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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里,他的妻子,依旧在笑着,笑得开怀,笑得诡异地空灵。
幸村颓然地笑了起来,声音越笑越大,直至最后,笑出了眼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只是感觉到,内心的某一个地方,空落落的。
*
幸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头疼得厉害,本不想去理会的,只不过,这个找他的人太过坚持,在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下,幸村挣扎着摸到了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喂”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绷着声音道:“幸村,是我,柳莲二。”
“莲二啊,什么事?”幸村的脑袋里闪过一丝清明,“是爷爷他”
柳莲二知道他嘴里的爷爷指的是谁,只不过,他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幸村,爷爷大概今天八点去墓园,你”
“我知道了,”幸村抚着泛疼额角,干巴巴地硬着,“我会避开他的。爷爷他最近身体还好吗?”
“嗯,还好。”
“”
“如果没事,我挂了。”
“嗯再见”
“再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莲二再也没有叫过他“精市”了,只是很平淡地叫他“幸村”。立海大网球部的聚会他也很少出现,每次都是来去匆匆,见到他和弦一郎的时候,只会淡淡地问声好,便不会在说话了。
他没有娶小透,三年了,他另外买了房子,却一直没有向小透求过婚。
当大家都从菡瑾的死中走出来的时候,当幸村菡瑾成为一个过去的代名词的时候,似乎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认为,他该和小透结婚了。弦一郎也是如此。
他没有去怪任何人,他知道,从菡瑾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责怪的资格,因为,是他亲手杀死了菡瑾,和他们的孩子。
莲二恨他,弦一郎怪他,这都是他应得的。
因为他,害了两个女人的一生。
他从来没有否认过,他爱小透。直到菡瑾死后的三年中,这种爱,都没有动摇过。小透一直都不是像她表面表现出的那样善良温柔,这些,他也都知道。因为她母亲的缘故,她为了在家族中有一席之地,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自己去争取。她的眼泪,她的笑容,只是她掩饰自我达到目的的一种工具。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她,看着她一路走来,刚开始只是以一种哥哥对妹妹的感情在对待她,怜惜她,为她的经历唏嘘不已,到后来,却深深地迷恋上了她。
立海大,被称作王者立海大,而他,作为一个带领王者之军前进的领袖,他不否认,他疯狂地执着着胜利。他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在他胜者为王的概念里,真田透,无疑是最符合他的要求的伴侣。他欣赏她,这种欣赏,最终将那种兄妹之情,演变成了爱意。
但是,他没有料到,爷爷当初会如此决绝地反对他们在一起,用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阻止他们交往。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之下,他只好找上了爷爷喜欢的柳菡瑾,让她做他的女朋友。当时,他的想法的并不复杂,只是觉得,男女朋友而已,先安抚住爷爷,以后总会有办法让他回心转意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爷爷最后会让他和柳菡瑾结婚,并且直接用他以后的网球生涯相威胁。
网球是他的梦想,小透是他的爱人,他没有选择,那时候,他刚刚在职网有了一席之地。
于是,他默默地接受了和柳菡瑾结婚的要求。
如果说,小透的心机是他欣赏的,那么,柳菡瑾的懦弱就是他厌恶的。他无法忍受,一个只会唯唯诺诺的妻子,只会站在他的背后,受到伤害却不想去反抗。结婚一年以后,她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工作,待在家里开始做家庭主妇。
他外出晚归,她不会去问他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了;他出国参加比赛,她从不询问他比赛的情况,只会在电话里啰嗦地重复着一些“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他明明对她不好,她却会在爷爷面前拼命地掩饰,一个劲得替他说话,她口口声声说她喜欢他,他却从来感觉不到她所说的那些“喜欢”。
是的,他讨厌这样的柳菡瑾,他讨厌她的善良,讨厌她的懦弱,讨厌她的一切。
那一段时间,他疯狂地和小透见面,故意被记者拍到他们在街头拥吻的照片,他想知道,他这个温柔的妻子,底线到底在哪里。
她没有来质问他,只是独自一人面对着外界的压力,陪着他,出席一个又一个的记者招待会。
他曾经一度认为,她会崩溃,没想到,她却挺了过来。
他给她买了避孕药,伪装成维他命的样子,让她服下。
他从来没想过,要和她走下去。
在他心目中,有资格站在他幸村精市身边的,应该是小透那样坚强有心计的女人。
菡瑾死的那一天,他的心,奇痛无比,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再也没有人,会专程打一个横跨半个地球的电话,只为了关照他注意身体;再也没有人,会在他绯闻缠身的时候,坚定地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面对记者了;再也没有人为他种下满院的诞生花
他的生活,从菡瑾死的那一天开始,就乱了套。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当他渐渐接受菡瑾的死的时候,他才明白,其实,他早就爱上了他的妻子。
不同于对小透的爱,他对菡瑾的感情,更像是一种对家人的爱,那种经历了很多,经过岁月的沉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
因为习惯,所以爱。
他带着小透,逃似的搬出了那个满是菡瑾影子的房子。
在他的心里,他的妻子,只能是菡瑾。
幸村菡瑾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诅咒一样,牢牢地刻在他的心上。
幸村嗤笑着,从地上站起来,他的身旁,是满地的狼藉。
散落在地上的酒瓶和隐隐作痛的脑袋告诉他,他昨晚,又喝得酩酊大醉了。
他晃悠悠地往洗漱间走。
今天,是菡瑾的忌日呢!
