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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上次大世界枪击案,日本人抓了很多人。”俞瑜随意问。
俞先生抬了抬眼皮,不经意的说道:“是啊,所有进入大世界的人都被查询了,我走动了一点关系。他们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俞瑜听出伯父的语气有些担心,笑道:“伯父放心,我只是个老师,他们最多例行公事罢了,不会难为我的。”
俞先生却紧了下眉头,叹气道:“瑜儿不知道个由啊,我听宪兵司令部的小野参谋说,这次受伤的人是了不得的人物,特高科科长凌睿。这人乃是松尾司令官的养女,这事闹大了,整个宪兵部和警察局疯了似的到处抓人,看这苗头,不抓到人,可不会轻易罢休!”俞先生喝了点酒,便趁着酒气说出这番话来,加上俞瑜好几天才回来,他放松了许多,议论时局来。换了平日,以他谨小慎微的性格,决计不会说这些。
“宪兵抓人也是常有的,伯父也别想多了。”俞瑜笑了笑。
“伯父一把年纪了,做人一向谨慎自然不会得罪人。倒是你,瑜儿,世道不太平,尤其是学校工厂最容易被别有居心的人利用,那些人喊着抗日救国的口号鼓动人心,不明就离的人就被蛊惑了,最后啊,自己怎么死的都没搞清楚。”俞先生今天是喝高了,言语出格,议论的东西早已超出他的处世原则。
俞瑜没有答话,起身给俞先生倒了杯水。“伯父少喝点酒,酒多伤人。”
“瑜儿,我听说你们学校推行中日和谐教育,课堂上要使用日本人改编好的教材上课,许多老师都向政府抗议这一政策,是吗?”俞先生消瘦的双颊透着酡红色,眼睛已经迷离。
俞瑜苦笑:“伯父的消息这么灵通?”
“嗨,都是小野参谋说得,他是我的老朋友,常来书店和我切磋书法。”俞先生拍了拍分头,又说道:“外面不太平啊,伯父担心你年纪轻,招惹是非……”
俞瑜忽然觉得伯父话里有话,便说:“伯父的担心有道理,不过我总不能待在家里不出门嘛,伯父从小教育我要做个有用的人,我正是按照伯父的教导做人啊。而且,学校还算安全,也没那么多干扰,我只是教我的课,又不去掺和政事,伯父的担心一点必要也没有呢。”
“我能不担心呀?你这孩子还不知深浅……”俞先生打了个酒嗝。
俞瑜笑道:“伯父放心好了,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啊。”
俞瑜难得撒娇,在俞先生的眼里,这个侄女几岁大的时候就比一般孩子成熟,懂事,聪明乖巧,基本上都没让他操过心。今天,是他喝醉了么,瑜儿的眼睛透着孩子般的顽皮和淘气。
“嗯,瑜儿有主见就好。伯父不干涉你喽。”俞先生扶着额头要去歇息,还不忘问道:“那,那个陆少爷是不是要接你去看歌剧啊?天都黑了,人还,还没来呢……”
俞瑜答道:“不来正好,我也想好好休息一下。”
她并不想和陆东林出去,看歌剧是借口,陆东林哪懂什么歌剧,那少爷纯粹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顽主,一到高雅的地方只有睡觉的份儿。陆东林的目的是追她,因为俞瑜在国外主修的是文学与艺术。陆东林投其所好罢了。
电话铃响了,是陆东林打来的,很失落的口气。
原来警察局有行动,作为新上任的副队长,陆东林不好缺席这次行动。他说了好几遍抱歉的话,声明改天请个大餐弥补今晚的失约之错。
俞瑜很婉转的表示不介意,她也很累,需要休息。
洗过热水澡,一接触到柔软温暖的床铺,她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刚闭上眼,耳边便涌入一阵激烈的枪声。当日那一幕枪战立刻浮现在眼前。
