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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云松闻言失笑著摇摇头,“他对你来说,跟其他人不一样麽?”
“也没什麽不一样吧……只是如果是别人,发生这种事我可以从物质上补偿她们。能用钱摆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但是他不一样,他什麽也不求,什麽也不图,我不知道应该怎麽补偿他。”他顿了顿,又抽了口烟,“──而且,我对他做的事情,现在冷静的想一想,确实挺孙子的。”
“那你就整天这麽在玻璃窗外面看著?”
“不知道。等我捋顺了心情吧。我不知道该用什麽样的态度去继续面对他。再说……”苏南想起当天君玘在病床上看他的那样幽深的眼神,挑眉故作轻松的耸耸肩,“我想他现在也愿意见到我。”
卓云松侧头紧紧皱著眉牢牢地盯了苏南半晌,然後迟疑的,用怀疑和试探的态度,斟酌著开口:“……这麽多年我可没看见你为了哪个情妇这麽纠结过……我说阿南,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啊?诶你先别急著否认。这年头养个男宠多天经地义的事儿,你别迂腐了啊。反正人是你买回来的,从头到脚都是你的,天时地利人和你都有,要真是喜欢,等他出院就留在身边当个情人养著宠著也不是什麽坏事,他虽然老了点儿,但长的还不错,懂的也不少,带出去也不至於丢份儿。”
苏南下意识的矢口否认被卓云松先一步堵在喉咙里,他听著对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最後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虽不承认,但是却也没再反驳,只是顺著卓云松的思路说下去,“但他是个MB出身。你知道我──”
卓云松奇怪地瞟了他一眼,“你把他从重景声色带出来的时候难道不知道他是个MB麽?”
“我……”
“你明知道他是个MB却还把他赎回家,现在连床都上了,难道不是已经默认了他这种身份了麽?”
这话出口,苏南身体猛然轻轻震了一下!
“你明明已经默认了他身份,而且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强迫著人家跟你做了,你现在还有什麽心理障碍?”卓云松弹了弹烟灰,顿了顿,又道:“还不不放心的话,你不是让顾大夫去检查你和君玘两个人的血液了麽?如果检查结果没问题的话,你还有什麽可担心的?”
“──你是最後一个使用他身体的人,也是最後一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的人。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让他身上此後永远只保留你一个人的印记。这样的话,你还有什麽可担心的?”
苏南眉毛猛的一跳!
他眯著眼睛把卓云松的话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末了,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双漆黑的眸子已然从复杂的愧疚担忧恢复到了以往宁静而傲慢的色彩。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轻浅弧度,他眯著眼睛盯了卓云松一眼,然後把目光挪到了对面那玻璃窗上,看著里面彩色线条记载著生命特征的仪器,半晌,眸子里逐渐泛起了明恋的颜色。他微微笑著开口,声音是跟从前一样的内敛稳重,但是意味深长的语气里却多了些平时不会表露出来的强烈占有欲。
他说:“──你说的对。这样的话,确实,没什麽可担心了。”
十七章 君大叔的愤怒
君玘的烧在第四天的时候退了下来,这几天治疗下来,嗓子里的溃疡见好,人已经能吃一些没有刺激性的流食了,只是没什麽胃口,人也没什麽精神。
而一个星期之後,真正处理好自己心情和感情的苏南进门的时候,他还是平躺在床上正在输液,歪著头一双淡茶色的狭长眸子安安静静的看著窗外,脸上的神情淡静如水。
充足的阳光从窗外静静洒在宽敞病房的每一个角落,让刷著粉蓝色墙漆的病房陷入一种恬淡的静谧里,他左耳上的耳钉在阳光下闪著璀璨星光。
寂静的病房里只有苏南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他走到君玘跟前,看著淡黄色的药液顺著透明的导管一滴一滴流进手背淡青色的血管,床上这男人的大概是皮肤敏感而容易受伤的,连续一个星期的输液,针头戳的血管周围瓷白的手背皮肤上一片触目惊心的乌青。
无声叹气,静静看了半晌之後,苏南动了动喉结,用内敛的平静声音打破寂静:“……君玘。”
病床上的男人放在胸前的正在输液的手指因此而轻轻抖了一下,一直看著窗外的淡色眸子目光微闪,然後反而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苏南知道他没有睡。这样相当於无视自己的沉默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是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觉得自己是在自食恶果的苏南随即忍下不悦,眉头重新舒展开来,苦笑摇头。
可是就在他以为君玘不会理他的时候,扭著头不肯看他的老男人竟然出声了!那嗓音还有些低低哑哑的,但是意外的清冷,“少爷,您来是有事吩咐我做麽?我恢复的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出院的。”
“我来不是这个意思。”知道他误会了,原本还在纠结怎麽下台的苏南连忙开口澄清——开玩笑!他现在这个样子出院,不是没有两天又要舟车劳顿的再住回来?!
