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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眼神,清晰的穿透了她的身体,灼乱了她的一颗心。
以至于她后来跟小丫头说了些什么,她自己都不得而知。
一如既往,归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准备好了晚饭,当他把一盘热腾腾的清蒸多宝鱼从锅里端出来的时候,那还飘着热气的烟熏了冷暖的眼睛。
归齐做的鱼很仔细,每一根葱姜丝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纤细规整。
味道鲜美,从无意外。
冷暖怎么不懂,那不是手艺,是心意。
有那么一瞬,冷暖很讨厌自己,她觉得自己很恶心。
默不作声的享受着另一个男人对自己的付出,又能理所应当的享受着这个男人对她的好。
冷暖,你真不要脸。
冷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光的这一条鱼,她其实并没有食欲,但就像是非要表现什么似的,她觉得她的每一口,都像是再赎罪。
“你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归齐笑着给她擦着嘴。
冷暖笑笑,“你蒸的鱼,好吃么。”
“有多好吃呢?”归齐无聊的问着。
冷暖忽悠着,“好吃到天天都不腻歪。”
女人是骗子,这话没错。
冷暖从没想过居然有一天她自己会撒谎撒的这么得心应手。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之间要靠谎言维系了呢?
看着归齐幸福的笑,她心理的愧疚感确实少了很多。
当然,冷暖终究是年轻,她的拙劣的演技在见惯事故的归齐看来一目了然。
敛住了眸间所有的失落,坐在沙发上的归齐看看腕上的手表后,背着冷暖的方向掏出手机后拨了号。
片刻——
客厅的座机响了起来。
归齐就近随手接了电话,讲了几个好之后,跟坚持收拾碗筷的冷暖说。
“这几天我都没回单位,临时有点儿事,我得去一趟。”
“成,那你早点回来。”
冷暖摘了胶皮手套,帮着归齐摘了外套儿,像个最最殷勤的小媳妇儿,送他到了家门口儿。
帮他拿出来皮鞋,擦了几下儿。
归齐摸摸她的头发,金丝镜框遮住了所有的眸色,就在出门儿前,他倏的提到,
“对了,你待会儿有时间去看看凌犀吧,他这几天为了咱家的事儿也没少折腾。”
归齐的口气极为自然,自然的就好像凌犀是一个与他们谁都不相关的路人甲乙丙,他用了一个词——‘咱家’,轻而易举的就把整句足以让冷暖怔楞许久的话,变的云淡风轻,理所应当。
然而——
“等你回来的,咱俩一起去。”冷暖笑笑,有些僵直。
尽管她现在全部的心思早已飘到了隔壁,可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她不能。
“算了,他不待见我,我去反倒没诚意。”归齐端着眼镜儿,自嘲的笑笑。
“可”
完全知道冷暖要说什么,归齐先用三个字堵住了她的嘴。
“老婆,我信你。”
156 我不想当好人
我信你。
只需三个字,便让满腔躁动的冷暖画地为牢。
归齐走后的天色已然大黑,墙上的时针由南往北的各种挤,眼瞅就要过了21点。
冷暖很忙,具体说是她让自己变得很忙。
刷了碗擦地,擦了地换床单,换了床单收拾沙发,收拾了沙发熨衣服,熨了衣服
烫变了色,烫出了洞。
布料烧焦的味道刺鼻,在冷暖把毁掉的衣服丢到了垃圾筒之后,她终是放弃了手中所有心不在焉的活计,躺靠在了沙发上。
闭上眼睛,冷暖关了所有的灯,黑暗让她再次面对了最赤裸的自己。
她骂自己,冷暖,你个没良心的,你是瞎子么!
她求自己,冷暖,去看看他吧,我很担心他。
她劝自己,冷暖,别去了,去又能怎么样呢?你是能承诺他什么,还是给他什么?除了那些勿忘的牵念,你又能拿出来什么?
她问自己,冷暖,你可以站在朋友的角度去看看他啊?自然的寒暄慰问一下啊?
她答自己,不可能,我做不到。
她知道,如果要做到真正的不伤害他人,就不要让他人对你抱有期待。
可道理人人都懂很多,但做到又谈何容易?
在这样的晚上,冷暖像是一个精分的疯子,自我分裂,自我博弈。
直到电话响起,撕破了她一手织就的结界。
“冷暖,麻烦你个事儿”电话里的陈小生有点着急却欲言又止。
“说吧。”
“你帮我去敲敲隔壁的门儿,我们哥儿几个找那小子一天了,他也没个动静儿,这都半夜了,有点儿惦记。”
“嗯。”
放下电话,冷暖甚至忘了换下拖鞋就冲出了门口,不过三秒,便站在了一墙之隔的另一扇门前。
咣咣咣!
咣咣咣!
手握成拳,冷暖越发用力的砸着这扇厚重的门,可里面却无动于衷。
咣咣咣!
咣咣咣!
冷暖顽固的砸着,力道越来越大,带着渲泄与莫名的愤怒砸着。
这样的执着的砸了10分钟之久后,在冷暖的拳头震的发麻,邻居也被吵烦了超过3家之后,门终是有了动静儿。
当凌犀那修长的身子像一团黑云压顶般的擎在冷暖的面前的门口之际,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浓浓的烟味刺着冷暖的鼻子,满头凌乱的他就那么半眯着黑曜石般深沉的眸子看着她,目不转睛。
“那个陈小生找了你一个下午,说给你打电话你没接,让我帮忙过来看看”冷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好好的一句话说的如此结巴。
可只消这个男人的一个直勾勾的灼热眼神,她甚至没有勇气再看他,撇过了头,气氛尴尬。
“那个你还是给他回个电话吧”
说罢,她又补充道,“凌犀,他挺担心你的。”
“那你呢?”男人终于开了口,声音暗哑的像撕裂牛皮的裂帛声。
冷暖皱眉,不悦,“你少抽点儿烟不行么?”
