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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随着堂倌平板数着的一; 二; 三 而动; 比较熟悉的脸孔都过来告诉我节哀顺变;
其它的点点头就算是招呼过了。 还幸萧妈生前对人不俗; 『东方』的姐妹们都乐于过来帮忙准备。 只见她们仍化着以往上班的浓妆;
一个一个在门前的接待处忙着把一元的硬币和糖果装入奶白的薄信封中; 笑盈盈的分发给前来的人客。
突然我见到一个人影在暗处向我招招手; 看着来人渐稀; 我也偷个空闲跑了过去。 莫先生强忍着一脸悲伤看我;
我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说话。 良久; 他才用低沉的语调说着话; 想是已经又哭过一次了。
「阿小;
你来看看给蔷蔷上的妆好不好看? 你萧妈就只剩你一个义子了; 你好好的给她看看。。。」莫先生学着萧妈的叫法;
隐隐又把目光转向玻璃的另一边; 一脸不舍。 事实上这次他帮忙的地方也不少; 不过明处亦只好全我出面料理。
其实我心里是满感激他的; 只是不知怎样说出口来。 拖拉了好一会; 我再视把目光放在平静地躺在那里的萧妈身上。
她的脸颊都凹下去了; 尖尖地突出的只有涂得发红的嘴唇; 怪是可怜。
莫先生看我的目光不对;
又连忙补充道:「那化妆师说她那是做了防腐皮肤紧缩下去; 迟些再塞点棉花进口中就会丰盈些的了。。。会。。。会好看些的。。。」
那话说到半途; 又被一丝呜咽紧塞在喉间。 眼前人强忍着泪水; 头髪都半花了; 瘦削的身影抖震着甚是可怜。
我连忙动动嘴唇安抚着他:「不要紧; 这也是很漂亮。。。她还是很美。。。」
「美; 对;
她还是很美。」突然他的目光变得极其空洞; 来回的交错在我和她的脸上。「阿小你还小所以没看到过; 她年青时比现在更好看;
更美丽。。。可惜你没看到; 那时她真的。。真的。。。」
「我相信是的。」那声音越发细不可闻; 叫人看着心痛。
我松开抓着他的手; 把他交在别的姐妹手里就回堂上; 临行前只听到他又碎碎的问着要给萧妈戴上那顶假髪。
没想到才刚回到堂上就看到久未见面的辉哥; 只见他穿着如昔; 粗粗的金链子垂在花衫外;
茶色的太阳眼镜掩着细小又猥琐的眼睛。 进门的时候甚至还点着雪茄夹在手指间; 一步一抖动着满身的肥肉和油汗。
没意料到他的前来; 我只能勉强的给他一个笑容; 还幸自己还算是丧家;
也没落得给他一个劲儿指着鼻子数落的难堪。 看到了我的笑他就径自的往前走; 甚至没有依堂倌的指示; 一下就走到遗照前细细看着。
良久他又走了回来; 拉着我的手就道:「还是你懂得选; 那幅死人相就是我叫阿蔷去拍的; 人家可是日本的名师;
拍得她多美多好。 我说就是阿蔷从棺材爬起来; 也不比那时了。」
想要甩开他的手; 不料却被他抓得更紧;
满堂的人目定口呆的听他大放肆语; 咪咪也快忍不着要上前给他一拳; 还好还是给霍先生制着。 就只有这辉哥对四周的气氛浑然不觉;
断断续续的又在发表伟论。
「她啊; 正是死了嫌早; 活着嫌老的年纪嘛。
你们还给她写什么『芳华代』也是不管用的啦。。唉。。。」说着他又含含雪茄。「不过也是死了好; 省的拖着费心。
有个人能给她『担幡买水』也是不错的了; 本来她又那能有这个褔气的。。。」
接下来人们劝的来劝; 拉的来拉;
总是是半哄半迫的把辉哥拉到一旁坐着。 大概是看到我凶得眼睛都红了; 堂倌们也不敢再拖; 马上就说要开始安灵送别什么的;
要我去准备准备。
手执着四面垂下白陵形的长棍; 左右霍霍的舞动着。 脚步绕着圈子走;
又那大圆的中间点着火盆。一时火光四起; 身后跟着七八位奇装异服的道士; 口中喃喃的不知念着什么; 手脚大幅的舞动权充镇灵。
这时堂内的灯光已灭; 暗暗的火光下我蓦然睹见辉哥; 脱下了太阳镜低头默默的用纸巾擦着眼睛。
不过当灯光回来以后他又再是原样; 所以我想还是我错认了某人吧。
腾拆了一轮才过了诸多的仪式。 堂倌走了;
道士散去; 客人们一一向我作别;吩咐了姐妹们把奠仪收好也就让她们回去了。 灭了堂外写着姓名的灯牌; 我孤身立在空荡的堂中;
只觉精疲力尽。
回身走向停柩的小间; 只见莫先生原来还留在原地没走。 他抬眼看到了我;
就沙哑的说着:「阿小; 今夜我想留下来陪你守夜。。。也是。。。最后陪陪蔷蔷。」
依依不舍;
我知道他爱她那又怎样; 已成永诀。
「只怪我年轻时不惜褔; 不懂珍惜着她;
才教她受了许多苦。。。」突然他神色古怪的盯着我看; 也不知道正在想着些什么。「你知道嘛? 阿小。
她还跟着我时我们还是过得很好的。」
他断续的又说:「那时日子明明过得幸褔的。 只怪我疑心重; 她性子又硬;
她都说了没有了; 我为什么又不信?。。。」
