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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立中道：“别再给我打电话。”
按了结束通话的红色键，杨立中等了等，A果然没有再打进电话来。
他闭上眼睛，手指继续抚摸身边的狙击枪，仿佛是在自慰的动作，闭上眼睛，眼前是被子弹炸开的身体，血肉模糊，那个女人是颈部中枪，血液像一注细细的喷泉。
他摸索着拿起手机，调出通话记录，给A打回去。
A笑呵呵地，“想我了？”
杨立中道：“我找麦克，你在吗？”
麦克“嗯哼”一声，“有什么就快说，12点以后就换班了，那一位仁兄可不喜欢兼职语音客服。”
杨立中看了看床头柜上另一部手机，时间是23：20分，“麦克，你杀过人吗？”
A道：“他就是一客服，跟10086的没两样。”
麦克道：“的确如此，我没杀过人。”
杨立中道：“你怎么看我们这些人？”
麦克道：“我的看法重要吗？”
杨立中道：“我只是突然有些害怕。”
A抢着问：“怕什么？”
杨立中道：“我怕的是，为什么他们都害怕，我却没什么感觉，我是不是很不正常？”
A乐不可支：“正常的干不了我们这一行。”
麦克反对：“这个我不同意，很多人就是拿这个当工作，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比方……比方屠夫，那家伙……你能说他不正常吗？他这人不要太实诚，对人也热情，听说他女儿上小学一年级了。”
A“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说他老婆？”
麦克道：“他老婆怎么啦？”
A道：“一个女人能把老公挠得满脸花还看着温柔娴淑的，这家庭生活就正常不了。”
麦克戚戚然：“我老妈也经常把我爸挠得满脸花。”
A不以为然：“我又没说你心理正常。”
这是杨立中第二次来到A的居所，天气已经转凉，房间里没有开空调，只有电风扇摇摆着，发出哗啦啦的噪音。
A还在雕刻玉石，并且光着膀子，杨立中怀疑他是故意的，这时候的气温并没有到T恤上不了身的地步。他承认A健硕的身材很有美感，但是几个月前他刚刚从特种部队退下来，那些哥们儿的身材也并不比A差，当初他对男性的肉体没有感觉，现在也不会因此就转了性。
A身后的架子上摆放了很多工具，当发现杨立中的目光落在那些成品上，他跟着回头，“喜欢吗，挑一个。”
杨立中道：“你刻那么多干什么？”
“让我干一次，我就告诉你。”
杨立中低头闷闷地笑，“这是你的口头禅吗？”
“不是对着谁都会这么说的。”A抛一个媚眼过来，目光的焦点落在杨立中耳垂、喉结和锁骨的地方，杨立中觉得他这种目光好像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拧断自己的脖子似的。
“还有谁，你对着边远也会这么说？”
“不会。”
杨立中眉头一皱，“你不是很想干他吗？”
A下意识地用手抚摸自己的胸口，“我告诉每一个人我想干边远，但是我就不会当面跟他说。”
杨立中觉得有趣，“边远是什么反应？”
A“哼”了一声，“他觉得我是拿他开涮。”
“见了面不会尴尬吗？”
A低头小心地雕刻着很精细的部分，一边道，“如果他会尴尬，那就不是边远了。事实上每次我去找他，都是这么看着他的……”A微微眯着眼睛，嘴唇抿着，笑得很猥琐，“然后他就是这样……”A的脸刷地面无表情，仿佛新闻联播里听着政府工作报告会议且被迫坐在第一排接受电视台拍摄的苦逼中年。
杨立中笑得憋不住，“我觉得他是尴尬了。”
A喜道，“是吗？那你觉得我有机会吗？”
杨立中斟酌了一下，“我不了解他。他结婚了吗，有没有家庭？”
A耸肩，“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杨立中摸了摸鼻子，“理论上讲，一个男人要忠于他的家庭和婚姻，所以不会随便跟别人发生性行为。所以如果他是单身的话，你成功的希望大一些。”
A停下手里的活，用食指和拇指捻着下巴上的胡茬，“我还真的不清楚……”说着他赶紧在抹布上擦了擦浮灰，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肥龙，你知道边远结婚了吗？”A问道。
电话里不知道说了句什么，A赶紧挂掉，然后继续打电话。
“屠夫，你知道边远结婚了吗？”
看来问题仍旧没有答案，于是他继续锲而不舍寻求真相。
“老毕，你知道边远结婚了吗？”
A叹气，“7组我就认识这么几个人了，我想想，对了……”
电话再次接通：“消防员，你知道边远结婚了吗？”
挂了电话，A很愕然，“奇了怪了，没人知道。”
杨立中提醒，“麦克也许知道。”
A摇头，“麦克是技术组的，我怀疑他都没见过边远。”
杨立中道：“但是他应该听过不少八卦。不过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边远？”
A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我替你问？”
“啪！”地一声，A大拍了桌子一记，“兄弟！我以后拿你当真兄弟！”
杨立中摸出手机，低头打电话给边远。
“找我有事吗？”边远说话的声音还是闷闷的。
杨立中刚想说，突然A扑上来把电话掐断了。
“你干什么？”
“算了，别问了，他结没结婚真的没多大关系，反正我就是想上他一次，管他同意不同意。”
