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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忻心里乱得厉害,只是点点头,不说话。
“你父亲莫远诚,被举报涉嫌接受他人贿赂,我们现在正式对他进行审查。”
“我可以见他一面吗?”邵忻只觉得连呼吸都不稳,有些艰难地问一句。
“可以,”他面无表情点点头,让身后的人员带他进去,莫远诚暂时被隔离在自己家里,周围24小时有人在监控,看到邵忻进来顿时惊住,“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爸爸。”邵忻没说什么,只是叫了他一声,走过去扶着他坐下来,莫远诚心里一紧,他这声爸爸叫得他心里难过,这个时候,人人自危,只有邵忻,他曾经置之不理的儿子会来看他,叹了一声气,莫远诚紧紧抓住他的手,抬头对那些人员道,“我和我儿子单独谈谈,可以吗?”
为首的点点头,给了他们单独的空间。
“怎么会这样?”邵忻开口问他,那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审查?
“这件事你不要管,”莫远诚看着他,心里百感交替,就是因为不想把邵忻牵扯进来他才临时通知邵忻出国,想不到还没安排好就被人截断电话,他知道,现在他的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控制之内,“邵忻,你听爸爸的,不要再管我,如果别人问你什么,你就如实说,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不会为难你的。”
“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说你受贿?到底有没有?”
“邵忻,现在这个局势,他们说什么我就得是什么,现在就算他们说我杀了人我也得顶这个罪!邵忻,你听爸爸的,这件事你不能管也管不了,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我撇清关系。”
邵忻听着莫远诚说的这些话,他其实不是没有想过是迫害,换做从前,哪位皇帝上任之前不都要进行一场大规模的肃清运动,更何况,莫远诚从开始就站错了位,邵忻不禁想着,这也许就是这个国珡家现在让我们最无奈的地方,我们只能看着官方的冠冕堂皇,其实每一个人都清楚事实的真相,但从来都无能为力。
邵忻心里不是滋味,他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样的困境也会降临在他身边,他看着莫远诚,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莫远诚疲惫地摇摇头,叹气道,“唯一的转机,就要看上面的态度了,现在他们虽然对我审查,但对其他的人就是直接隔离了,我比起他们,还算幸运一些。”
邵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现在混乱得很,莫远诚看着他道,“记住,不要再来看我,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和我撇清关系,知道吗?”
邵忻微微地点点头,看着莫远诚道,“您多保重。”
邵忻站起身就要离开,莫远诚叫住他,看着他的背影,有着不可忽视的寥落,他开口道,“谢谢你来看我。”
邵忻顿了一秒,没有回头地走了出去。
莫远诚看着他的身影,他此刻唯一庆幸的,竟然是,邵忻和他的关系,没有太多的牵扯,也就对他越有利。也许人到垂垂暮年时,才会发觉,只要子女过得好,就是此生最大的幸福。而关于自己,莫远诚笑了笑,古语有曰: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莫远诚忽然就看透了。
前半生的功名利禄,现在换来的,却只是一纸空文。
到底什么才是真实?他现在终于懂得。
邵忻开始关心每一日的局势,莫远诚的情况虽说不容乐观,但比起同位的人,却又算是幸运了,报纸并没有披露太多关于莫远诚的新闻,只说被人检举正在清查,连他的家庭情况,都没有一语提及,邵忻想着,也许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但直到那件事发生以后,邵忻才意识到,真正的困境,才刚刚开始。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逼着莫远诚濒临绝境的人,竟然是自己。
熟睡的时候,邵忻连电话振了几声都没有听见,他近来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连日来的疲惫和无力深深侵袭着他,连上班都是昏昏沉沉的,晚上特意去买了安眠药,再不好好睡一觉,他真觉得自己快要虚脱。
接起电话,声音透着深深的无力,兰琪在那旁知道打扰了他的休息,但这个时候他也来不及多想,对着电话就道,“邵忻,你在哪儿?”
这个点,不在家待着他还能去哪儿?邵忻无奈,“在家,怎么了?”
“邵忻,我这儿现在有一堆照片……”兰琪犹豫着说辞,不知该用怎样的语气,顿了顿,才道,“你是不是……混过GAY吧?”
邵忻睁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电话那旁兰琪仍旧道,“这个记者不知道去哪里找到了些照片……还曝出你是莫远诚的儿子……明天一早就见报,邵忻,我打过来就是提醒你一声,你小心应付。”
兰琪本来就是和新闻打交道,他能提前看到并不奇怪,邵忻心里一时混乱,只是问着,“兰琪,那个记者……你见过吗?”
“不,我没见到,他只是寄了照片过来,邵忻,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没有?”
邵忻此时哪有心思去想这个,随便应付着挂了电话,原本沉困的睡意现在已经全无,他的照片,如果真是那些所谓的照片,邵忻烦躁地揉揉太阳穴,他太知道,会给莫远诚带来怎样的逼难。
一夜睁眼到天亮,邵忻还是没有想到办法,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抽着烟下床随便洗漱了下,正打算出门去上班包里的电话却响了,陌生的号码,邵忻疑惑了一声接起电话,“请问是莫邵忻先生?”
“我是,请问你是谁?”邵忻一面往外走一面问着。
“你的父亲莫远诚脑梗塞,刚刚送往医院了。”
脚步突然顿在那里,邵忻握住电话像是又不敢相信地重新确定一遍,“你说,我父亲脑梗?”
