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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有幸-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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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小雨
  你说我是不是该忘得彻底一点?
  二月晴
  我给妈买了一件香奈儿。我妈好开心,当即就给我炖了银耳粥,我好难过。
  三月晴
  桃花竟然是香的。重庆太小了,连陪爸妈逛街都能遇到郑辰逸和他女朋友。我好想掐死那个女的。
  四月晴
  你猜我收到了什么。一张请帖。我去陪你好不好?
  四月晴
  我给我爸买了套西装。又给妈买了件新衣服。我自己也重新买了西装。我们一家人要精神抖擞的去参加婚礼。如果我能在路上就死掉就好了,随便出个车祸,我们一家人就不用在这个世上受苦了。是我让父母受苦了。
  就是人间四月天,断肠天。
  林徽因的四月天怎么这么美?我的四月天怎么这么阴暗?
  我反复问着自己这个问题,收了笔,关了日记本,和父母出门去。
  一点没错,郑辰逸不出我所料地将我忘记了,他要结婚了,炫耀似的发来了请帖。作为回礼,我也要炫耀似的,去参加他的婚礼。
  我和父母到达那里的时候还算早。我让父母先下车,或许他们觉得尴尬,非要跟我一起去把车停了。爸妈就像小孩一样,仿佛有些离不开我。
  郑辰逸穿着白色的西服,他不怎么笑,新娘还算漂亮,不过配他差远了,配我可能刚刚好。
  母亲挽着我,父亲走在母亲旁边。我们一家人好像跟这世界格格不入,怎么走怎么不对劲。
  郑父笑着将我父母迎过去,说不打不相识。父亲有些尴尬,母亲总是转头看我,我抱以微笑,她还以微笑。郑母很开心,开心地收下了我们的礼物。我送了钱,送了新娘钻石项链,很漂亮的项链,本来想送给母亲,母亲叫我送给新娘。新娘的嘴要笑裂了,眼妆噗噗噗往下掉。我送了郑辰逸一瓶红酒,花了我三个月工资。我看不穿他的表情,很显然,他这两年来比与我在一起的九年成长了更多,城府深不见底,眼睛就像一口深井,即使他的新娘就像一个深井冰。
  我和父母破天荒地坐到了他们亲戚那一片,我没想到郑辰逸家亲戚能坐三桌。
  听到司仪让我上去致辞时,我简直想死在桌上。他好像说我是郑辰逸的挚友,他的创业伙伴。那么我就知道该用什么语气了。
  上台后我才看到,原来台下还有一块,坐着大学同学,我看到了汪涛,看到了部长,廖巧还有张展凡。廖巧旁边有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张展凡身边有一位娇小可爱的女孩,还有一个笑容迷人的女子。部长和汪涛靠的很近,姿势很暧昧,看得出来,他们刻意保持着距离。
  眼泪一瞬间就涌了上来。
  我完全不比想象中坚强。
  我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想保护好我的父亲和母亲。
  于是我沉默了好几秒,司仪一直在旁边暗示我开口。灯光苍白,台下的人都将我看着,张展凡是个好爸爸,廖巧是个好妻子,部长和汪涛有个好结果。我想,为什么我的生活不能像他们一样简单呢?
