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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魏宁打着包票,狼吞虎咽地把口粮吃了。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厚道,但是可以赶在其他媒体之前,抢先报道雪崩的情况,这让他打了鸡血一般浑身充满了兴奋因子。
“我们现在动身去南坡的1号营地,因为雪崩,那边登顶的主路线被封了,我们得从辅路下去,这条路比较陡峭,大家都加小心。”肖绅分析着情况,委婉地提醒大家,如果有不想参加这次任务的,及时退出来。但做新闻的人哪有没有冒险精神的?大家一致决定要一起下山,于是肖绅又反复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刚刚经历了三个小时攀援的人,只短暂休息片刻,再次出发。
奔赴1号营地的路上,魏宁打听了下,已经有其他国家的媒体抢先赶过去了,但是作为国内团队他,他们还是第一家。怀抱着可以发布独家新闻的心情,魏宁的脚步越发轻快。紧赶慢赶,他们赶在夜晚之前抵达了1号营地,这里刚刚遭遇过一次雪崩,已经有搜救人员在这里工作。夜晚的喜马拉雅山脉温度骤降,冰冷的风几乎要刺透魏宁他们厚实的登山服,还来不及安置帐篷,肖绅和一个摄像已经开始调整摄像机,魏宁找好了播报点位,开始第一段现场直播。
山风凛冽,他的头发被吹像一侧,说话间,鼻涕一直往外流,来不及擦就冻成冰渣,剪短的一段播报结束,魏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即脑袋因为缺氧有点发晕。
“过来帮忙搭帐篷!”肖绅拍了拍魏宁的肩膀,没空顾及他的身体状况,就开始安排下一项工作。其他地方的媒体还在陆续赶来,他们必须迅速安营扎寨,占据有利地形。
当天晚上,他们和工程师忙乎了半宿,终于把卫星电话安装好,可以正常给往台里传播影像资料,魏宁也没闲着,在外面跑了一圈,到处去寻找可以报道的素材,报道的兴奋让他们不知疲惫,直到第一段视频传回台里,魏宁才察觉到浑身酸痛。
“听说小幅度的雪崩还在继续,明天等到光线好的时候,我们可以试着能不能拍到。”几个人裹着睡袋,但是谁也睡不着,这样单纯只是为了保暖,肖绅还在和摄像商量着明天的计划,魏宁掏出手机,刚刚充满电的手机仍旧处于关机状态,他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机打开。
视频回传之后会立刻拨出,想到千里之外的某个人一定会因为这段视频暴跳如雷,第一时间打爆他的手机,魏宁就多一分迟疑。
甭管开不开机,他都能预料到,等回了家自己肯定死定了。
实际上,按照搜救专家的说法,这次雪崩具有连续性,谁也不敢肯定还会不会有更大规模的雪崩发生,所以要尽快搜寻失踪的遇难者,这无疑也是对魏宁他们的挑战,他们不得不充分利用每一天偷来的时间拍摄,不知道台里什么时候就会下达召回令。
第二天,按照计划是拍摄一段搜救的场面,摄像师架起机器,魏宁负责讲解,拍摄进行得很顺利,就在要结束镜头的时候,肖绅忽然对着摄像师使了个眼色,摄像师调整镜头方向,面向魏宁身后,魏宁转过头,就看见白茫一片的峭壁上,有一团积雪像赶潮往下推进过来,就在他发愣的一瞬间,肖绅做了个手势,摄像谢师傅就跟着他往前上,魏宁也要跟过去,被瞪了一眼。
“你给我看好设备!”肖绅说着,竟然试着小跑起来。
雪落下的速度很快,魏宁发愣的功夫,雪潮已经化作巨大的雪团,搜救人员用英文大声喊着回帐篷去,魏宁愣了愣,想要去追肖绅他们,就被一个搜救员拉住,往最近的帐篷拉。
“我的朋友还在那边!”魏宁挣扎着,因为高原缺氧,剧烈运动让他非常难受,眼眶蒙了一圈红,那个人也不听他说什么,愣把他往帐篷里塞,魏宁只好挣扎着去护住自己的设备,然后指着不远处自己的帐篷,示意自己会回去。
刚把设备全部撤回帐篷,雪已经滚落到一号营地,魏宁立刻拉上帐篷,下一秒帐篷一阵震颤,好在雪堆冲下来已经耗尽了能量,他并没有被掩埋,只是稍微因为碰撞晃荡了几下。
也就那么两三秒的时间,这次小规模的雪崩结束了。魏宁拉开帐篷,立刻有雪滚进来,放眼望去,帐篷都被雪埋了一半,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他看见技术刘工从旁边的帐篷里走出来,往这里赶,一边走一边比划,等走近了,才听清他是在问:“肖老师和谢老师在哪?”
魏宁脑子嗡嗡的,仿佛雪崩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他看了刘工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回答:“他们去拍雪崩了,不知道有没有出事。”
“我去看看,你在这看着东西。”刘工眉头一皱,转身走了。
这次出来,魏宁是几个人里资历最浅,年纪也最小的,大家都拿他当弟弟,尽量保护他,所以他干的最多的就是看设备这种没什么危险性的活儿,魏宁也知道自己经验不够,每次都服从大家的安排,尽量不去给组里添麻烦。
但是此刻,“留下来”让他备受煎熬。
刘工过了将近四个小时才回来,摄像谢师傅和他一起,但是肖绅却不见人,魏宁一脸担忧的迎上去,就听谢师傅解释说:“我们拍雪崩的时候,老肖被冲下山去了……”
魏宁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只觉得脚下一软,险些跌倒。隐隐听到谢师傅还补充了一句现在下落不明,魏宁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想,不断回忆起前一天还在珠峰顶上,他和肖绅对视的时候,那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眼睛里流露出类似于小孩子恶作剧得逞之后狡黠的光芒。
干吗?
