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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心者-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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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好都是你的事。”傅镜殊嘴上那么说,眼神却明显缓和了不少,瞥了方灯一眼道,“你以为你每次都能赢?”

“怕什么,我打的架比他吃的盐还要多。像他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赢不赢不说,至少不能让人觉得我是好欺负的。”

方灯说得轻松,但傅镜殊知道,如果不是从小看惯了别人的白眼,受够了欺负,她未必会是这个样子。她长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方学农是个什么样的父亲,他也不是不知道。

“女英雄,打了胜仗也要回去吃饭吧,天都黑了。我在等今天的邮差,一会儿也回去了。”

“邮差?”平日里像拿报纸这样的事都是老崔代劳的。方灯纳闷地问道:“老崔呢?都这么晚了,今天的报纸早就送过了吧?”

“我在等一个包裹。老崔有事要离岛一段时间。”

方灯原本还想追根问底,然而看他的样子似乎也不想多说。她只能踮起脚尖和他一样望向黑黝黝的巷口,喃喃道:“你确定今天会有包裹吗?”

傅镜殊沉默了一会儿,“不确定。我想今天是不会送来了。回去吧。”

他示意方灯回家,自己也朝傅家园走去。他的表情和说话的口吻虽然依旧轻描淡写,但方灯爬上了自家的阁楼,瞧见他锁好了院门,犹犹驻足朝邮差可能到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六章 豪门弃儿

也许是方灯有心留意,一连三天,她都看到傅镜殊有意无意地在门口,或是窗前等待。他等的那个包裹迟迟未来,他素来平静的脸上也渐渐染上了几分焦灼。

方灯从来没有收到过包裹,甚至也没人给她写过一封信,她不明白那种等待的滋味,却知道那个包裹对于傅镜殊而言一定非比寻常,才会让他这样什么都习惯放在心里的人按捺不住地期待。这份期待也像一种神秘的病毒似的感染了她,以至于每每听到类似于邮差自行车铃的叮叮声,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手里的事伸头去张望,虽然好几回那样的声音都来自于收破烂的。

有一次,方灯在渡口附近遇上了刚上岛的邮差,她赶紧把对方截住,问有没有送到傅家园的包裹。即使邮差不会把包裹交给她,能第一个把好消息带给傅镜殊,于她而言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邮差的摇头让方灯失望了,她不死心,央求邮差再检查一遍包里的物件以便确认。年老的邮差却告诉她,他在岛上送了十几年的信,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的确会有一个从海外寄到傅家园的包裹,他不会弄错,但今年确实没有收到。

方灯陷入了沮丧之中,她也没发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情绪不由自主地被傅七掌控,他喜则她喜,他忧她更忧。掐指算算,已是十月末,马上就到他的生日了,这是方灯偷偷看到学校的学籍登记表记下的日子。她得想办法让他高兴,哪怕逗他笑一笑也好。

方灯翻出自己仅有的零花钱,到岛上的文具店买了最好看的一张卡片——这是少数她能够买得起的东西,一切与衣食住行无关的东西都是她的奢侈品。她攒下点钱不容易,平日里家用归她管,但除了吃饭、买酒,家里能剩下的钱少得可怜,还得躲过父亲酒瘾发作时满屋疯狂的翻找。

那张生日卡片一面印着不知名的花束,上面还撒了闪闪的金粉,花朵是黄色的,和摆在傅镜殊窗前那盆“她的”美人蕉有点相似。她想,他会种那么多的花,一定也知道这卡片上的花束是什么品种。

为了力求完美,方灯在废稿纸上演习了好几回,才一笔一画地在卡片另一边写上“傅七生日快乐”几个字。她不是嘴笨的人,然而想了许久,似乎最想对他说的也只有这几个字。她就是希望他快乐,仅此而已。最后,在署名的地方,她用笨拙生涩的线条画了一盏灯。