“你担心我么?”男人盯着她,目不转睛。
冷暖答非所问,“你吃饭了么?”
“我是问你担不担心我?”加重了语气,凌犀黑潭般的眸色涂满了执着。
他看不出来她在躲着这个话题么?
非得逼她说点什么么?
“凌犀,你纠结在这个问题上有劲没劲?你也说过我们最少是朋友,作为朋友,我担心你,不是很自然么?”
看着女人晕染了怒气的眸子,凌犀把头倚在门框上,自嘲的笑笑道。
“姓冷的,你才没劲。”
也许吧,她真挺没劲的。
明明就是担心的要死,却非得带着个假的离谱的借口,站在这儿,说这些表里不一的话,生硬拉扯着两个人的关系。
还幼稚的冠上‘朋友’这虚伪的可以的词。
冷暖的心里荒唐的生出了一种可笑的感觉,而她自己就是那个充满bug的笑话。
“你没事儿就好,反正今儿的事儿,谢谢你。”冷暖笑笑,一假到底。
“你跟我用不着说谢谢。”
不用说谢谢?凭什么不用?她冷暖是他的谁?他凭什么说的那么理所当然?
冷暖竟异样的觉得愤怒,她觉得他好像一个无赖,霸占着她的一颗心,逼着她欠他更多,再更多,她却只能被动的受着。
冷暖不想在这儿多待,她所谓的伪装在这个过于了解她的男人面前其实统统无效。
落荒而逃之前,她说,“其实你不用为我做那么多,我还不起。”
“什么时候用你还了?”
男人夹杂着浓浓失落的声音,终究是僵住了她才刚转过的背影。
一转过头,没有想象中的深情对望什么的,凌犀就在那儿歪个脖儿,呲牙笑着,一脸的痞气各种不着调。
“我说姓冷的,你要实在非得还我一人情,那你伺候我一会儿吧,我这一天没吃饭了,确实饿狼了。”
冷暖笑笑,“那你出去吃吧,楼下这点儿能吃的挺多。”
“那我今儿过生日。”男人一脸无赖。
噗——
这男的也真能扯。
生日?谁信。
如此拙劣的扯谎,让冷暖真的动不起恻隐之心,“凌犀,你能再撒个真一点儿的谎么?”
凌犀最终是垂头丧气,却还带着别扭的劲儿,好半晌闷闷的道,
“那我发烧了,走不动道儿了,行不行?”
狼子野心也好,别有目的也罢,那些都不重要了,半晌后,冷暖还是进了那个她极力避着的充满了两个人回忆的房子。
因为,凌犀这一次没有扯谎,他真的发烧了。
在开灯一室明亮之后,冷暖才发现,凌犀的一张脸竟红成这个样子。
在冷暖坚持要量他发烫的体温的3分钟后,温度计显示39度2。
“呦呵,出息了,除了小时候,我好像n多年没烧过这么高了!”凌犀拿着温度计一脸的没心没肺。
冷暖翻着白眼儿看着这个明明冷的直哆嗦却仍然生龙活虎的男人,两条好看的眉毛立马呈倒插状。
记忆里这个男的真的就是怪兽体质,常年都不感冒发烧,可这回竟硬生生的冻感冒了,她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烧多久了啊?”冷暖懊恼至极,四下望去整个房间,一片狼藉,猪窝不过如此。
多大个人了,怎么就总是能把自己经管成这个样儿?
“不知道,我从回来就一直睡觉了,硬让你这女的给我敲醒的。”凌犀各种理所当然,兴许是觉得冷,哆嗦一下抓过沙发上全是烟味儿的靠垫儿抱着缩成了一团儿,模样儿各种狼狈,瞅的冷暖心里不是滋味儿。
“家里有药么?”
“不知道。”
“那有退热贴么?”
“不知道。”
凌犀一脸事不关己的一问三不知,终于让冷暖怒了,一张脸憋的透红,音调拔高三尺,
“那你知道什么?”
抱着抱枕,缩缩着脖子,凌犀一张俊脸烧得绯红,呲牙笑着,“我就知道反正你现在不能不管我。”
是啊,他说的对,她不可能不管他。
无论出自理性还是感性,她都不可能把这样的他一个人撇在这儿。
对于现在的冷暖来说,理性是枷锁,但感性未免不是毒药。
就算她心明镜儿的自己现在的身份应该给陈小生打个电话,为了避嫌,让身为大夫的他过来接手现在的凌犀。
但在给陈小生打报平安电话的长达5分钟的通话时间里,她却只字未提。
因为她知道,尽管凌犀一如既往的大剌剌的痞气,可那满地的烟头还是这躺不住他的失落。
她私心的不想让他在这个时候,自己再用惯常的冷漠狠狠的捅他一刀。
扪心自问,她心疼。
她不是没有心,只是藏的深。
烧了壶水给凌犀倒上一杯之后,冷暖简单给他收拾收拾了乱的无处下脚儿的沙发周边,嘱咐了几句让他像个病人的样子好好躺着之后,才准备回家拿点儿退烧药。
然而到了家门口儿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出门儿太急,竟忘了带钥匙。
冷暖下意识的抬起手准备敲敲门,然而手还没沾到门的时候,又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