当时受到这个表情的鼓动,魏宁几乎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他知道,以肖绅的个性,即便自己没有催促这一句他也会决定奔赴灾难现场,但魏宁却不能不去多想,就如同肖绅的目光鼓动了自己一样,他这句邀约一样的问话是不是也鼓动了肖绅,让他也想自己一样,来不及思索太多,单凭这一腔热忱就潦草决定来了这里,最后酿成这么一场有来无回的事故……
这也许不怪他,但是他却不能控制自己去愧疚。
年纪最大的谢师傅拍了拍魏宁的肩膀:“小魏,别担心,我跟老肖搭档很多年了,每次都是有惊无险,放心吧!”这么说着,他停顿了一下:“我待会儿给台里打个电话,交代一下情况。这里确实太危险了,你和小刘就先撤离吧,我留下来等老肖。”
“你说什么?!”魏宁的消极情绪被这句话完全打散,他难以置信地瞪着谢师傅,只觉得浑身都凉透了:“我不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魏宁的眼圈瞬间红了。
“什么话!”谢师傅表情有些严厉:“为了你的安全,你必须回去,我们得对你的家人负责!”
魏宁心里咯噔一下,家人这两个字确实戳痛了他的软肋,可是……想着自己喝出去关了两天的手机,他觉得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打道回府就像是一个逃兵。
“我也不走,我们四个人一起来的,怎么能两个人回去!”技术小刘比魏宁大三岁,这会儿也是说什么也不肯走:“谢师傅你要非让我们走,我们大不了撤个几百米,再偷偷搭个帐篷!”
“谢师傅,不管肖哥现在是不是出事了,我们都必须给他一个交代,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肖哥那一关我就过不去。他一直说,做新闻的人最大的荣誉就是四个字,我在现场,现在灾难还在继续,搜救还在继续,还不断有人死去,不断有死者被确认出身份……电视前,无数的家人都在等待着自己亲人的那份尘埃落定,等待着新闻给他们传达信息,这个时候,我没办法为了自己的家人背叛千千万万家人的期盼!”魏宁急迫地看着谢师傅,他抓着对方的手臂,就好像抓着救命稻草。
这个对视长达半分钟,最终谢师傅还是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但是老肖的事情,我必须报告台里,到时候,如果台里让我们走……”
“你就跟台里说,我们走不了!下山的路已经被雪封堵了,在直升机到达之前,我们没法走!”
谢师傅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魏宁能有这么大胆的想法,他皱了皱眉,忽然一拍魏宁的肩膀:“我算知道老肖为什么执意要你加入了,你跟他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摸一样……”他说着,狠狠拍了魏宁脑门一下:“杀千刀的不怕死!”
魏宁吃痛唔了一声,谢师傅还在生气,哼哼的,但也不再说阻止的话了,魏宁一颗心总算落地,他这下应该是不用走了。
☆、第54章
肖绅一直没有找到;但是这并没有影响魏宁他们拍摄的热情;或许是把忧虑和恐惧找个寄托,或许是借由录影表达祈愿;他们用这种方式等待着肖绅的消息,时间一天天流逝,他们等来的却是台里不容拒绝的紧急撤离命令。
据说国内的主流媒体派来了航拍飞机,台长说;如果走不了,就给我坐飞机回来;如果还是不服从命令;那么他们即便拍到珍贵影像,电视台也坚决不会播出。
这一天晚上,魏宁和其他两个人都失眠了。
他们是新闻工作者;不是个人英雄主义,即便拍出再独家的消息,没有平台,一切都没有意义。
“如果肖哥在,也会妥协了吧?”魏宁窝在睡袋里,一时间迷茫得不知所措。老谢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烟,小刘则是不停地检查机器,明知道这样没有什么意义,却是单纯地不愿意停下来。
最近由于大家都抱着亡命徒一样的心情疯狂拍摄,体力都有些吃不消,魏宁已经出现了微弱的高原反应迹象,一停下来,头就疼得要命,但是,由于并不明显他没把这件事告诉两个同伴。
“而且我们吃的也不够了,还是按照原计划,你们回去,我在这里等老肖。”老谢抽完了烟,狠狠吸了一口气,脸色阴沉。
“这算什么?咱们不是一个团队吗?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们也不可能走。”魏宁立刻抗议起来,但是老谢是个不爱说话的,他跟肖绅是老搭档,肖绅在的时候,他还能多说两句,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就用沉默来对峙。老谢是个退伍兵,一米八几的个子,阴着脸不说话的时候特别有压迫力,魏宁一肚子争辩都被生生憋回去了,只觉得老谢这个态度他多说无益,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到时候他就是死赖着不走,谁也拿他没辙。
然而,这个想法没能成功保持到第二天,魏宁就被自己的身体背叛了。
他发烧了。
所谓病来如山倒,高热一上来就不退,魏宁第二天一早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了,就知道有人跟他说话,喂他喝水吃药,然后就被转移了,去了哪,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了。
昏昏沉沉的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梦见自己被雪崩埋了,在冰窟窿里冻得骨骼肌不自主颤栗,还纠结着没给主编写遗书。梦见肖绅找到了,他们几个人坐在帐篷里喝大酒,肖绅臭不要脸地说要把自己死里逃生的经历写成书。梦见自己回了市里,老爸老妈和主编都来接机,老爸老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他们同意他跟主编结婚,别再离家出走了……
魏宁一个激灵惊醒了,眼前黑乎乎的,一股浓重的来苏水味儿提醒他这是在医院里,他动了动爪子,忽然被谁把手按住了,魏宁吓了一跳,张嘴喊了一声谁啊,忽然那个人就凑过来,直接把他给强吻了……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