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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腰的皮裤粗粗一看还是普通的样式,收腰处却加了一根扎成蝴蝶结的腰带。腰带的点缀是隐约可见的米色的蕾丝边,不多不少,分量刚好让人怀疑你是基佬。脚上的深棕色中筒皮靴是最简洁的设计,偏偏是高跟的,还是楔型跟,顿时就多了一分微妙的意味。
除此之外,一切还是硬汉的风格。
说来奇怪,那些女装的小细节竟然良好地融入进了整体风格——亮眼却不喧宾夺主,阿德契科的男人味也没有因此减损。他看起来绝不像个大号的男保姆,雄性的意味十分昭彰。
“从他身上得到启发就是,没有什么材质是女装专属。从来都没有。”
——michaelgonzalez;fashiondirector;“herculesspain”
前几位模特拥有出色表现,之后上场的几位也毫不逊色。那法里奥抛弃了黑手党大少的西装革履,换上伊顿公学校服式的少年装扮,背带裤和圆形玳瑁眼镜莫名相配,意大利人的黑发上划出分明的头路。牛皮斜挎包的带子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条纹短袖衬衫是橙色底上印着白色圆点,扣子神经质地扣到最上面一颗。大面积橙粉色的腮红遮盖不住他忧郁的眼神,他像是个被人逼迫着长大的孩子,走在台上让人心疼。
卢克则化身沙漠里苦行的僧侣,一身大地色的流苏长袍里掺杂着被风沙打磨过的红色,没有任何妆容的脸上带出原始的慈悲来。随他而来的悠扬梵乐还未尽,西斯塔克维奇就踏着“rockerstoswallow”的前奏跳上了台。一小块一小块的正方形透明亚克力板在他身上用锁链拼凑成了一套连衣裙,在这连衣裙的私密部位处,亚克力板干脆涂了黑来保护**,让三点部位反而更加显眼。配上冲天的白色洋葱头和荧光绿色的塑料靴子,未来感简直就要闪瞎人眼。埃德蒙上台时黑色面纱先声夺人,黑紫色相间的竖条纹绸衬衫是圆领垫肩设计,火山石的领扣上还配着禁欲的领结。下半身紧身九分裤和腰侧的牛津包都黑得反光,整个人都像是从某副阴郁的油画中走出来的——好一个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遗孀,妖冶阴狠。而在他之后的特拉维斯却走了完全相反的路线——和他合作的设计师是jeremyscott;此人干脆把adidas翅膀鞋上的翅膀放大了三十倍,直接插在了特拉维斯的上衣背后。特拉维斯一身莹蓝色的羽绒衣裤,上□都像是被充了气一般鼓起来,远看像是米其林公司的吉祥物。亏得他长手长脚,露出的手腕脚踝也是精瘦,这才把膨胀感平衡了下来。
台下观众看得津津有味,再翻翻手中模特名册,这才惊觉,没有走台的模特只剩下了五个。
lgm其实对于压轴大戏有所安排——这剩下的几个人是按分数高低排下来,排名比较靠前的几个:波特维,相川政行,里弗斯,阿尔弗雷德(已退赛)和骆林。萨沙现在的分数其实比波特维高一些,不过抽中了走开场,就不在这几人之列。而骆林因为个人情况特殊,lgm对于他出意外事故的可能性有所顾忌,便被放在了最后。剩下的几个人里,头一个出场的是波特维。
黑色的皮质茧型外套模糊了他平直的肩线,外套里一字领的丝绵t恤上印就了星云的图案。紫色和粉色的眩光在他的胸□汇,晕染,恒星是炫目的亮点,再旁点缀。t恤是短款设计,下摆宽敞,露出网格状的白色贴身内衣。内衣下人鱼线若隐若现,然后隐没在裤子的上缘。九分的西裤将臀部包覆,脚下是一双厚底黑色凉鞋。
稀奇古怪的设计看过来之后,忽然眼见这么整么正常的设计,观众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就好比实验性的走秀过后,舞台一下被切换回巴黎时装周,常态也变作了非常态。然而真说起来,各个奢侈品的品牌走秀上,还是以波特维这种高可穿性的设计为主。
波特维就穿着这最典型不过的设计,化着最典型不过的妆,走着一线模特最典型不过的台。
他的面容宛如刀削,轮廓的每个棱角都像经过了精确计算,然后再抛光打磨。他没有上挑的眉眼,没有含义不明的上翘嘴角——他只有一副冰冷得不近人情的好面孔。
然而他向来毫无破绽的表情,此时却出现了裂痕。不知道他的团队是如何打算,为他而放的背景音乐竟然是lanadelrey的youngaiful。苍冷的前奏响起,空灵的女声回响在每个观众的耳边,歌词一字一句在问:
“willyoustilllovemewheni'mnolongeryoungaiful?”
当我不再年轻美丽,你是否会依旧爱我?
“willyoustilllovemewhenigotnothingbutmyagsoul?”
当我除却苦痛的灵魂一无所有,你是否会依旧爱我?
——然后再自问自答道:
“iknowyouwill;iknowyouwill”
我知道你会,我知道你会
“iknowthatyouwill”
我知道你会
……
没人知道波特维此时的心理活动。在他眼里,此时耀眼的t台只像是一个幻觉。
……五年前,二十岁的他背着背包去南欧过冬,却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就被星探发掘,站上t台。他一路飞向了伦敦,没有来得及到达温暖的南方海岸。因为他作为模特的星途平顺,所以他从未认真思考过,自己究竟有什么想要的。
在他见到骆林的第一天,他看见这个穿着大衣的亚裔男人在时代广场的霓虹灯前抬起头,还是沉稳的表情,眼睛却微微睁大了,流露出孩子一般的憧憬来。他记得那个角度,记得男人的下巴埋在围巾里,记得那人微微笑了笑,大概是因为景色很好。
看到这一切的他只觉得全身有一种被烧灼的刺痛,这痛感他当时并不能理解。
然后是不久之前,他对着目不可见的骆林,问道:
“lgm结束之后你会去哪里?”
