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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辰在后面默默听着心里郁结起来，他不知道小叔叔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话，他知道老奶奶那边的亲戚，都精明又奸诈，奶奶年轻的时候没少在老家受气，小叔叔对老奶奶家那边的人都非常的憎恶，过年都不跟着回老家。至于姑奶奶，倒是对孩子挺好，小叔叔很小的时候奶奶生病，还是姑奶奶照看的他。没想到小叔叔一点都不记情。不过姑奶奶对小叔叔的好，也不过是浮于表面罢了。
现在小叔叔要这么对他了……他突然宁愿薛祈骂他两句。
到了地方，薛祈不肯下车，四舅姥姥过来敲车窗，他扭头应付了一句，四舅姥姥看见他红肿的眼睛，立即噤声。
薛辰站在车边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农村的小孩都来围观城里来的汽车，薛辰也没了驱赶的兴致。
老姥姥家人口多，是村里有名的大户，奶奶是最小的孩子，大舅姥爷足足大了奶奶三十多岁。
老姥姥家的亲戚都非常朴实，跟老奶奶家那边的人是完全相反的品性。
爷爷跟奶奶挨家串了门送了东西回来，都准备去大舅姥爷家吃饭，奶奶过来喊薛祈，薛祈不下车，爷爷来喊，薛祈也不下车。
爷爷叹气：“你不下车多不好看，这么大了让人看见说不懂事。”
薛祈说：“脸早就没了，还要什么面子。”
爷爷说：“你还没吃早饭，一会吃饭早着呢，先去你舅姥爷家吃点东西。”
薛祈说：“不去。”
然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一个戴头巾的女的过来打开车门拉薛祈：“弟弟快下车，嫂子给你煮个方便面行吗？”
那女人五十岁上下，张口喊薛祈弟弟，薛辰倒也不意外，奶奶本身在娘家就经常被人喊“娃娃姨”，他们也跟着年纪不大，却长在辈上。
薛祈被拉的不好意思，于是就下了车。
农村特别冷，薛祈只穿了件大衣，在厨房坐了一会手就僵了。
薛辰不敢跟他说话，只在不远处磨磨蹭蹭，拿着小棍戳戳鸡窝，在地上捣捣洞。
薛祈心情不好，脸色不佳。厨房里有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女孩，见了笑问母亲：“这该叫啥？”
那个舅妈说：“该叫叔。”
那女孩麻利地盛出一碗面，舅妈拿了双筷子端给薛祈：“吃罢！吃了不冷！一会去烤烤火！”
女孩儿提着壶给他倒了杯热水：“叔，给你喝。”
老家的人都朴实，这样的称呼认真叫起来并没有让人想笑的感觉。
薛辰远远看着薛祈客套地微笑，看似亲近地跟没怎么见过的亲戚搭话，心里一阵一阵地不高兴，他怕以后薛祈也这么对他。
薛祈是儿子，跟着爷爷一块坐堂屋男席，薛辰是孙子辈，但因为年纪跟叔叔相仿，就让他坐在薛祈旁边吃菜。薛霖没来，薛祈就得坐在席上给爷爷奶奶壮面子。
薛辰偷偷看薛祈，薛祈一言不发，菜也很少吃，家里长辈给他说两句话，他规规矩矩答回去，还敬了几杯酒。
吃到一半，他俩就被赶下桌了，年纪小，还是出去玩吧，大人们肯定都这么想，薛辰打小就被赶习惯了。
薛祈喝了酒，脸上有点发热，从堂屋里出来就往厨房走，掀开大锅找汤喝。
厨房里没人，薛辰跟进去，薛祈看都不看他一眼，也不理他。
薛辰大着胆子说：“小叔叔，我也没吃饱……”
锅里的汤都是盛完剩下的，薛祈找了小盆刚好盛了一半，闻言仿佛没听见，扣上锅盖，把小盆放案板上，踢了俩马扎过去。
小盆放在中间，他拿了俩勺子，扔了一个在桌另一边。
薛辰捡起勺子，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在薛祈抬头之前，赶紧埋头喝汤。