爷爷,一定等的很着急了吧!
》
幸村精市用冷水草草地洗了把脸,驱车赶往祖宅。这是他三年来养成的习惯,习惯和爷爷一起去看菡瑾。
头还在疼着,这是宿醉的结果,他知道,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开车,可是,谁又在乎呢?
车子在门前停下来的时候,管家已经候在门口了,看见他回来,连忙迎了上来:“少爷,你回来了,老太爷等你很久了。我这就去告诉老太爷,让人准备车子,可以去看少夫人了”
幸村精市脚下一滞,沉默片刻,道:“我先去见爷爷,车子的事,暂时先不要忙了,可能要到下午才能去的”
“可是”管家抬起头,想劝劝自家少爷,毕竟上坟这件事情,下午去实在是不太好。没想到一抬头,却看见了少爷一脸疲色,原本欲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地咽下。想到前两年少夫人忌日时的情景,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柳家,是不会原谅幸村家的了。他微微欠身道:“是,少爷,我先下去了。”
菡瑾死后,幸村精市就很少回祖宅了。他没脸见爷爷,也知道,爷爷并不想见他。
他害死了菡瑾,虽然是失手,但是他确实杀了人。
爷爷在柳家门前跪了一天一夜,求柳爷爷放过他。
这一跪,跪的不是幸村家家主的脸面,而是两位爷爷之间那超过半个世纪的友情。
所以,最后,柳爷爷妥协了。
幸村精市看见爷爷的时候,爷爷正坐在石凳上,初夏的风,吹拂着他和服的衣角,显得空空荡荡的。一段时间没见,爷爷似乎又瘦了。
在爷爷面前站定,看着爷爷一副出门的打扮,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如何开口,踯躅半晌,只得轻声道:“爷爷”
老人并没有看他,只是看着院子一角发呆。
幸村精市无奈,只得再次拔高了声音,喊道:“爷爷我回来了”
“精市啊”老人一凛,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陡然醒转过来,“你回来了啊!”
“嗯”说不上什么感觉,却明显的感觉到,爷爷的精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走吧,我们去看小瑾,”老人站起来,扶了扶衣裳,笑道,“她一定等久了,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去看过她了”
“爷爷”幸村不忍打断爷爷的兴致,却想不出应该如何开口,“我们”
“怎么了?”老人转过身笑容有点凝滞了,“发生什么事了?”
“莲二刚刚打电话给我了”
“莲二?”老人的眼神黯淡下去了,“他说什么?”
幸村精市的视线飘忽起来:“莲二说,柳爷爷今天早上八点要去看菡瑾”
这三年来,渐行渐远的不只是他和莲二,同样奇怪的还有莲二和他的家人,几乎在菡瑾死后的那一个月里,莲二就和自己父母妹妹决裂了。当时消息传来,他正处于低谷时期,小透告诉他的时候,他一度认为,这只是柳茗雅和她家人的一个计谋。
他很愤怒,菡瑾就剩下了这么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了,他不能看着柳爷爷他被柳家那几只豺狼给逼死。他可以答应小透帮助柳茗雅劝说菡瑾将莲二写入族谱,只是因为,莲二是他的好朋友,他相信他的人品,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柳爷爷的事情来。
所以,他匆匆约出了莲二。他忘不了当时莲二的表情,那种夹杂着恨意的表情,那一刻,他才知道,其实,莲二很在乎菡瑾这个妹妹,只是,这种感情,被他埋在了内心最深处,和他一样,直到菡瑾死后才爆发出来。
那个时候,莲二很镇定地告诉他,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他会代替自己的妹妹柳菡瑾,永远陪在柳爷爷身边。
幸村精市并不知道,让一向重视家人的莲二放弃自己父母妹妹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莲二答应的事情,是不会反悔的。
渐渐地,大家都习惯了,莲二待在柳爷爷身边的日子,在很多场合,他就是柳爷爷的代表。
这三年来,柳爷爷淡出了商场,莲二代替了他,处理包括和幸村家在内的所有接洽,比如说,在每年菡瑾忌日的时候,他都会接到莲二的一个电话,一个告诉他柳爷爷要在几点去看菡瑾的电话。
没人说明,但是,幸村精市和幸村爷爷都很清楚,这是柳爷爷属意的,让他们,在那个时间段,不要出现在菡瑾墓前,他,不想见到他们。
幸村精市扭过头,不忍看到爷爷失落的表情。
老人望着远方,长叹一声:“他还是不肯原谅我啊”
有的东西,即使是时间,也无法冲淡。
菡瑾生前,喜欢一些清清淡淡的花。她死后,每次他从国外比赛完来看她的时候,都喜欢给她带一束百合,然后,在她的墓前坐上几个小时,把比赛时发生的趣事告诉她。虽然她再也听不到她柔柔的声音了,但是他觉得,她一定还在那里,听他倾诉着。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觉得无比的安心,没有压力,没有紧张,心中一片平静无波。
幸村开车先行,他要赶在爷爷到之前,先在山下买一束百合,带上去。
花店里的老板娘是一个50开外的老妇人,幸村经常在她这里买花,一来二去,已经混熟了。
今天,他刚踏进店里,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莲二,你怎么在这里?柳爷爷他是不是”
莲二听见熟悉的声音,转过身,淡淡道:“爷爷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