“是的,现在情况还不清楚,如果你方便,可以过来医院一趟。”
“我马上过来。”声音有着不可自抑的颤抖,邵忻慌乱地挂了电话,明明上次见面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会脑梗?邵忻连思绪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开车一路飞奔到医院,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见到季鸣,他才出了电梯就看到一群人把楼层围得水泄不通,医生护士,纪委的人,季鸣穿着制服走到一位负责人面前,后面跟了几位主治医生,只看见季鸣和负责监管的人小声地说着什么,邵忻也没有心思去听,几步走到医生面前问着莫远诚的病情,医生听了是病人家属也就回答道,“病人突发高血压引起脑梗,我们已经做了急救,能不能醒过来就看本人了。”
季鸣听到声音转过来,看到邵忻愣在一旁连忙走上前拍拍他肩膀,安慰着,“别着急,我们抢救得及时,应该没问题的。”
邵忻抬头看着他无力地点点头,季鸣看着目前这个状况也就凑到他面前道,“你先跟我来,我有话和你说。”知道他现在有些六神无主,季鸣搂上他的肩就把他往办公室里带,等关上了门,季鸣才给打倒了杯水,邵忻愣愣地接过来,也不问什么就一口喝掉,季鸣接过杯子放在桌上,担忧地看着他,“报纸的事,你知道了吗?”
邵忻点点头,道,“兰琪半夜给我打了电话,但内容……我还没看到……”
“我不知道你父亲怎么会看到这个,”季鸣轻叹出声,“我直到现在也才知道,他竟然是你父亲。”季鸣走过去让他坐下,拿出早晨的一份报纸,报纸的最头条登了他与莫远诚的关系,后面附着邵忻在GAY吧里的照片,有一张竟然是在角落里他和一位男人的亲吻,季鸣指着这些照片道,“这绝不会是偶然碰到才照的,绝对是蓄谋已久,你被人跟踪了,而且,不止一次。”
“邵忻,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邵忻皱眉,回想过去,一时也没什么思绪,摇摇头,道,“我现在太乱了,没什么头绪。”
“恩,我知道。”季鸣在他身边坐下,低下头去看他,连日的疲惫现下只显现出满眼憔悴,季鸣开口轻柔地道,“我陪你先下去吃点东西?”
“没什么胃口。”
“你肯定从起床就什么都没吃,再饿下去我只怕你贫血。”季鸣站起身拉着他站起来,“走吧。”
邵忻和他一前一后地走出去,季鸣走过去对看护的小护士低声叮咛了两句,对着邵忻道,“你放心,她会好好看护的,我们先下去吃东西。”
邵忻感激地对他点点头,两人坐了电梯下去,一路无话,季鸣知道他现在心里难受,也没特意找什么话题,电梯门打开,季鸣前脚迈了出去,走了几步见邵忻没有跟上来,回头望了他一眼,只见邵忻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一个地方,季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道极其熟悉的背影,视线瞬间的定格,勾勒出以往太过熟悉的轮廓,季鸣轻叹出声,走过去拍拍他肩膀,低声道,“邵忻,不是重光……”
看到那抹背影的一瞬,邵忻只觉得血液在倒流,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明明在下一秒就知道是认错,但那种头晕目眩只想找个地方静静蹲下来呼吸的感觉,却怎么也消退不了。隔了好一会儿,他才默默对着季鸣道,“走吧。”
季鸣看着他往前的身影,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活了这三十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男人的爱情,竟然会如此深沉。什么是濒临绝望,现在的邵忻,也不过如此。
他想起第一次听到莫邵忻这三个字,是重光给他电话安排VIP病房,当时只以为是他普通的朋友,没有在意。隔了好久,重光又给他电话,还是关于莫邵忻,却是问他,事后怎么处理?当时季鸣愣住,重光虽然爱玩,但总有底线,上了一个男人,这算什么事?不过也只是心里这么想,这样的情况他也处理过,知道不及时缝合消炎只怕会感染,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邵忻,眉目清晰,俊朗的面容,季鸣只觉得那个人,无论何时,都带了一分淡然。他交朋友历来只随自己心性,重光对邵忻的态度他自然看在眼里,不是不在意,只不过很多事情,重光做不了像对待情人一般仔细体贴。季鸣和重光认识了十多年,虽然谈不上挚交,但朋友总算得上,他们那个圈子,玩得比重光厉害的,很多。但最后还不是因为父母的一句话,该结婚结婚,该嫁人嫁人,他们那样的身份,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重光也一样,只不过在季鸣看来,重光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什么是底线,这么多年重光在外,他的父母都很放心,尽管有时候会闹出事来,但后面都有人为他摆平,凭什么,季鸣心里太清楚,重光很孝顺,这一点,也许连邵忻都不知道,重光对他的父亲,对他的爷爷,从心底里敬重,当年他一声不吭申请去成都军区,只是因为那个地方,是他父辈的荣誉,是他爷爷戎马倥偬传奇的开始,他敬重,并为之努力。也许就是因为太清楚,所以从开始季鸣就知道,重光心里的抉择。季鸣看着面前的人,不禁想问,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不会有结果,为什么还会选择开始?
不过是自欺欺人。
吃饭的时候,邵忻很安静,医院餐厅的饭菜还算可以,季鸣坐在他对面,看他始终低着头,把饭一口一口往下咽,这样机械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