“回去。”
“……中国?”
“中国。”
“……不能留下来吗?”
“没什么必要吧。”
“那……”
……我能和你一起走吗。这样的问题卡在喉间,无法问出口。他了解骆林,知道对方会做出的回答的反应。他知道骆林绝不会说“好”,所以这句话也没有被问出口的意义。
“……保重啊。”
“谢谢。”黑发的男人对他笑了。面对他的角度,和他的脸有着微妙的偏差。
难以言明的痛感又一次向他袭击,他低下头,右手抬起,将脸埋在手臂里。
……
“要回来吗?”
走台前,他给姐姐打了电话。无非是简单的交待近况,姐姐却突然这样问他。
“因为你听起来似乎不怎么开心,”姐姐这么解释着,“而且旅馆里的人手不够了,这个冬天也是勉强应对过来的。你要是有这个意愿,那就再好不过了。”
“让我想想吧。”他是这么回答的。
而当他站上t台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了答案——
他要回去。回到他出生的那个小镇,回到拉普兰山区那个几乎一年四季都被雪封住的小镇。
五年前他从那里走出去,几乎丧失对温度的感知力。好比一个被冻伤的人,无法得知寒冷和温暖的定义,更不要说痛觉。而遇到了骆林,他身周的冰霜才慢慢化开。些许的温暖不再是灼伤,他也会渐渐觉得冷。然而当他的铠甲都融成了雪水,骆林的存在却像往他的胸膛捅了一把刀子,血流下来,温暖得不真实。
“willyoustilllovemewheni'mnolongeryoungaiful”
“willyoustilllovemewhenigotnothingbutmyagsoul”
……你是否会依旧爱我?
……我知道你不会。你从未爱过我,何来依旧一说。
波特维告诉自己要回去,是因为站在纽约虚弱的阳光下,他的伤口无法结冻,只会要了他命一般的疼。
……
从走道上走下来,波特维又一次稳稳站在了地面上。这是踏实的触感,他却觉得愈加地觉得不真实。他走进阴影里,没有追光灯再跟随着他,给他些许陪伴似的慰藉。
在波特维低下头,默默走进休息室的同时,他头顶上的走道上,相川政行正将双臂微微张开,好让宽大的衣袂随着他的脚步在身后飞起。他的头发被全部向后梳起,贴合着头皮——在他的右侧额边,两把交错打开的木质折扇被做成了发饰,扇面上的桃花花样若隐若现,堪堪遮住了他的半边眉毛和右边眼角。
他上身是宝蓝色对襟长衫,此时这长衫却是大敞着,随着他迈开的步子,在身后飞起飘摇。大敞的胸口上,看得出盘龙的纹样——是设计师亲手绘制,用小丙烯刷刷出来的。毛毛糙糙的边缘,莫名其妙的带出些写意的韵味。他的下装是黑色的缎子裙裤,长及脚踝又用带子系了口,腰间还垂下了蔽膝式的布料来,上面绣着大朵的牡丹,明明白白的仿古意味。
“这是……和服?”罗翰看不真切。高登摇摇头:“中国风吧。”
相川政行这上下一套都带着秦汉风。他的设计师是个对母国文化一窍不通的abc,为了能被中国文化有所启发,特地去西安考察了一次,还在苏杭待了半个月,抱回来十多卷手工纺好的织物。但是谁也没指望他真的做出来一套汉服,这也不是他的本意——衣襟布面上的纹样全部去死吧,我也不知道内衫该怎么穿。长袍的视觉效果够好,飘起来够帅气,那么外面就这么来一件。纹身很好玩,那么我也画一幅出来,我才不知道这条龙是不是只能纹在肩膀上的呢。真要做刺绣?这东西太麻烦,随便有点样子得了,abstraisbeauty嘛。好了你现在这么一穿总算看起来像个中国人,这下你满意了吧,我们所谓的民族特色?
……你说什么?你混的那一半血是日本的?
oops;搞错了,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有个中国人的爹呢。
就这么穿吧呵呵。
……这就是相川政行这次穿上中国风的始末。
台上的相川倒是并不怎么在意,很乐于把这一身穿出王霸之气来。
台下,休息室里渐渐热闹起来。先前还在这里的何式微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张奕杉和一众走好台的模特一起看显示器上的走秀直播。相川政行那张脸张奕杉已经对着看了很久,早就已经说得上熟悉了。只是从屏幕上的某个角度看过去,那张脸总感觉像是某个曾经见过的人。
……像谁呢?
……
后台上剩下模特只有两个。里弗斯站在一边,骆林在正对着他的另一边。两个人要乘两台电梯去往不同的走道,所以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骆林双手交叠,安稳地坐在电梯旁边的椅子上。他身周的化妆师凑过来给他补妆,他便乖巧地扬起下巴,像个安静的洋娃娃。
里弗斯隔着在后台奔走的工作人员,远远地看着骆林。带着耳机的摄影师大声叫喊着,脚步匆忙地跑过他的眼前。服装助理在一次次的确认细节,设计师在一旁和人通着电话。这来来往往的人群像是没有被对焦的黑影,而只有骆林是那个上了色的焦点。里弗斯坐在他的角落里,后仰着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左腿翘在右腿上——这是随意而狂放的姿势,他脸上却没什么放松的表情。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