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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自已的声音镇静地传出:“我的价钱,一,你包养我的理由。”
13
沉默半晌。
“二和三呢?”路德维希的脸隐在暗影里,语声仍是淡淡无起伏,我却不会错认那一丝杀气。
想来这世上敢和他谈条件,讨价还价的人,到今天为止只怕还不多。
何况他是主宰,我是男宠,其间身份便相差十万八千里,哪有平等对坐谈判的资格。相信仅我没有立即跪倒,诚惶诚恐回话这点,已是弥天大罪一条。
“二么?当然是钱。很多钱。”我笑得开心,索性演足这角色,“如您所说,请由我自已来填空白支票。”
“三呢?”
“三——”他竟还能不动声色,大人物果然与众不同。我长长叹了口气,“钱再多,没命花又有何用,这第三,自然是要请您保障我的生命,让我安安全全贻养天年。”
“你——很聪明。”路德维希的声音微微起了一丝波动,却不知是在惊异我的大胆,还是同情我的无知,眼光深深,“但是你可知道,聪明人一般都死得比较早。”
“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这样说,就会死得更早。”我苦笑,反问道,“您杀我不比杀一只蚂蚁更困难,为什么这时反倒要用钱来收买我?”
路德维希没有说话,黑暗中的那双眼眸,却不觉察地闪过一抹寒芒。
没人理睬,我只好继续自问自答,大胆道出我的猜想:“司徒飞,对么?正因您不想让他知道,所以才不愿对我使用暴力,我只不过是您的一步棋。其实做棋也没什么不好,”瞧了一眼暗影里那男人,更加肯定心中想法,“但做一颗利用完了就死,年寿不永的棋子,却是另一回事。”
桌上最近的一支烛光跳了一跳,被风刮得有些飘怱。空气中似乎弥漫起一丝丝雾般的杀气。
“我从不受人威胁,也最恨有人自作聪明。”路德维希的语声第一次露出淡漠以外的情绪,冰寒无匹,“多有打扰,再见。”
黑衣黑袍的人影转过身,竟当真说走就走。我不由大急:“等等,你回来。”
身影毫不理睬,径直前行。
“请你回来。”
没有任何改变。我叹了口气:“求你回来。仁慈的牧师先生,上帝一定有叫你帮助迷途的羔羊。”
路德维希终于停下脚步,漠然转过身:“你有什么事要对上帝说?”
真以为这是在演舞台剧吗?我心中暗骂一声,对这矫揉做作的黑衣家伙没有任何好感,无奈人在屋檐下,我既有求于他,自然只能乖顺低头:“是这样的,牧师先生。蒙上帝恩宠,我爱上了一个人,而他也爱上了我。”
路德维希的眼神微亮:“我们应该把一切的爱都献给主——然后呢?”
看他扮得高兴,我也只得奉陪。
“然后,您的朋友司徒先生强行将我带到了这里,当然,我并不敢说您的朋友是坏人——但您看,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违反了上帝关于自由相爱的旨意,对么?”
“哦,爱是神圣的。不过司徒是我所尊重的朋友,他做的事,我不愿干涉。”
靠,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这种明明杀人无数,却偏要装得清白纯正的王八蛋。
我忍气吞声:“希望您看在我们都是上帝子民,都要接受最后审判的份上,帮我一下,权当行一次善。”
路德维希自然也不是真想拒绝,否则他何必在此听我废话。架子摆完,面子要足后,这原本看起来象贵族 ,现在看起来象国王的男人才轻描淡写问了一句:“你那爱人是谁?”
我略一斟酌,还是说出了三个字:“江上天。”
路德维希微露出讶意:“就是那个昨天才和克劳尔家族正式宣战,再度掀起金融圈动荡风暴的江氏总裁?”
我心中一跳,失声道:“什么?他们当真打起来了?谁先动的手?”
“各大报都已炒得纷纷扬扬,你不知么?”路德维希深沉的蓝眸盯住我,似想从我面上看出端倪。
天啊,我究竟在飞机上过了多少小时?昏昏沉沉中,不觉世事已生波澜。
“帮我尽快联络上他,然后想法子让他带我走。条件你开。”事出仓促,我再也顾不得谈判时必须不动声色,深显莫测的教导,直接丧权辱国,割地赔款。
路德维希本就有意要赶我离开,此时更有大礼进帐,不想也知道他必定喜出望外,满心得意。
“好。我答应让他带走你。不过不是现在。”路德维希对我微微一笑,“一周后我们会有一场庆典,届时你要帮我做一件事,做完后便可走。”
想问什么事,话到嘴边却又咽回。瞧他那神情,定是不肯先说的,问也无益,我倒想起了另一件事:“牧师先生,你不想给我另外安排一间屋吗?我怕我和您的朋友住在一起后,会对那间文物级屋舍造成损害。”
“为了计划,你现在不能走。至于屋子么,唉——”提起他心爱的收藏,路德维希痛苦地摇了摇头,“任何事物,最后总要付出代价。”
匆匆地向我身后瞥了一眼:“当然我也希望能完善解决这个问题。这个给你,你好自为之。”
一把乌黑精致、超小型的雷鸣二号塞入我手中,不愧是军火商巨头,连一把防身用枪也选得这么优雅。
路德维希黑衣的身影迅速消失,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头,蛮横地将我转过去,司徒飞微带酒意,盯视着我:“你们两个谈了些什么?我一直想过来,却总有人缠住了说话,到现在才脱身——”
“我们在聊世界经济。”我不觉得我在说谎,不过司徒飞能不能理解,那是另一回事。
“胡说,”司徒飞狐疑地看着我,面庞几乎要凑到我的上,拜角落暗影所赐,此时厅中人应该全不注意我们,正由得司徒飞放肆,“方才你们两个人笑得便象两只奸诈的狐狸,叫我想不注意也不成。”
14
“加上你,就是第三只狐狸。”我大方地将枪放入衣袋,退后两步,避开司徒飞有意无意靠过来的身体,“真要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你为何不去问他?”