我伸手拍拍他的背; 也只能说一句:「事情都过去了;
你也不要再怪责自己。」
「不。。。没有。。。。没有过去。。。」突然他用手捧着我的脸。「最少你还在。。阿小;
你还在。。。」
突然他又开始说故事; 他说从前有一男一女彼此相爱;
他说他们最想要的小宝宝冀了很久终于等到了; 他说男人因着工作上的事一时说了晦气语气跑了妻子;
他说女人告诉丈夫他们的宝宝在腹中死了; 他说他们以往就凑着玩喊那孩子作阿小; 他说。。。
往事悠悠;
我听了神色如常; 终于开口道:「那不一定是我。」
他看着我古怪的道:「你就不想知道?」
「没那个必要吧。」走在玻璃窗前; 已是生死相隔。
「为了他?」他在我身后低呤着。「我知道你和他一起; 我也没资格怪你。。。可那始终是个男人; 始终是。。。」
「奇怪的事?」我甚至没有弄清楚他那时的表情。「我只是知道一个人会喜欢上另一个人。」
事实上并没有为了谁; 一切早已注定。
他无话; 我无语。 静静的待在那儿;
等待着一切在烈火中化为烟土; 随风而散。
37
幸与不幸;
然后事情就这样拖着。
我们间再没有谁提起过那件事; 彷佛早已达成共识: 说出口; 就完了。
偶然他还是会来; 但我们都不再说话; 只是做爱; 做爱; 以及做爱。
他像个来妓院的嫖客;
我做回等客人的娼妓; 我们亦不需要说话; 只有呻吟、爱抚、发泄; 于愿已足。
我不怪他。
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 自己不过是在寻求一个不再温暖的怀抱。
很小的愿望; 对吧?
但事实上我知道日子还是会过去的; 我们总不能长久这样。
平静的时光转瞬即过;
越能意识到这个事实; 我越觉得难过。 往往越小心对待的事物; 越容易流逝折损; 流沙般抓不牢; 深潭般没人耳目;
世情正是如此。
酒气环绕我身; 几滴渗在地上; 半数流入胃袋。 我笑着; 若是以往;
也许有人会阻我骂我制我; 现在却只能任由一个一个酒瓶变成垃圾送出屋外。
我笑呆了就想哭;
可那并没有什么意思。
在那以后莫先生又向我发过几次话; 都被我摇头拒了。 有一次我耐不过;
就说反正法律上我也是萧妈的儿子; 你凑和着不就好了吗? 不过就一个拖油瓶。
我记得那时我还是笑的;
不过莫先生的脸色也真是可观。 想必我若真是他儿子也没有那个资格样说话; 那又何必事事弄得清楚? 反正半真半假; 似是而非;
蒙蒙眬眬不就好了。 弄得明明白白多没趣。
反正我又不需要一个身份; 反正那也不能改变些什么。
反正。。。反正。。。
本来我就不求一个名份。
我傻笑着; 名份什么的;
哪里有我的份儿。 就算有; 也是我给人的; 那有人家给我的?
门儿都没有。
竹是竹;
木是木; 我是拉不上边儿的杂草。
如果真有轮回; 那我下世要当人人说悠闲的游鱼; 往东就往东; 往西就往西;
就让岸上人羡慕我悠闲自在。
我说我又犯什么傻; 游鱼不过也是困在池塘里。
那就去当道旁的青松; 天上的飞鸟; 长寿又逍遥。 不过青松惧怕斧斤; 飞鸟能吃进肚子; 想来也不过是一场空。
那么我就去当天地间的尘; 沾在衣上; 被人呼之则来; 挥之则去; 那才是自在逍遥。
我想是醉了; 不然怎会去做这些天地间的学问?
我不过是一介平凡的霜秋;
坐在屋内自个儿喝闷酒。
想些没用的事; 怀些死去的人; 除此之外; 我还能怎样?
有时我也会想; 如果这样; 如果那样; 那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可我忘了;
如果这字就是让人用来遗憾的。
所以有时我也能不再去想; 带醉拿起照相机乱拍一通; 慢慢我也能拍人了。
但正如老师所说; 不知为什么连我拍的颜色也充满哀伤。
他说他觉得应该不会这样; 他说他看我人也颇乐观的;
其实我想说他错了; 小时候我画公仔的嘴角也是下歪的。
可那也无甚要紧; 老师给我寄去参赛的东西听说获奖了;
总会有人喜欢的。
不过我不一定真的喜欢而已。
有时我会把玩那只戒指; 放在手指间转来转去;
那银光依旧; 亮而美丽。 只要不去想它存在的目的; 也是颇赏心悦目的。
究竟有几多的算计包含在其中?
只怕那是你我永远难说清的话题。
不过也不是你计算得尽; 只是我自己愚笨而已。 经验告诉我要小心;
预感告诉我会完结; 可惜忠言永远逆耳; 是我自己忘了; 又能怪谁?
现在我确实知道我们不长久了。
所以当每一次我仔细看你时; 希望你不要再回避。
我只能透过做爱确定你还是温暖的;
所以请不要再逃过我的目光。 不; 也许还是我错了; 不该说做爱; 那样并不确切; 应该说是性交。
爱并不在过程中存在; 也许我不该这样说。
但是啊; 当我能自然地碰上你的长眉;
吻上你的嘴唇; 在交缠间抚上你的背; 用双足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