  母亲眼里闪着泪花,父亲紧张地捏手。
  好像所有人都在告诉我,段岑睿,不用强颜欢笑,不用客套,心中这么多想说的,一股脑全说出来吧,我们懂你的,我们明白你的,你不是孤单的,从来不是。
  “我真的,很激动。”我开口,是这样说的。司仪终于松了口气。郑辰逸的父母微笑着将我看着。
  “很想说点大学时候的事情,”我轻松道,“十多年过去了,大学这个地方啊,咱们平时不敢说,心里想想就算了,三十岁的人再说大学,人家就要笑你傻了。”
  有些人鼓掌,有些轻笑。张展凡好像眼睛红了。廖巧靠到了她丈夫的肩上。
  “郑辰逸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我抿嘴笑,好像在回忆,但其实没有,如果要回忆,我会直接下台的。“我会说,大一的时候,这家伙天天跑到图书馆却不是为了谈恋爱吗?太可怕了。”
  台下又笑。
  “我们还在忙着谈恋爱,忙着失恋,忙着跟兄弟几个去喝一杯。好家伙,他已经在辩论场上骂人了。”我戏谑道。
  众人轻笑。
  “大二,我说,哥们,老子们要去体验体验生活,打打工,赚赚钱。我后来发现,我根本就不应该告诉他。我俩一起去打工,我一个月之后被开了。”我笑道,“老板说,‘那人一天能把你的那份也做了,我们收益不好,你懂的’。”
  台下哄笑。
  “大三。。。。。。”我没唠多久,随便编了几个故事。到了说祝福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舌头有点打结。
  “这是我铁哥们儿的婚礼,你们可一定得把场子砸起来!”我说完,又用重庆话道,“哦不,扎起来。(挺起来)”
  众人边鼓掌边笑,欧阳部长举起手向我竖了一个中指。
  “最后,祝福这对新人。”我开始发抖了,双腿冰凉,双手失去知觉,脊骨颤动得异常明显,“祝福他们,白、白。。。。。。”我硬是结巴了。
  张展凡取了眼镜,抹了抹眼睛。廖巧把头埋到了他丈夫的怀里。汪涛揽紧了欧阳部长的肩膀。欧阳部长沉着眼将我看着。
  母亲哭了。父亲将手垂在大腿上,大腿不停地抖。
  “白头偕老。”我声音在发抖,我好想马上冲下台去,我必须马上下台,“早生贵子。”
  “情比金坚。”我说完最后一个四字词,终于可以下台时,发现自己释然了。原来这并不是这么难嘛。你看张展凡和廖巧最后不也没在一起吗?
  台下鼓掌,司仪见我说完了,好像跟我很熟似的,上台接过话筒。
  我走到台下看郑辰逸,他的眼神难测。母亲拉着我的手,吻了吻我的脸,说“好样的儿子”。父亲拍拍我的肩,并没说什么。
  新娘挽着他父亲的手,婚纱一看就价格不菲。她的嘴涂得很红,她的头纱很长,她父亲看上来很开心。她带着比我送她的项链更珠光宝气的项链,耳坠上的钻石一闪一闪。
  “那么你愿意娶张晶女士为妻吗?”司仪问他。
  郑辰逸顿了两秒,还是用那重沉沉的,让人心安的语气回答了。
  交换戒指时,他捏着新娘的手看了很久,才缓缓地将戒指套上,道“你的手真漂亮”。
  我的心死了。突然觉得自己很蠢。我到底是谁在活呢?为什么当时要放弃地理杂志,而跑到南京去呢?爱情怎么能跟人生比呢?我干嘛要放弃自己的理想,奔赴一个没有未来的爱情呢?
  我回想起那些事情,真荒唐。
  郑辰逸和新娘来敬酒,我和一桌人一样,举杯放杯,无比自然。我本想到大学那一桌去坐坐,但我不敢把爸妈单独放在这里。
  部长不请自来,后面跟着汪涛。他来了没先跟我喝酒,一把将我抱住。
  “这么多年,都一点没让你聪明。”他紧紧抱着我,拍拍我背。
  “这是缘分。”我轻笑道。
  “放些屁吧你。”他咬牙道。
  张展凡带着女儿来了,女儿可漂亮,虽然就三岁。
  廖巧和她丈夫一起来了,丈夫还算挺帅。
  其实吃吃喝喝,谁的婚礼,都一样过得很快。父亲想离开了,我便跟郑辰逸父母打了招呼,将两人送上车,自己要先去趟厕所。
  很奇怪的是,无论发生什么令人绝望的事,我几乎都是在厕所隔间哭的。特别怂,尤其狼狈。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是我说要分手的,但为什么我还没到另一人来代替他呢?