……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薛辰算是想明白了两件事，第一，薛祈那时候面对年纪过大的父母，也曾有过他那种像面对一面无法沟通的墙，期待的理解与沟通都被格挡回来。第二，他爸其实是疼小叔叔的，以他爸的品性，想揍谁的话是不可能被拉的住的，就像爸爸还年轻的时候揍他，妈妈和奶奶一个都拉不住他，自己结结实实挨了一顿。只不过他爸从来就是嘴上讲话惹人厌。
薛辰还记得薛祈参加工作那年，奶奶说：“辰辰得好好学习，考研究生，你叔叔研究生没考上，赶着这两年好安排，让他上班去，你得好好学啊。”
薛辰当时还不在意，只胡乱地应付。
奶奶又说：“你爸可不比你爷爷，你爸啥事也办不好，这是赶在跟你爷爷交情好的王爷爷还在位给办的，你王爷爷明年也要退休了，你可得自己靠自己！”
奶奶一辈子要强，为了小儿子的工作也不管爷爷人走茶凉，硬是给办进了爷爷生前的单位。
薛辰毕业以后，就到现在了，工作依旧没有着落，靠着薛祈临走留给他的两千块钱，还有小书店过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奶奶的日子清净多了，似乎现在才享到清福。
每日里给薛辰做做饭，两人简单吃点，唠唠嗑，闲散得很。
薛祈走后没有任何消息，奶奶不提，薛辰也不问，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只能若无其事。
元旦的时候，薛辰前一晚着凉，有点低烧，吃过晚饭早早就睡下了。
等到晚上快九点的时候，薛母接了一个电话，似乎聊了很大一会，薛辰迷迷糊糊的，有点被吵到的样子。
然后门被薛母打开，轻声问他：“你小叔叔来电话了，你跟他说几句吗？”
薛辰自朦胧中陡然惊醒，等反应过来立刻掀开被子起身。
头重脚轻地跑到客厅拿起听筒，他的心怦怦直跳，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突然有点怕，他怕小叔叔跟他客套，像大多数亲戚那样寒暄，聊一些不知所谓的话。
他脑海里百转千回，小叔叔那边没有任何声音，这让他慌乱的心情平复下来。
薛母在一边奇怪地问：“怎么不说话？你小叔叔挂了？”
“没有，”薛辰连忙说，然后对着听筒轻轻叫了一声：“……小叔叔……”
“嗯，”薛祈还是他印象中的样子，只清冷地应了他一声，也没有多余的话。这让他诡异地安心了不少。
“……你怎么样？”薛辰有点语无伦次地问，“你在那边好吗？”
“你生病了？”薛祈问他。
“哦，有点发烧，睡一觉就好了，”薛辰说，“奶奶给你说的？”
“嗯，天冷你就多穿点，别让你奶奶操心。”薛祈说。
“我知道了，你过年回家吗？”
“回去，可能晚一点。”
“哦。”薛辰说。
……
挂了电话，薛辰一言不发地回房间躺床上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阵酸楚。
蓦地，眼泪自眼角滑下，眉头紧皱，像是做了噩梦。
薛辰毫无睡意地睁开眼，头昏昏沉沉地，这一刻，他觉得非常孤独，非常想念薛祈。
家里是永远安静的，人多的时候不热闹，人少了就更冷清。
以前不觉得，现在，这种安静让人沉闷。
薛辰有时候觉得奇怪，明明身边还是这些人，关系却是随时都能变化的。
奶奶有次在饭桌上说：“你怎么瘦了？”
薛辰反应过来正思索着敷衍两句，奶奶又叹了口气，说：“你在家好吃好喝的，你小叔在外面一个人还不知道怎么过的，做个饭都不利索，还爱干净。”
“……”薛辰这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也常常想薛祈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过日子的，怎么吃的饭，怎么洗的衣服，平时和谁出去玩……