如果他是镜子,那她就是灯。这样,她就可以照亮他,并且在他的折射里也看见光芒。

到了傅镜殊生日的那天,方灯早早就做好了安排。她打算在渡口截住老邮差,托邮差把卡片送到傅家园,好给他一个惊喜。阿照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自从经历了那天的事之后,这个叫做阿照的鼻涕虫就整天出现在方灯和傅镜殊的左右。他大概是孤独惯了,平日里围绕着他的满是漠视和白眼,所以稍微遇见对他好一些,又远比他有力量的人,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再没有放开的道理。

方灯鲜少给阿照好脸色,被缠得烦了就会毫不留情地损他,可在她和傅镜殊两人里,阿照面对她时反而比较自如。虽然傅镜殊从不会在言语上对阿照刻薄,阿照还是有些憷他,更确切地说,是敬畏。他愿意用崇拜而向往的目光看着那个比他长几岁却住在岛上传说一般的傅家园里的少年,与这个人之间产生的任何牵连都是他黯淡生活中值得引以为傲的事。

正因为这样,替方灯跑腿,又是给傅镜殊送礼物,这在阿照看来是个绝对的美差。方灯起初有些犹豫,但是想到邮差上岛的时间多半是放学后的黄昏时分,她若在渡口守候,难免就耽误了做饭,饿了肚子的方学农必定又让她不得安宁——况且,她也期盼着亲眼在阁楼上看到傅镜殊收到礼物的那一幕。于是她再三叮嘱,阿照欣然领命。

傍晚,方灯刚把饭烧熟,楼下就传来阿照的口哨声,这意味着他已经顺利求得邮差接下这个委托,虽然横竖也是顺路,不过想必阿照可怜兮兮的样子也帮了不少忙。方灯探出头给了阿照一个赞许的笑,阿照喜滋滋地跑开了。

接下来,方灯就一直竖着耳朵聆听窗外的动静。直到吃过晚饭她收拾好碗筷,巷子里才终于传来邮差自行车的铃声,这对于方灯来说不啻于天籁。

“傅家园,有东西到喽,下来领一下。”老邮差扯着嘶哑的声音唤着。

方灯立在小窗一侧,咬着嘴唇窥视楼下的动静。傅镜殊很快走出了傅家园,说不清是不是方灯的错觉,她几乎觉得他接过邮差递过来的东西时,双手是微微颤抖的。

傅镜殊所在的位置,方灯只能看清他的侧脸。她在加速的心跳中半是观察半是猜度着他的表情。喜悦?纳闷?狐疑……接下来却更像是失望和愤怒。

邮差推着车走远,傅镜殊缓缓转身,方灯看到他手中拆开了的卡片。他定定地看向方灯所在的小窗,方灯飞快地把头缩了回去,可她心想这一定逃不过他的眼睛。心中默数了二十下,她再度小心翼翼地看往楼下,他还站在原地,手里的卡片不见了,脚边却多了个揉成一堆的纸团子。

方灯心里乱糟糟的,雀跃和期待更是跌入了谷底。在逼仄的小阁楼里没头苍蝇般转了两圈,她还是跑下了楼。

傅镜殊看着她走过来,目光冷冽,不对,那里边藏着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怒火。

“你是怎么了?我就是想让你高兴!”方灯俯身去捡他脚边的纸团,心疼地重新将它展开,“就算你是嫌弃我,这东西也没碍着你什么呀,犯得着这样吗?”

“你想让我高兴?还祝我生日快乐?你希望我高兴快乐就不会开这种玩笑来耍我!”傅镜殊竭力让自己声调如常,然而急促的呼吸让他的掩饰显得有些失败。

方灯也明白了,这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份包裹,他要的不是她可笑的祝福,这个所谓的生日“惊喜”反倒让他空欢喜了一场,所以他生气了。

她有些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是那么的不合时宜,难怪他觉得她蠢。然而后悔并不能减轻她心中的难过。

方灯不服气地朝傅镜殊喊道:“你的包裹就那么重要吗?”