  我又觉得这个恋情从大一就不应该开始,除了让人一次又一次的神伤,再没了其他效用。我都三十岁了,但又好像一直留在十七岁,我好像知道了世界上许多知识,但我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我出隔间时,郑辰逸就像座雕像一样在洗手台前站着。眼睛红红的,布满血丝,十分憔悴。远看还挺翩翩君子,近看就是一丧心病狂的怪人。
  我不知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于是我自觉地去洗了个手,见他一直看着我,别扭地说了一句“上厕所?”
  他神情疲惫,并没搭话。
  我挑了挑眉,给手上了点洗手液。
  “过得怎么样?”他问我。
  “挺好。”我不敢抬头看他,“进了个圈儿,你知道重庆同志挺多的,偶尔去419,带套的。”
  “骗人。”他带着哭腔,沙哑的哭腔。
  我不屑地轻笑一声,“好吧,有两次没带套。”
  背上重量压来,郑辰逸的手臂将我腰身环绕着,紧紧地把我困在怀里,“我好想你。想得要死了。”他把脸贴在我耳边,体温隔着西装传来。那种温度和心跳,来得好是熟悉,逼人落泪。
  “我不能没有你。真的不能。”他在我耳边悄声道,不是刻意的悄声,而是因为哭泣使声音太过沙哑,“我也觉得自己很没用。但是求你别走。”他说,眼泪滴如我衣领,“南京的房子我没卖,我们回南京好不好?重新开始好不好?”他哭出声,“我们去把那个福利院的孩子领回家一起住好不好?”
  我撑着洗手台抽泣,心如刀绞。
  如果我是女人就好了。
  “我、我不能去。”我抽泣道,“我放心、放心不下爸妈他们。”
  他失声痛哭。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抓紧他,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我不知自己这两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我都快疯了。
  部长进来时见着我俩哭成一堆,一人赏了一耳光,唾了一句“窝囊废”,又跟我们抱成一团,哭得撕心裂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九章 我愿意陪你

  一个星期之后,我靠在池塘栏杆边喂鱼,我在等郑辰逸。
  一个月之后,我在江边等郑辰逸。时间过得很快,我并没有悲痛很久。事情总归是要过的,无论是直接迈向悲剧结尾,还是变得更糟。
  五月的天气已经足够热,即使是傍晚。
  我向家里撒谎了,我说自己要加班,今晚回不了家。母亲叫我注意身体,别吹多空调,也别去约人。我显然不会听母亲的。
  在郑辰逸结婚之后,我们想出了一种新的交往方式。礼貌来说,是婚外情,文艺来讲,是地下恋。一星期内,我和郑辰逸有三天晚上不会回家。这种感觉很奇怪,偷偷摸摸,东躲西藏,怕遇见熟人,更怕遇见父母,被某个不相干的人多盯一眼也会浑身不舒服。
  但我俩没有其他办法。
  除了这样,我们还能怎么相处呢。叫人忘记并不是不可能,但是谁经得起遗忘所需消耗的时间?每次清晨我醒来,看见枕边人不在,心都是空的。死亡来得轻松,但是我一走,母亲父亲怎么办?郑辰逸呢?
  一个月下来,我一大半工资都捐给了宾馆。有时我与郑辰逸也并没做,只是相拥而眠,睡到天亮,发现怀里搂着人,心中便踏实。发现对方赶去上班了,心中不免东想西想,惴惴不安。
  我俩绷紧了神经在来往。
  两三个月之后,我从家里搬出来了,自己在渝中区租了一套房子,郑辰逸也在物色新房。郑辰逸说他还是想带我去领养一个孩子,怕我一个人在家里太凄凉,我没答应。就算是同性恋,也不能让孩子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我们会毁了那个孩子。
  我没觉得有多么的孤单,周末还是会回家看看父母,父母气色不错。我会在公司解决午饭,晚饭就在外面随便吃点。郑辰逸工作很忙,更何况他还已经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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