“快吃，都凉了，吃完再盛一碗。”奶奶丢下筷子看着薛辰说。
“唔，太多了，已经饱了，奶奶我帮你再盛点。”
“你只吃一碗怎么行，不看你现在都瘦了，不好好吃饭。”奶奶数落着，心里却是知道孙子是怎么回事，好好一个大小伙子，在家待业一年了工作都还没着落，在家肯定窝囊得难受。“吃完饭也出门转转，天天在家里打电脑，都把眼瞅坏了。”
“嗯，我知道了。”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跟同学一块去过招聘会，知道有金三银四一说，三月是找工作的好时候，他想趁年前赶紧把专业给补齐了，年后好去找工作。
薛辰坐在电脑前揉了揉太阳穴，手里的书已经翻了三分之二了，密密麻麻的代码看得他脑仁疼。
不知道盯准计算机这一块是对是错，他只是分析了一下当前形势，信息时代已经到来，电脑越来越普及，这行业一定会热门一段时间，虽然不知将来会如何发展，就目前来看，IT行业正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
很多年以后，当薛辰再想起当年的择业难题，已经是风轻云淡一笑了之的年纪，是的，将来的你，早晚会感谢当初努力的那个你。
2005年春节的时候，薛祈回来了。
国定假日是除夕前一天放假，他请了两天假。
那天薛霖一家也在，孙敏和薛母包饺子，薛霖擀面皮，薛辰和昭昭在里屋。
外面下着大雪，门就那样被叩响了。
薛母丢下饺子蓦地起身，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到院子里去开大门。
薛祈一路行来已是满身风雪，此刻正在门外稍稍拍打衣襟上的碎雪。
门冷不防地被打开，抬眼便是母亲关切的眼神，薛祈眼眶一时发热，抖抖嘴唇叫了一声：“妈……”
薛母上前一把拉住小儿子，已是泣不成声：“儿啊……”
薛霖孙敏也迎了出来：“弟回来了！”
薛祈提了行李挽着薛母的胳膊笑着跟大哥大嫂打招呼：“大哥，嫂子。”
薛霖过去接了他手里的行李箱，拍拍他肩头的雪，说：“在外边怎么样？都瘦了弟弟！”
“还行，年终比较忙，辰辰呢？”薛祈笑着说，“……昭昭会走路了吗？”
“你走那会才满月，现在还不到一岁，哪那么快，俩人都在里屋呢，我们都在包饺子，辰辰看孩子。”孙敏接过话头笑着说。
一行人进了屋，薛祈摘下手套放进衣兜，又脱了大衣挂在衣架上，进洗手间洗了洗手，边擦手边走出来说：“我来帮忙……”
“你算啦，让你包饺子一家人都喝糊涂汤，去洗洗澡休息休息。”薛母坐下来拿起了一张饺子皮说。
孙敏也笑：“都包得差不多了，你去看看昭昭他们在里屋玩什么呢，也没听见动静，别是睡着了。”
薛母说：“哎哟，睡着了也不晓得辰辰知不知道给昭昭盖点东西，别着凉了。”
婆媳俩絮絮叨叨地说着，薛祈笑笑地应付两句，推开了薛辰房间的门，进去给关上了。
薛辰早就醒了，此刻正躺在床上发愣，旁边是盖着被子熟睡的昭昭。
一直听着屋外的动静，直到薛祈突然进来。
薛辰坐起来：“小叔叔。”
薛祈随意地在书柜上翻了翻，扭头看他：“怎么不盖被子？”
薛辰低头看了看，刚刚哄完昭昭睡觉，他本想着看会书，却一不小心睡过去了。
“不冷，”薛辰说，下床穿鞋子。
门被打开一条缝，是薛母：“小祈，啥时候吃的饭？家里前几天刚弄了羊肉，我给你温一碗羊肉汤喝喝？”
薛祈犹豫了一下，摇摇手说：“别麻烦了妈，快到晚饭点了，待会一块吃。”
“我给你热一碗去！”薛母看出来他正饿着肚子，连忙转身就要去厨房。
薛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