一片血色,十几个人倒在血泊之中,有的只是弱冠之年的学生军。宪兵司令松尾刚正大惊失色,由几个宪兵和便衣保镖护送着退出礼堂,不过,角落里却有一把精致的手枪对准了他。就像既定的方程式,轨迹早已算计,他无论怎么躲避也避不开这致命的一枪。
而,当子弹带着呼啸声进入既定轨迹时,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了。是个穿黑风衣的高个女子。她突然出现,迅疾的推开松尾刚正,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这颗子弹。
子弹射入她的胸膛时,她惊愕的望了眼射出子弹的角落处,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到。
俞瑜离开的时候才知道中枪的人是日本宪兵司令部特高科科长凌睿。这个人可是大上海的名人,不仅因为她的美貌和优雅,更让她出名的是,她的凶残和狠毒。据说,她杀人如麻,从东南亚到大上海,死在她手上的抗日人士就有一长串数不过来的名单。
她死了么?俞瑜有个疑问。
她的疑问在第二天下午得到了明确的答案。还是陆东林打来的电话。陆东林告诉她,昨晚抓了很多人,当天出入大世界的所有人,包括侍者和舞女都被抓去警察局接受询问。原因是,特高科科长凌睿认出杀手有一个特征,就是穿了一件白色的网格披肩。警察局要找出这样一个人来,就让所有人互相辨认,对质。
这样的排除法和定位法,工作量巨大可想而知。
陆东林叫苦不迭,又不敢偷懒。他直接受他老爹管辖,找不出人来,他爹也不好过啊。俞瑜安慰他几句,无非是注意休息保重身体之类的官话。陆东林想要的那些亲近之词完全没有,有点失落。
俞瑜走在林荫道上,突然身后一阵马达声传来,两辆三轮摩托车在经过她十几米的地方停下。
车上的人下了车朝她走来。
其中一个穿着笔挺的草绿色呢制军服,领章帽徽都是崭新的,看样子人很年轻。
这名军官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走到俞瑜的面前,帽子下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五官也还端正,但一双细眼却眯成一条缝,好像时刻带着笑意,让他的表情保持着一贯的风度。
“俞小姐,你好。”
俞瑜微微颔首:“长官找我吗?”
知道她的名字,那就是冲她而来,俞瑜很淡定。
军官头略微后仰,仔细打量了俞瑜几眼,声音很低沉:“当日进入大世界的人我们都查过了,现在只差一个人,便是俞小姐。我是负责这件案子的小明智秀。很抱歉,请俞小姐配合我们一下。请。”
俞瑜嘴角一扬,看了下这名军官。“你有证据吗?”
军官眯着眼睛,抬了抬光滑的下巴。刚刮过的脸很干净,可以清楚的看见毛孔下的血管。“只是请俞小姐做个笔录。很简单。”
“那好,下面有我的课,容我请个假好吗?”俞瑜不卑不亢,也是一笑。
“当然可以。”
小明智秀很有礼貌,言谈举止都透着高贵的风度。俞瑜觉得这个人如果不是军人,应该是个风度翩翩的绅士。后来她才知道,小明智秀出生贵族,世代行医。如果他的手里拿的不是枪,而是手术刀的话,一定是个优秀的医生。不过,他是个很称职的军人,不折不扣的战争狂徒。
一番查询,俞瑜的回答没有丝毫漏洞,还有很重要的人证在场,她没有作案的动机和可能。警察局请示特高科的小明智秀。小明智秀又仔细听了一遍录音,没有发觉异常,起身走出侦听室。刚才通过录音机,他一直在研究俞瑜的言辞。
“俞小姐,打搅了。”他颔首致歉。
俞瑜脸色不好,应是不适应审讯室的环境,接过女警递来的白开水喝着,头也不抬。“我可以回家吗?”
