不啻是一个神话,十年间,几乎没有棋手能从他手中赢棋超过二十盘,但是叶笙超过了这个数字。
虽然没有人认为叶笙能超过季寒秋替代他现有的位置,但叶笙的努力却令人敬佩,他们都是年轻棋手的表率。
穆白晨棋风像叶笙,也是受了他影响。
他们复盘时话不多,很多时候都是用棋子的变化来代替语言,季寒秋的棋,风格多变气象万千,你说不上他善于哪一种,他却又哪一种都很擅长,时而急攻,时而绵长,端看他想要何种效果,便能布出那样的局面。
这个人,是棋坛里的神,他要的头衔,他要的冠军,从未旁落。曾经的三国鼎立局面,已经被彻底打破,因为他,国内的幼儿学棋人数,年年刷到新高,如果说韩越之是中国围棋的领军人物,他代表中国围棋的复苏,那么季寒秋,就是绝对的强势人物,他带领着中国围棋走入了全胜时代。
全盛时代,多么令人心动的名词,国内棋手奋斗了那么多辈,努力了那么些年,能有今天,得而不易。
季寒秋同人复盘,都是交互执子,此刻,他用着白棋,一步一步反击叶笙手里的黑棋,他其实很熟叶笙的习惯,一上来,就用大刀阔斧的姿势摆出进攻性十足的布局,这都是叶笙所不喜的,因此黑棋倒也被他逼迫出些锐利,一时间火药味十足。
“叶笙,”季寒秋突然开口,声音很平静,“对局不玩,喜欢什么便是什么,你要赢,就要选最好的那步棋,无关爱好。”
如今的围棋界,棋手们都很礼貌而客气,不相熟的,往往都是称呼姓氏和段位,能叫上名字的,都是师兄弟们和私交好友了,今天季寒秋这样叫他,确实出乎叶笙的意料。
但叶笙却也听出季寒秋的好心,他自己是很固执,一味不肯变换,如果变了呢?
叶笙想了想,却没有说话,手下落子不停。
他们两人默默摆着变化,或者叶笙看不惯季寒秋的想法,或者季寒秋不同意叶笙的布局,他们之间的那种极度认真的气氛,很难令人插足进去,不知何时,本来人还算多的研讨室人都走光,只剩下他们两个,摆弄无声的战场。
九月天短,不知不觉,两人竟下了大半个下午,这会儿华灯初上,凉风送进槐花香,一阵奇怪的咕噜声打破了宁静的研讨室。
叶笙诧异地抬起头,却看见季寒秋似乎摆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只一瞬,却又好像是他看错。
季寒秋利落地落下最后一个子,起身拎起外套:“走吧,我请你吃饭。”
他先套上左手的袖子,右手甩出圆弧,白色的西装荡起比例均匀的斜角,连穿衣服的姿势都这般优雅,叶笙脸色发黑地拿起自己皱巴巴的西装,跟着他出了研讨室。
反正你有的是钱,不吃白不吃。叶笙低头想,却没有看到季寒秋极为愉悦的表情。
第二章 豪赌
雨下了一夜,眨眼间,冷风就呼啸在这座古城里,叶笙裹了裹身上的藏蓝色风衣,闷头跑上棋院三楼。
前天还略显凉爽舒适的天气,只不过一场秋雨,便再无踪迹,寒冷来的这样突然,叶笙喝了口热茶,才稍稍好些。
他来的早了,这会儿偌大的槐香堂里,只有他一个人。
同年轻一代的棋手相比,他们这些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算得上棋坛老人的前辈们,总是喜欢在比赛时穿的严肃些,比如他是一年四季的黑西装,而季寒秋则是从来不变的白衬衫。
他好像不怕冷,叶笙分神想着,半响又觉得他似乎也不怕热。
他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呢?叶笙苦笑着站起身,端起空了的白瓷茶杯,推门出了对局室。
比赛是九点钟开始,这会儿才七点半,就连工作人员都没来,叶笙茶杯里蓄满热水,闲闲坐在走廊的沙发里,想着今天的这局比赛。
弈王的挑战者决定赛是一番定胜负,赢了,就能去冲击那金灿灿的头衔,输了,便再次一无所有。
十年间,他打进弈王头衔战两次,挑战者决定赛三次,都没能获得头衔。
空荡荡的走廊里,冷寂沉默,突然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叶笙的思绪,他抬起头看去,季寒秋正好从楼梯口转身走进三楼,他穿着黑色的短风衣,黑色的休闲裤,右肩上轻轻搭着咖啡色的斜挎包。