“当然。”傅镜殊声音很轻,却言简意赅,没有分毫犹豫。→文·冇·人·冇·书·冇·屋←

“那么重要又怎么样?活该你等不来!”方灯嘴上强势,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傅镜殊脸色一白,没有说话,一旁却传来他们都不想听见的一个声音。

傅至时嘴里含着冰棍站在老杜杂货店门口,声音含糊,但却足以让不远处的两人都听得清楚。

“啧啧啧,有好戏看了,一窝的老鼠也会打架!”他挑衅地看向方灯,“你求我啊,说不定我会告诉你我的好七叔在等什么?”

“滚!”方灯的怒气正愁无处宣泄,顺势将手里的卡片又揉成一团,朝傅至时掷去。卡片轻飘飘的,还没近身就已落地。

傅至时将冰棍从嘴里抽出,他的嘴角还挂着未散的淤青,昭示着不久前刚和方灯结下的新梁子。然而奇怪的是那天他被方灯和阿照揍了一顿之后,竟迟迟没有发难,不管明的还是暗的都没有。方灯自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阿照的石头揣在书包里好几天,也没有派上用场。方灯觉得,或许傅至时这种人就是欠收拾,就像王八一样,喜欢张口咬人,你给它迎头痛击,压下它的气焰,它就会把脑袋缩回王八壳里去。

“你叫滚我就滚?有本事再来打我啊,别玩阴的,看谁吃亏。看你哭得那副熊样,我还怕打脏了我的手。”傅至时满脸不屑,斜瞥了傅镜殊一眼,又对方灯说道,“你以为你是谁?一张破卡片能和大马寄回来的包裹比?有些爹不疼妈不爱的人就靠着一年一度的那点念想过日子了,好让人以为他不是个野种,还有人记挂着。我的好七叔,他不知道,大马那边的人早就不要他了,他就等着和这鬼屋一块烂掉吧。”

“你什么意思?”傅镜殊向来不与他计较,然而这时也难掩怒火,声音冷得像冰。

“没什么意思,你不是爱用辈分来压我吗?就算你是祖宗辈的,家里头都不认你了,你连个屁都不是。要不怎么你爸自己认祖归宗去了国外,把你单独留在这?三房容下你爸一个野种已经够了,野种的野种想翻身,门都没有。你爸一年就给你来一封信,随便寄点东西,你当做宝?呵呵,我妈说,这和打发叫花子没两样。现在好了,别人连这点施舍都懒得敷衍你……你不服?那你说,怎么大马那边不给你寄东西了?趁早别等了,换往年,该到的早到了!”

方灯都不敢去看傅镜殊的面孔,她应该还生他的气的,但更恨傅至时落井下石的搅局。有些人就是以别人的痛楚取乐,她恨不能撕下对面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疯狗!你叫够了没有?”方灯环顾四周,在墙根下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子,“我再说一次,你给我滚!”

方灯动真格的时候,傅至时还是有几分忌惮,他清楚惹恼了她,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反正看着傅镜殊的样子,他已经得到了莫大的快慰,见好就收,一点也不吃亏。张嘴将快要融化的冰棍咬下半截,傅至时扬长而去。方灯想不出自己留下来有什么意思,擦了把眼泪,扭头跑回了她的阁楼。

第二天是周六,方灯带着阿照去池塘边捞鱼。她心不在焉,阿照看上去傻乎乎的,学东西倒很快,瘦猴似的小身板,灵活地舞着比他人还高的网兜,居然收获不少。一想到方灯答应炸了小鱼之后给他留几条,他的口水都快要和鼻涕一块掉下来了。

“灯姐,我出来的时候看到七哥好像站在他家门口,不会还在等他的包裹吧。”阿照一边把鱼往塑料桶里倒,一边对方灯说道。他嘴甜,在方灯面前一口一个姐姐地叫,又听方灯有时将傅镜殊唤作傅七,便跟着叫他七哥,反正傅镜殊没有应过他,也没有反对他这么叫。用阿照的话说,他刚出生不久就因为感染了重度肺炎被扔在圣恩孤儿院门口,没见过父母的模样。因为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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