这话出口的一瞬间,他又因为君玘冷淡的语气和无视他的态度而有些微的薄怒腾起来,但是转眼又看看男人这瘦的只剩下一把老骨头的身体,最终挫败的垂下肩膀,苏南的声音软下来,连周围的无形气场也柔和下来,“我来只是想看看你怎麽样了。如果你想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我在这里的一切开销都是您花费的,连我自己都是属於您的,我怎麽敢说打扰。”君玘苍白的嘴唇微微勾了勾,安安静静的陈述事实的语气,一字一句,缓慢而平稳,甚至连他惯有的苦涩自嘲都没有。
但是苏南就是从中听出了嘲讽的语气——而且,还是针对他的。
苏南从来不知道有这种人,会在这麽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的样子中,把自己的怨怒表现得那麽的清晰明了,显而易见。
“上次的事情,我……”他顿了顿,斟酌著词语试图想从中找出一个可以让人接受而又不至於让自己丢面子的解释。但是最後,他还是放弃了。再次轻叹口气,他的语气里带著隐藏之後不易被人察觉到的歉疚,很沉的语气,却是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很抱歉。——对不起。”
他很少会对人说对不起。
一般出事情之後,他会用最有效最实际的方式补偿对方。像是“对不起”这样带著些示弱意味又起不了实质性作用的虚词,他几乎不会讲。
可是君玘跟别人不一样。
君玘整个人透明的好像什麽欲望也没有,他找不到有效而且还会被接受的补偿方式,所以只能对他说这样示弱的虚词,以此来向他单纯的表达自己的歉意。
对於背後站著的这个傲慢霸道惯了的青年来说简直是纡尊降贵的一声对不起让君玘的呼吸顿了一下,他微微一怔,然後终於忍不住轻轻睁开眼睛,把头慢慢的转过来,眼神静静的上移看进苏南那双漆黑的瞳仁里,震惊的茶色的眸子里带著些不可思议……
几分钟前还因为君玘的忽略而薄怒的苏南看著这张一个星期没正脸看见过的俊秀脸庞,看著那瘦削的轮廓和没有血色的苍白嘴唇,忽然之间想起他在自己眼前倒下去的那一刻,一瞬间,愧疚和亏欠夹杂著从未有过的心疼乍然涌出来,那双仍旧浅淡的眸子恍惚间让他再度无法面对……
苏南故作淡定的微微笑了笑,站在床边貌似随意的在君玘的盯视下摆摆手,语气佯装轻松的道:“那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的脚步比来的时候快多了,简直就像在逃似的。
在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看著他的君玘忽然在他背後声音清淡的开口,语气跟之前的平静不同,沉沉的,冷冷的……
“——少爷,即使像蚂蚁一样微不足道的生命,被人踩上一脚,它也会疼。”
然而,就是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已经准备迈出门去的苏南猛然顿住脚步,身体一僵,然後,被刺得丢盔卸甲。
第十八章 妥协与承诺
能对自己名义上的主子当面明白的表述这种带著明显违逆的、带著指责和怨怒味道的话来,就说明在此之前,他对苏南真的是已经非常的不满了。
而君玘这种性格的人,喜怒哀乐通过神态和语言表现出来,哪怕是内心深处最深切最激烈的情绪,也不过如此而已。
可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经由从来都逆来顺受无比温驯的成熟男人嘴里说出来,却实实在在的比那些疯狂的歇斯底里更加沈重……
向来习惯我行我素又刀枪不入的强硬青年在这句话面前瞬间败下阵来,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已经走到门口的身体像是不受大脑控制似的又回到病床旁边,他向来看的极重的自尊和骄傲向是裂开了条缝隙似的,说不出的柔软从裂痕里丝丝透出来,让他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逐渐柔和起来,他涩涩的开口,有点儿别扭的不自然,认真的对君玘轻声保证道:“以後都不会了。”
压根没想到他会转回来的君玘闻言怔了一下。
他先是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後忍不住皱起眉来,视线正好与苏南垂下来的手腕平齐,那双修长手指微微卷曲著,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手指动作似乎因此而有些僵硬……
君玘虽然对这话的真实性不以为意,但是也知道,这些对别人而言或许轻而易举就能说出的道歉和保证,让这傲慢惯了的苏大少爷心甘情愿地自贬身份对一个终身制的男宠兼下人说出来,真的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明白点到为止和见好就收这两个词真正含义的他想了想,轻叹口气,积压在心底这麽多天的不满终於找到宣泄口发泄出去,人倒也觉得轻松不少。他躺在床上,慢慢抬眼,长长的睫毛下面,颜色浅淡的眸子仰视著苏南,神情颇有些若有所思的质疑道:“再喝醉的话,您能管得住自己?”
完全没想到君玘竟然会有这麽一问,微微诧异之後苏南哑然失笑,“君玘,你今天总是让我刮目相看。”
真的是刮目相看。
在此之前,他总是想这样那样的事情刁难君玘,想知道他到底能忍到什麽地步,也想看这平常浅浅淡淡的男人破功的时候到底是个什麽样子,而他现在终於如愿以偿,虽然君玘生气也是平平静静的样子,但是他觉得这老男人现在肯为自己争取的样子比之前逆来顺受的时候顺眼多了。
他没有什麽特殊爱好,他希望他喜欢的人是一一种平等的姿态来跟他相处的,而不是战战兢兢逆来顺受,动不动就向他下跪的卑微玩偶。
“您何尝不是呢?”叹息一句,君玘抿了抿唇,顿了顿,竟然意外的固执,“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苏南挑挑眉,略微沈吟一下,然後告诉他:“那下次你跟我一起去,拦著我别让我喝。”
这话有些亲昵了。句子里隐晦的信息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