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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谦颇为怜悯不忍地看了魏之远一眼——就好像他本人约过似的。
“行,走吧,我请你……请你……”魏谦一口答应下来,后面的话却卡壳了,他词穷了好半晌,毫无创意地提议说,“嗯,吃饭?”
魏之远被他逗乐了:“你打算请我吃什么?”
魏谦:“西餐?”
魏之远:“西餐不好消化,你现在身体不允许。”
魏谦:“那吃小日本的那个……”
魏之远:“你不是嫌他们生的东西太多吗?”
“……”魏谦,“咱还是回家吧,我给你下碗面条。”
最后,他们俩找了一家装潢闪瞎狗眼、显得格调很是高雅的中餐厅,进去一人点了一碗炒疙瘩,看着服务员脸色绿油油地飘走了。
而比较丧良心的,是就这两碗炒疙瘩钱还不是魏谦自己掏的,因为吃到一半的时候,魏谦无意中往楼下瞟了一眼,竟然看见了马春明和他的助理梦梦。
“我操……”魏谦小声骂了一句,“公司高管要求每年春节坚守到除夕当天下午的,这小子趁我不在,他居然敢溜号。”
正说着,梦梦突然站了起来,伸手一挥,大堂里的乐队就像事先和她商量好了一样,停了下来。
梦梦年轻的脸上好像会闪光一样,大眼睛灼灼地看着莫名其妙的马春明,突然大声宣布:“马总,我每年过年都会许愿,特别灵,至今没落空过,所以我打算趁着年前做这件事,如果成功了,今年的机会就可以许别的愿,不成功,那经过过年加持,明年一定会成功!”
从对“许愿机会”的节约上,能看出她还挺经济会过日子。
吃饭的人都停下了交谈,目光集中在了这个姑娘身上。
梦梦继续诗朗诵一样地大声说:“马博士,我认为你前妻该换眼镜了,但是我非常高兴她没有换,因为她眼神一时不好把你给弄丢了,才给了我一个捡漏机会……”
至此,马春明再傻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他连忙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
梦梦霸气侧漏地抓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凑过去,在他侧脸上掷地有声地亲了一大口,留下一个红彤彤的唇印:“我要向你告白!”
马春明往后连退了好几步,不幸被一个观赏性的小墩子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魏谦捂住眼睛:“丢人哪。”
马博士整个人都快蒸发了——梦梦那么年轻,那么漂亮,人也伶俐能干,为什么会看上他一个又丑又老、又不浪漫又不会说话,还是个二婚的男人呢?
她是瞎吗?
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梦幻了起来,直到买单的时候服务员把一张餐巾纸递到他面前,对马春明说:“先生,刚才有两位先生,说把账单记到你这里,说是给你看这个你就明白了。”
马春明低头一看,只见餐巾纸上画着一只画风跟自己一脉相承的小乌龟,正对着眼地盯着一颗绿豆。
梦梦凑过来:“这什么呀?”
马博士脸红了一下,讷讷地给她做同传口译:“他说咱俩一个是王八一个是绿豆。”
说完,他又转向服务员:“他们点的什么?”
服务员嘴角抽了抽:“两碗炒疙瘩。”
没跑了,这事除了他那决定奇葩的变态老板,没人干得出来。
魏谦蹭了马春明一顿饭,权当翘班罚工资,他非常努力地思考了很多方案,最后还是十分没有创意地带魏之远去了电影院——平常可以一起玩的运动此刻都显然太激烈了,不大适合魏谦这个病号,寒冬腊月的,也没地方去钓鱼。
可惜,电影才看了小一半,魏谦就不给面子地睡着了。
魏之远双手拢过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津津有味地看完了整部电影,走出电影院嘴角都带着笑。
魏谦揉揉眼:“有那么好看啊?结局是什么?”
魏之远:“不知道啊。”
魏谦:“剧情呢?”
魏之远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忘了。”
魏谦刚想问他,笑得跟朵花一样,是不是看了个喜剧片,结果就看见旁边几个女孩抹着眼泪过去了,他一抬头,只见宣传的海报上唯美地写着“倾城之恋、绝代悲歌”,上面是一张女人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魏之远心里充斥着巨大的甜蜜,以至于他从头幸福到尾,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看了个生离死别的悲情电影。
多么失败的约会啊,可惜当事人竟然还都觉得挺好的。
为这,魏之远放了老熊的鸽子,没去听那高僧讲经。
老熊唾沫横飞地说完,往下一扫,不出预料地没看见魏之远的人影,他就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的话是说给想听的人听的,不听的人没有烦恼,当然不用听。
魏谦私自离开医院的行为,被查房的护士好一番臭骂,而更加不幸的是,他居然要在病房里过年了。
他一生中没过过几个团圆顺心的年,于是当机立断地给值班医生和护士一人封了个大红包,伙同魏之远,在众人睁只眼闭只眼的纵容下,又跑了。
他们俩,还有小宝,一起包了饺子——皮是小宝擀的,饺子是魏之远包的,魏谦大爷一样地坐在沙发上监工,专职负责指指点点。
窗外响起第一声鞭炮的时候,小宝的表情突然落寞了下来,她说:“要是奶奶还在就好了。”
很多年以前,似乎也是他们仨正在过什么节,宋老太像个不速之客一样从天而降,不由分说地敲开了他们的门,并且鸠占鹊巢地……就那么霸道地留了下来。
……可是以后逢年过节,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讨厌的老东西敲门了吧?