他眉目俊秀,头发贴服,那样子,好像时尚杂志里的顶级男模,让人很难想象他会是个职业棋手。
“季棋圣,来的真早。”叶笙笑笑,同他打招呼。
别人他是不知,但他自己是敢同季寒秋说话的,每次他和他打招呼,季寒秋也都应他,看上去两人关系不错。
“你也早,”季寒秋停下脚步,有些随意坐到叶笙边上,“上次在头衔战和你相遇,似乎是三年前。”
和同辈棋手们相处,季寒秋还是会多话一些,不怎么像传说中冰冷无情的大棋圣。
“难得棋圣还记得,那次你零封我,今次我要努力雪耻。”叶笙又笑,难为比赛众多的季寒秋还记得两人上次的弈王战,决赛三番棋,前两局皆是季寒秋胜,给了叶笙一个大大的零封,他至今记忆犹新。
季寒秋没有接话,他眼神有些飘忽地看向走廊墙壁上挂着的照片,恰好是他们这一届棋手们刚刚入段那一年集体照片,那时候他十五岁,站在十三岁的季寒秋身边,略高一些,照片上的季寒秋和现在,除了身高抽高许多,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那一年定段赛,十三轮本赛过后,叶笙以积分第二的优势,获得定段资格,十三局棋里,他唯一输了一局,就是输给季寒秋。
叶笙垂下眼,握紧了温热的茶杯,杯子里的碧螺春香气四溢而出,同淡淡的槐花香融为一体,意蕴悠长。
似乎是在回忆,季寒秋带着不肯定的语气问他:“叶八段,那年,你十五吧?”
“是啊,”叶笙虽然很奇怪他问到这个话题,却还是接下话头,“我比你大两岁。”
季寒秋扭头看他,颜色偏浅的瞳孔直直看着叶笙:“那你今年,也二十五了。”
“对啊。”叶笙回答,二十五了,还是一事无成。
季寒秋又好像想起什么,目光从叶笙脸上滑到他穿着整齐的黑西装上,然后说:“这个年纪,是不是该有……”他想要说下去,却不料走廊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迅速地掐断了话头。
叶笙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季寒秋的样子很明显,他想说的话,不想要别人听到,叶笙本来因着比赛而有些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思绪倒是不停猜测着他想要说什么,二十五,该有什么?
稍有些大的嗓门在走廊那头响:“师兄,叶八段,你们都到啦。”
叶笙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
胖胖的身影冲到他们两个眼前,圆圆的脸上还有少许薄汗,穆白晨就穿了件衬衫,看得叶笙直感叹,年轻孩子就是火力旺盛。
“穆五段,你也早。”叶笙礼貌和他打招呼,季寒秋也就随意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穆白晨也不介意,他缠着季寒秋问:“师兄,你说今天谁会赢?”
叶笙也难掩好奇扭头去看季寒秋,却看到他皱起了眉头,薄唇一抿,张口却训斥起来:“小孩子不懂事,哪有这样问的?在我看来,没有一定会赢的比赛。”
他也不过比穆白晨大五六岁,教训起他来,就像长辈对小孩子,严肃,认真,带着师兄那种训诫的语气,倒很像那么回事。
穆白晨正待争辩几句,不料工作人员这会儿陆续到达,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季寒秋冲叶笙点点头,转身闪进旁边的研讨室。
叶笙到无所谓,继续坐在沙发里,穆白晨趁机坐在刚才季寒秋的位置,时不时冲叶笙挤眉弄眼,却说自己“很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比赛的时刻到来,叶笙和穆白晨一前一后走进对局室,里面的记录员和裁判都已经就位,摄像机也都开启,决定命运的时刻,到来了。
弈王的挑战者决定赛采用猜先,两个半小时60秒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