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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打一开始就不该在这里,然而短短一个月余的生活,却彻底颠覆了她平静的生活。
为什么对他特别?或许是因为她寂寞,但是她一个人在这个大都会里生活已久,以往不觉得寂寞,为何却在这当头觉得寂寞?
不知道,此题无解。
发动车子,席摩耶缓缓转动方向盘,茫然地在大街上滑动,却不知道到底要往哪里去。
找不到画,她不但赔不起还要吃上官司,但是与其找画,她更想找那一抹教她无来由感到心痛的背影。
那颀长略瘦、却又带点傲气的背影,不疾不缓地自她的眼前消失,残留在心底的痛还在,甚至还在心底徘徊流连,挥之不去。
她以为像他这种性子的人定会和她笑闹,再不也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在街头。可她又凭什么这样以为?她根本就不懂他,靠近她的是他,无赖装傻的也是他,转头离开的也是他……混蛋男人!
恨恨地开车回住处,压根儿不知道到底该要到哪里去找那抹背影的主人,根本彻底地忘了自己该找的是她赔不起的画作。
只是在街上漫无头绪地找,犹如大海捞针一般没有成效,除了压抑蔓延的失落,她还能如何?先好好地休息,饶是天大的事,也要等到她睡醒之后再说,等她的思绪不再模糊不清。
停好车子,疲惫地搭上电梯,回到自己冰冷无声的静寂公寓,然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眼见门打开。
“你到哪里去了?都已经凌晨了,等得我都睡着了。”
有点哀怨,但嘻笑的口吻中总是带着一抹揪紧她心的担忧,没有任何华丽的缀饰,只是单纯地关切。
心在颤,频率渐大,脸在烫,愈烧愈炽。
“你为什么会在我家?”她放声吼着,濒临破声界限。
不是,她不是要说这个的,她只是很意外,没想到她在街上千寻百觅,而他竟然在她的房里睡觉!简直快要气死她了。
她以为他连公司都不回了,八成也不会回这里,至少会避她一阵子,想不到他竟然跑到她房里,让她像个疯子在外头闲晃,只为了跟他说声对不起,压根儿忘了遗失那幅画作对她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我把家里的钥匙弄丢了,所以只好先到你这里休息一下。”他说得好无辜,魅眸都笑弯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她有一股先杀后快的冲动。“我是说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里?钟离先生,这是我家,是我的房子,你没有我房间的钥匙,到底是怎么进到里头的?”
有恼有怒,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交错着。
“钥匙啊?”他轻笑着,扬着手上的备用钥匙。“我跟管理员拿的。我跟他说,我不小心把钥匙弄丢了,他就拿备用钥匙给我了。”
瞧,多简单啊。
“他怎么可以随便把我住处的钥匙给你?”太扯了吧。
“我跟他说我是你的男朋友,我们就要结婚了。”他说得很像一回事,还顺手把她拉进房里,拿下她的皮包,脱下她的外套,一副家庭主夫的模样。“我们一起进出,所以对我所说的话没有半点怀疑。”
他忙里忙外的,端出了一堆刚热好的菜肴放在客厅,仿若对这个环境熟练到不行,俨然是个标准主夫模样。
“你怎么能撒这种谎?”
见不到他,出现了她此生第一次的迷惘,再见到他,出现了她此生第一次的惶惑。她居然想哭,一种很无助的心情恶狠狠地占据她的心神,想笑又想流泪,又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真的没想到再见到他时,他居然可以如往昔一般自然,仿佛忘了她在下午说过的话,而且盘踞已久的心痛也不见了。
“那是我的目标,所以不算撒谎。”见她动也不动地站在玄关,钟离楚温柔地向前拉着她到沙发坐下。“肚子饿了吗?我替你准备了一些你爱吃的小菜。”
席摩耶瞪着茶几上头罗列的菜色,登时才想起为了找画,她根本忘了吃饭这一件事。没想到自己在外头奔波了一天之后,居然有个人在家里为她准备了她最爱吃的菜,为她热了一锅汤,为她开了一室的温暖。
“今天到底是在忙什么,不是只要把画送到客户那里而已,你怎么会搞到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让他好委屈地等到睡着。
画?饭才夹进口,来不及咀嚼这不曾有过的温柔,席摩耶随即瞪大了眼。
对了,画!热泪还在眼眶中打转,她却蓦地想起残酷的现实,放下心之后,是另一种教她胆战心惊的压力迎面而来。
“我现在哪里吃得下?”她猛地放下碗筷。“我会这么晚回来还不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找我下车到茶坊,多出了那一段空档,才会把画给弄丢的!”
对,都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
“嗄?”
钟离楚目睹她的愀变,只能一头雾水地盯着她滔滔不绝地把一个下午累积到晚上的怒气倾倒在他身上。
“没拆木箱,画却不见了?”亏她转述得清楚明了,让他不用再费心思考。
“既然没拆箱,这不就代表画打一开始就没放在木箱里头,经理凭什么要你负责,画廊的人又凭什么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身上?”
啐,他不用想也知道会出这款招式的人,除了小叔绝对没有第二人。画廊里都是他的人,他根本摆明了要他重新执笔,明知道他回国帮他稽核公司内部情况,还故意寄个空画框回来。使出这种招式真是令他唾弃。
“对啊,可是我能说的都说了,他们都不信。”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挫败。“我不管,你说过如果画不见了,你就要全权负责。”
对,她很无耻、很卑鄙,但是她也是不得已的,如果不找个人出来背这罪名,她这一辈子就别想翻身了,说不定还要为了一幅画而耗上下半辈子。
“放心,我说过我会负责。”
既然是小叔捅出来的篓子,他这个当侄子的当然得出面负责,是不?