小明智秀殷切的笑:“我正好要回司令部,顺路送俞小姐回去好了。”
俞瑜没有拒绝,轻轻点头:“多谢小明科长。”
小明智秀开车送俞瑜,路上他简单的问了下俞瑜几个学术上的问题,笑道:“没想俞小姐这么年轻,竟然是巴黎高等学府的高材生,失敬。”
“过奖了,小明科长。”俞瑜抚去额头上的发丝,皱起了秀眉。审讯室的环境很差,她觉得身上有股难闻的气味。通过后视镜,小明智秀能看到俞瑜的一举一动,细小的眼睛发出淡淡的光芒。
俞先生听到门口有汽车马达声,赶紧冲了出来。他看到门口的俞瑜,一把抓着她的肩膀,急道:“瑜儿!出什么事?他们有没有难为你啊?”
俞瑜摇摇头,扭头看向车旁的小明智秀,“这是宪兵部的小明科长,是他送我回来的。”俞先生已经看到小明,见俞瑜没事,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哈腰道:“太君阁下,侄女年轻无知,竟敢劳太君的大驾……送她回家,俞某赔礼了,太君恩典,俞某感激不尽!”他实在受宠若惊,连连拱手。
“不必多礼,告辞。”小明智秀打量着俞先生,也还了一礼,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第三章
俞先生紧张的很,问了俞瑜所有的来龙去脉才吐了口气。“不幸中的万幸啊,要不是有陆太太给你作证,还真是解释不清呢。唉,这件案子一天没了结,上海就一天不得安宁。”
他这句话说得不错。有几个人无法证明自己在发生枪击案的时候人在哪儿,便被当做嫌疑犯关进了宪兵司令部的审讯处。其中还有一些名流人物,多方走动也没用处,在日本人的魔窟里被折磨的人不如鬼,只剩一口气。还有半个月的期限,小明智秀有点焦急,更加大了力度排查,抓人,审讯。
凌睿出院已经是三个月后,直子办好相关手续便走向凌睿。她看见凌睿正站在医院走廊里看花。走廊两边摆放了许多剑兰,水仙和康乃馨等,色彩鲜艳,花香袭人。让人心旷神怡。
“可以走了吧。”凌睿转身走了过来。
“嗨。”直子应道。只有她一个人来接凌睿,因为整个特高科都忙得不可开交,小明智秀布置的任务真可以把一个人当做三个人来使用,嗯,还忙不过来呢。
凌睿抱着双臂靠着椅背,听着直子的汇报也没反应,她看着车窗外的梧桐,纷纷扰扰的飞絮随风起舞,忽而一阵大风吹来,飘荡无着落。
“科长回司令部吗?”到了岔路口,直子放慢了车速。
“回寓所。”凌睿的声音很淡。她好久没回自己的居所了,前阵子为了抓捕中统特务,她几乎吃住在司令部。现在终于有机会好好休息。
宪兵司令部是主管军队纪律,协助治安之警察部队,特工机构,并不直接参与地方警察的工作。不过日本宪兵部管辖范围甚广,职权凌驾于汪精卫政府的各个机构。
也因此,特高科的权力大得惊人,可以调查任何人,也可以绕过地方政府,逮捕或枪毙一切危害大东亚共荣圈的敌人。
松尾来到上海已经两年,其成绩非常骄人,镇压数起抗日活动,毁掉上海军统站,谋划了一系列的暗杀运动,弄得上海滩腥风血雨,宛若一座死城。作为松尾的得力干将,凌睿功不可没,枪毙汪精卫四大战将之一的龙定国就是她的杰作。龙被戴笠策反,想起兵造反,孰料泄密,被凌睿当场打死,这一事件震动朝野。凌睿也因此名声大震,获得军部表彰,接着又做了几件漂亮的案子,被军部树为军人楷模。她,更是重庆和延安地工系统的重点暗杀目标。
直子收拾了半天,又做好了饭菜。“吃饭再走吧。”凌睿一直在看书,听直子说告辞的时候抬起头。直子受宠若惊,科长难得这么客气。在直子眼里,凌睿的外表和内在完全是两个极端,美若天仙,心比刀冷。即使同是军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