司徒飞望着我,眼神里竟有一丝忧虑:“浮生,听我一次,别和这个人打交道。”
我露出询问的眼神。
面前的男人摇了摇头,不肯再多说,黑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暧味:“时候不早了,走吧浮生,我们回去度良宵。”
壁炉里余烬未灭,我挑了几根木柴丢下去,看火苗轰地窜成一片。
司徒飞在屋中察看了一圈,确定走前的暗记未变,放下心来,笑吟吟地踱到我身边:“浮生,要不要一起泡个澡?这里的水,是花了大力气从山中引来的温泉。”
我回以他一笑,站起身,点燃根烛台:“你先洗吧,我去给你放水。”
“放多一点,否则怎够我们两人用。”司徒飞跟了过来,倚在门边,笑得不怀好意。
我低头做事,调节热水缓缓流入池中,只作未闻。
猛地身子一震,按在调节伐上的左手瞬间僵住。
司徒飞还在身后喋喋不休:“……不如就让我代劳可好——怎么了?”
我不答,额汗却已微微渗出。
司徒飞随我的眼光看去,也蓦地呆住。
一条红黑相间,色彩斑斓的小蛇,正准准地盘在水管之上,昂首瞪着我们,所居之处,离我的肌肤不到三寸。
我一动也不敢动。虽未熟知蛇的种类,但眼前这条,无疑是极毒,咬上一口,只怕数分钟间便能决定生死。
装了消音器的沉闷枪声终于传出,司徒飞果然弹无虚发,只一枪,便擦过我的肩头,直射中蛇的头部。
我大大松了口气,至今方觉自已脚软手软,竟再也站不起来。
司徒飞伸手过来,将我一把拉起,拖入他怀中:“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半闭着眼,平衡自已失惊的心情:“这里的蛇很多?”
“不是。”司徒飞顿了一顿,“这条蛇,大概是我仇家送的,十有九便是那个板亘——不小心却连累了你。”
抱我的双臂更紧,似是害怕我突然消失一般,最后将我轻轻安放在唯一的床上,自已也坐了下来。
我看了看自已,再看了看司徒飞。
“当然也是睡这里。”司徒飞毫不犹疑俯下身,在我面上亲了一亲,随即合衣躺在外侧,“不用怕,我只是防着他们还有何种花招,不会对你怎样。”
我突然有些惭愧,低声道:“司徒,你不必如此,我并非弱不经风。”
“我知道。”司徒飞面色沉静,双目已合了起来,神气凝集,“浮生,你是我见过最强悍的男人,当然不会弱不经风。”
强悍?我苦笑,我还不够柔顺,不够随遇而安么?
“若我当真强悍,又怎会容忍你对我又亲又抱?”
“过刚易折。”司徒飞叹了一声,睁开双眼,深深凝视着我,“无论怎样,什么事也摧毁不了你的意志,什么人也动摇不了你的心,是么?”
“不是。”我简单答了两字,想起了格雷的手段,“我是凡夫俗子,我害怕很多事,很多人。”
“那你为何还不屈服?”烛光点点,浮缀在房间的四角,光晕中的一切事物都象不真实,司徒飞的声音有些异样,“是不是在你心底,永远都有一处,狂傲不羁,自由自在,不许任何人触摸?”
“写诗么?这倒真是个出灵感的好地方——”我微笑,正想赞扬一下这古堡的历史渊源流长,却被人突然打断。
并非话语,而是动作。一个吻。
不再狂暴强迫,一双手抚上我的脸庞,随即一张炙热的唇有力而不失温柔地覆住我的,舌尖耐心地在我唇间嬉弄,有点痒,又有点麻,渐渐麻痒都化作一股令人晕眩的力量,诱惑我不由自主地张开口,与他回应。呼吸渐渐变得缠绵,甜腻的鼻息交织在一处,这男人的吻功果然高明到可怕,只细细地在我口内游走了一遍,就已将我吻得欲罢不能。
两个人的呼吸都快断绝时结束了这个吻,我睁开眼,淡金色的烛光中,司徒飞的眼神竟有些奇异,我心中一阵莫名悸动,随即暗惊,难怪所有的爱情顾问都强调气氛必不可少,这种人为营造出的、千百年的历史感,竟能令身在其中的人也继承到那份深情浪漫。
然而再情深也只不过今夜一梦,明日天明,当阳光照入窗棂,魔力便又恢复原状。
想至此处,心中重又淡然,却也不愿打破这魔魅般的一刻,微微一笑,就着依偎在司徒飞怀中的姿势,无言合上双眼。
明日风霜刀剑,我们各各要亲自去担,何必令今日,成为日后之重负。
深情原是负不起的重,所以,无论对谁,不必情深。
然而我原以为,司徒飞这男人欲重于情,我既送上门去,他必不肯放过,谁知这一吻过后,他竟未再纠缠上来,只是半靠坐着,在木柴的毕啪声中凝神搂住我。
15
第二日醒来,一片阳光过眼,映得窗棂都泛起柔和的暖意。
晨钟声里,司徒飞正在桌上摆放餐具,见我醒来,笑着招呼:“过来吃饭。”
竟是一副若无其事模样。
我心一松,啧啧称奇:“瞧不出你还有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