“你要怎么负责?”她怒眼瞪着他,惊诧他的无知。“你知道佛多大师的一幅画就算是你十年不吃不喝死命赚钱也买不起,况且大师在三年前就封笔了,你拿什么负责?”
有人要背黑锅有什么不好,但她偏是在这当头良心发现。
“你说呢?”他笑得很苦。
十年不吃不喝死命赚钱?应该是不用啦。
第七章
“你疯了?”
天啊!快找个人来阻止他,千万别让他做这种傻事。
三更半夜,席摩耶陪着钟离楚到停车场拿装着画框的木箱,一路跟着他到他的房里,孰知一开门就是迎面而来的颜料气味,呛得她想吐。
“你说过你没看过那一幅画的,对吧?”
钟离楚一派悠闲地把画框放到他工作室的一隅,随即把披在画架上头的布扯下,露出一幅半完成的画作,看得席摩耶一脸傻样。
“这是你画的?”
这个风景好熟啊!她不禁眯紧双眼走向前,更觉他画中的风景确实是似曾相识,只是太突然了,让她一时想不起来。
“不然你以为呢?”只有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如果不是他画的,难不成会是空气画?
看来要给阿梦的这一幅画得先缓缓,要不然他可真是挤不出时间了。
“喂,尽管你的画是不错,可问题是你凭什么跟佛多大师比?”她是不懂画,但第一眼的感觉却相当对眼。
“我为什么要跟他比?”他干嘛要跟自己比?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可你不是要模仿他的画吗?”可恶,怎么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都自愿担下了,她只需要在一旁看着,何必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如果被人拆穿的话,赔上的不只是你的名声,还有公司的信誉,你知道事情会有多严重吗?”
这不只是人和人、利益和交情之间的关系,甚至可能演变成国与国之间的对立,她光是想到就颤抖个不停。
她老早就知道自己没有撒谎的才能,更不是做坏事的料,光是用想像的她就抖得一副昭然若揭的模样,若是有人找她合作,就是摆明了要吃牢饭,然而现在却是她不能推却又很想推的两难窘境。
她没办法说谎的,她会怕。
该说是老爸教得好,还是说她天生胆小怕事?反正只要是违反法律的事,她一律不做;但又不能放着他不管,而且这事本来是她的事,她怎能放他一个人?
“摩耶,你看过佛多的画吗?”他突地凑近她,用很柔很柔,酥人心魂的嗓音催眠着她过度亢奋的精神。
该不该把一切都告诉她呢?
还是先别说吧,怕是说了,她不飞也似地逃了?要告诉她,至少也要等到他把她的心拐来之后再说。
“没,你干嘛突然靠得这么近?”抬眼便见到他掳人神魂的特写俊脸,吓得席摩耶忙不迭地连退数步,却仍管不住燥热的粉脸,遏不止剧烈的心跳。
话说回来,这个男人未免也太好了!
她对他是没天没良的视而不见,为什么他还愿意为她烹煮三餐?况且昨天下午她对他撂尽狠话,为什么他却只字不提,甚至义无反顾地愿意帮她这个忙?倘若他是新好男人,这未免也太过了。
她没有任何优点可以吸引他,更没有好长相可以挑诱他,他到底是图她什么?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该把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的,是不?
这么好的男人配她,是种浪费。
“既然没看过他的画,你又怎么知道我画的画不像他画的?”他扬唇笑得勾魂,有种浑然天成的傲然霸气,一张新好男人的温柔俊脸揉和惑人的邪气,不但不显突兀,更是契合,仿佛打一开始他就不是个好男人,只愿意为了她屈就。
“可经理他……”这男人怎么会恁地瞬息万变?
是她瞧错了吗?可方才有一瞬间仿佛见到披在羊皮下头的狼似的。
“你以为像经理那种只懂价钱不懂艺术的男人,真会识得佛多的笔触和画技?”他可不这么认为。
“我想……”他说得没错,经理确实不懂佛多的画,她和他一样只是想看看一幅天价的画到底是什么模样罢了。“可就算经理不识货,画廊的人总该识货吧?要不会想收集佛多大师画作的客户,也一定识得大师的作品吧?”
一旦拆穿了,该怎生收拾?
她不敢想像,光是要她圆谎,心脏就这么不规律了,若真要她开口,不就得先备妥氧气桶以应不时之需。
“画一画好,咱们就送到客户那里,哪里需要再经过画廊那一关?”钟离楚挑了挑眉,蹲在画架前准备器具。“骗不骗得过那位客户,就真的要凭点运气了,端看他对艺术是用眼在评估还是用钱在评估。”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画作间接满足了某些财大气粗的政商名流,才逼得他不得不封笔。
他纯粹为了心中的艺术构图,无关商业价值,因此他没有用自己的真实姓名,是不想让人为了捧钟离家族的场而虚情假意地接近他。反正他甚少在公众场合露面,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不多,而知道他是真正的佛多大师的人更少。
但若对方真只是赏识他的画作,他可以无条件奉上作品,他的艺术是无价的,而他爱人的心亦是无价。
“那如果被识破了怎么办?”她忧心忡忡地蹲在他的身旁,斜睨他一脸悠闲。
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她完全感觉不到他的紧张,仿佛这是一件平常的事?
“不可能。”他想也没想地回答。
笑话,他就是佛多本人,哪里来的识破不识破?
“可总有万一啊!”她看着他拿着一堆瓶瓶罐罐的倒出一堆她不懂的液体搅和,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