一时间,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然而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小宝一蹦三尺高地蹿到门口,打开门,却失望地发现,外面站着的是笑容可掬的老熊。
老熊看着她脸上难掩的僵硬,拍了拍她的头:“怎么跟见了丧门星一样?贫僧有那么不招人待见吗?”
小宝回过神来,连忙把他让进屋。
老熊打量着她:“我当年就说嘛,这丫头脚那么大,长大了肯定不比谁矮……哎,冻死我了,有饺子吗?”
小宝:“有是有,但是没包素馅的……”
“去你的。”老熊说,“谁吃素馅的?那是喂兔子的。”
他大马金刀地坐下来,一口叼起一个,两下吞了,竖起拇指:“唔,猪肉白菜,香!”
魏谦凉凉地说:“阿弥陀佛。”
老熊冲他见牙不见眼地笑了笑,然后转向魏之远:“哎,小远,你猜怎么着,我把你的资料和照片传到网上了,前两天真有回音。”
魏之远可有可无地笑了一下。
魏谦却连忙问:“什么?怎么回事?什么人?多大年纪?干什么的?”
“一个女的,听声音好像是岁数不小了,其他还不知道,刚联系上。”老熊又夹了一个饺子,“丫头,给我倒点醋,有蒜吗?”
魏谦:“小宝不给他,赞助你那么多钱就是让你给我一问三不知的吗?”
老熊伸长了胳膊拿走了腊八蒜和腊八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同时糟心地看了魏谦一眼,慢腾腾地说:“唉,谦儿,你可真是那什么不急那什么急啊。”
魏谦:“……”
老熊伸手在兜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打电话的这个女的姓周,小远,你要愿意,可以去见见她。”
蹭完了年夜饭,老熊告辞离开。
魏谦忙披上了衣服跟了出来:“我送你下去,这几天过年,前边不好打车,我带你去后面那个出口。”
到了楼下,寒风一吹,魏谦就忍不住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手术毕竟伤了元气,这个冬天他怕冷怕得厉害。
老熊:“行了,你快上去吧,告诉我怎么走就行了,可不敢劳动你这个病号。”
魏谦:“其实我就想问问……”
“打电话那个人怎么样是吧?”老熊接上他的话茬。
“啊,对,”魏谦爽快地承认了,“要是找了半天找了一帮糟心的亲戚,到时候诚心给自己添堵,就不好玩了。”
“听那个周女士的意思,她好像就是知道点什么,本人并不是直系亲属。不过听说话是挺有修养,也挺知书达理的一个人。”老熊看了他一眼,挤兑说,“我说,找着了你又顾虑那么多,当初还肯铁公鸡拔毛,出那么多钱找,是没地方花?来我们寺捐个门槛吧施主。”
“滚。”魏谦往双手中呵了口气,飞快地摩擦着,“其实……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的事吧,小远总是有点……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根没底的感觉,你懂吗?这些年大了,好多了,小时候表现得格外明显,好像总担心别人抛弃他似的。”
“没安全感。”老熊说。
魏谦点了个头:“差不多就那意思吧——我是觉得,也许他有父有母以后,能好一些。”
老熊看了看他,最后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在凛冽的寒风中伸手拍了拍魏谦的肩膀:“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你啊……”
过了破五,魏谦在医院住满了一个月,终于获准出院了。
他第一件事,就是订了机票,跟着魏之远飞到了那位周女士提供的地址。
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约莫有七十来岁,体型却保持得很不错,银丝在后脑勺上高高挽起,身上穿着毛料的长裙,似乎是为了迎接他们,裙子上还搭配了披肩。
这个年纪的老太太,少有像她一样讲究的,无论是举止还是谈吐,她都透出一股被岁月洗练过的优雅。
周老太太取出一个大相册,拿给他们看,翻出一张旧照片,是个男人,模样俊朗,跟魏之远竟然有七八分像,侧脸更是一模一样:“我女儿在网上看见了你的照片,指给我看,说‘这不是小叶叔叔吗?’我一看,还真是,对照着你当年走失的时间,就觉得八九不离十了,这才冒昧打了电话。”
魏之远小心地把那张照片抽出来。
“他叫叶殊,以前我们住邻居,我拿他当自己的小兄弟看。”周老太太又翻到了一个女士的照片,“这是他的妻子——也就是你妈妈,她叫阮红,曾经是我的学生,毕业留校,做了我的同事,都是很好的人。她有原发性高血压,生你的时候引起了一系列的并发症,产后身体一直不好,不到一年就去世了……唉,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那么小的一团,胖乎乎的,可爱极了。”
魏之远轻声问她:“您怎么能确定是我呢?”
周老太太说:“你后背,肩胛骨往下一点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疤痕是不是?”
魏之远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腰。
“那是你刚会翻身的时候,你爸爸笨手笨脚,一时没看住,让你从床上翻下去撞到了柜子上的尖角上磕出来的疤。”
魏之远背后确实有那么一小块伤疤,已经很不明显了,不仔细摸根本摸不出来。
魏谦皱皱眉:“那他现在……”
“也过世啦。”周老太太叹了口气,“他是个气象学家,专门研究内地龙卷风的,你母亲去世以后,他就更醉心于工作,成了个疯子,有一次捕捉龙卷风的过程中,他跑得太近了,被一棵倒下来的大树砸中了车……唉。”
周老太太的眼睛里有泪花闪过,她看着魏之远:“当时你家里所有人都忙乱成一团,没人顾得上你,保姆也不知道哪去了,你才两岁多,刚会跌跌撞撞地走路,完全不知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