杨立中觉得他这是有点妄想症，妄想症就是一天到晚唠叨这个事情，但是并不打算真的付诸行动。“那现在我们能不能谈一谈正事？”
A坐下来，拿起刻刀，重新开始手里的活，“谈吧。”
“那个岛你看过方位了吗？”
“看过了。”
“怎么过去？”
“坐船，废话，难道还游过去？”
杨立中摇头，“边远给的卫星照片我仔细看过了，资料里也写了，岛上有风力发电机，卫星电话，我怀疑连雷达都安装了，任何陌生的船只靠近小岛都会被发现。我们必须在一定范围内弃船然后游到岛上。我不清楚这是不是边远故意安排的，有没有这样的规定，非得按照指示行动？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另找机会，毕竟杀一个人，比保护一个人，容易多了。”
6
A“呼”一声，吹了吹玉石上的浮灰和碎屑，“你知道吗，我曾经接过一个任务，要我非做成意外的样子，边远不找别人而找我，就是因为这个我最在行。如果他把这个小岛的详细资料给了你，那代表你必须在岛上做掉目标。至于那种自由发挥的目标，他只会给你简略的行踪资料。如果你不按照他的要求做，那么你在很长时间里都不会接到活了。”
杨立中想了想工资卡上的底薪，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他的兼职找的还算顺利，只是一个人长期远离工作，那手就生了，他很久不摸枪，还真说不准现在有没有退步。
“在7组里面，肥龙擅长近身徒手格杀，屠夫擅长用刀，老毕喜欢下毒，消防员只喜欢用枪，而我，我是天才，所以边远最喜欢找我办事。本来这次行动，边远是找消防员跟你搭伙的，但是消防员找到了我，他说他好久没接活了，枪法有退步，就让贤了。”
杨立中大概明白了行动的要求，“你说消防员只用枪，他如何保证枪法不退步？总不至于每天都有活接吧？”
“消防员平时肯定有机会接触枪，不是射击俱乐部玩彩弹的那种，具体干嘛的我也不清楚，只要他出任务，一般就是单独行动。这大概也是他不肯和你搭档的原因。”
杨立中心中感叹，七组应该是人才济济，不拘一格。
A把半成品的玉石搁到身后的架子上，“到我房里来，我们上淘宝订购一些潜水设备，然后具体安排一下怎么上岛。”
杨立中听说A准备在淘宝上订购潜水设备，简直哑口无言。
“军品不好吗？边远没有给我们提供？狙击步枪都给我们了，一套潜水设备值几个钱？”
“问得好！”A走进房间坐到电脑跟前，“你准备怎么上岛？”
“坐船。”
“船呢，你觉得边远会送我们过去？或者坐着武装直升机空降？”A直摇头，“除了子弹，其他东西都要还给他的。我们得自己设法接近目标，没有发票的东西他一概不会批报，过于昂贵的设备即使有发票也不可能。潜水设备？可能报销吗？所以我们只好买点儿便宜货，至于怎么去岛上，反正没有船票卖。我跟一家渔具店联系了，他们这个周末组织海钓，钓鱼爱好者可以报名。我去报名了！”
杨立中顿时有些凌乱了。“伪装成钓鱼爱好者？可是我连鱼竿都没有！”
“我有！不止一套！”A开始在网页上搜索，然后道：“可以租你哦。”
“多少钱？我是说，买一套，也许我也可以培养这个爱好。”
“如果你每次行动培养一项兴趣爱好，相信我，你会破产的。别纠结了，你让我干一次，我免费送你。”
杨立中的确在纠结，“为什么非要在岛上除掉目标？”
A双手交抱胸前，“荒岛，杳无人烟，死个人的话不可能有记者跑去采访，连警察都未必能介入，保镖们手足无措，所以这样做只是让善后工作变得更容易。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目标是个有权有势的，总之边远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理由，而他一向不负责解释，你以后最好也别多问。”
杨立中拖过凳子在他身后坐下来，跟着浏览那些劣质潜水设备，“我知道了。”
“有一次我奉命去杀一个女的，还是大学生呢，模样看着也干净，我下不了手。我就问边远那个女的犯了什么事，他说那是国家机密，他也没权利过问。”
“后来呢？”
“后来肥龙去料理了。肥龙除了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什么活都接。”
杨立中看着网页，目光有些涣散，他恍惚又想起那个被他射杀的女毒贩，那道血线犹如喷泉。
“你有什么不做的活吗？”A开始跟卖主在那里你来我往地讨价还价。
杨立中觉得为了几块钱的邮费折腾半天，实在是闲出屁来了，“我还没有遇到。”
“女人也行？”
“可以。”
A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丧心病狂！”
杨立中懒得跟他争辩。
周末，杨立中把狙击枪用防水布包好，伪装成垂钓用具摆放在鱼竿下面。他跟着A来到那家渔具店，店主用小皮卡拉了他们来到码头上，等在那里的还有另外十几名钓鱼爱好者，他们清一色地开着私家车，然后谈论着购买游艇享受海钓的可能性。
杨立中和A在这群人中间比较寒酸，一来因为他们的垂钓用具太业余，二来他们还带了潜水设备，一看就是不怎么出海一出海就想把十八路景区玩转一遍，想玩点新鲜又没钱的那种穷鬼。
而作为狙击手出身的两个人自然很懂得低调的艺术，坐船全程一直显出那种很没出息的倒霉相，板着脸听别人在那里炫富。
“我跟我哥们也挺喜欢游泳，以前我还玩过风浪板。这边玩风浪板的不多，找不到伴儿，哎，风浪板你知道吗？不，不是冲浪，是风帆，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