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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林淼的时候,庄力给骆东打了个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掉了,用了手机的位置搜索功能,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无法定位”的结果,于是庄力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想你了。
想老子的多了去了你是哪颗葱?骆东不动声色的删除号码不明的短信,手机装回裤兜,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老头。老头的头发比六十岁的人还密呢,又黑又亮假发一样,脸上的老年斑虽然挺多,可肤色透亮,颧骨还微微泛红,宽额粗眉,不怒自威,眉尾还威武的翘着,可到底是上了年岁,眼袋很深,嘴角边括号一样的皱纹,方方正正的脸型像集体下拉,颧骨以下,弯曲的细纹,下巴也双了脖子也褶皱了,深一块浅一块的斑点遍布脸上,凸起的血管都显得很无力了。
骆东活到八十岁,应该就是这个模样,爷孙俩太像了,满脸的煞气,像从死人堆里成长起来的,压低眉头,会让人觉得很残暴……
老头咳了两声,低沉的声音不随年岁削减,语气就像在给警卫员下着不容反抗的命令:“手机关上,外边有雷达。”
“不用,我待会就走。”骆东眼都没眨一下,爷孙俩大眼瞪小眼已经相互看了十多分钟了。
“吃了饭再走。”老头的腮骨动了动,音量突然增大,“小孙。”
四十多岁的保姆小跑着过来了,脸色通红,不知道在忙着什么,满脑门的汗,围裙擦擦手,没到跟前就先应了:“首长,什么事?”
“国芳怎么还不来?于立文呢?电话打了没有?”老头说话时上半身一跳跳的,明显是急了。
“打了,早上又都打了一遍,连姗姗都通知了,估计现在堵车,正赶过来呢。”
“再去打。”老头仨字把人支走了,回头看看骆东,掩饰的喝茶,呼噜噜的,声响还挺大。
骆东也揭开杯盖,更大声的“呼噜噜”喝茶。
“听说,你有一个木头厂?”老头的是语气缓和了不少,可听着还是像在审讯。
“家具厂。”骆东掏出香烟,嘴巴上叼了一支,想了想,给老头也递了一支,老头居然接过去了,点火的时候,碰触了骆东的手,骆东虽然没颤抖,心里却涟漪阵阵,老人的手都是这个样子,皮肤松弛,粗糙又温暖。
老头不自在的咳了一下,桌面上看看,没找到烟灰缸,直接就在茶杯里用食指点了点烟卷,骆东后知后觉的愣住了,打火机停在烟头前,还是放下了,夺过老头的烟,烟头点在茶水里,滋啦一声,烟卷扔在垃圾篓,茶水倒在旁边的花盆里。
老头诧异了一下,抹了抹嘴巴,骆东把烟收起来,端起自己的茶杯,继续“呼噜噜”喝茶。
“待会……”老头的声音不自然了,“你三姑一家都过来,也就他们,还在我身边……哦还有你四叔,前两天去德国访问了……还有……过年的时候就差不多都能看到了。”
骆东低低的“恩”了一声,余光看到从厨房跑出来的保姆,赶紧喊了一声:“麻烦您,再泡杯茶吧。”
老头的呼吸很重,一下下的听着就很揪心。保姆送来又一杯茶,闻到了烟味儿,低低的对骆东说:“首长身体不好,尽量不要抽烟。”
老头“啧”了一声,没等说话,保姆就跑开了,骆东盖上自己的茶杯,掏出手机关机了。
老头看着骆东,呼吸似乎有了变化,身体跟着晃动,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神经质的跳动,骆东这次却没有跟老头斗眼神儿,因为老头的视线不像最初的审视,却多了很多感情成分,就算他是个老头还是个面目严肃的坏老头,可骆东对所有的老人都没用抵抗力,每个人,都可以轻易就勾起他对外公的感情,那份亏欠了的相依为命的感情。
“去……”老头的手伸到空中,改口说,“陪我去晒晒太阳吧。”
骆东站了起来,看着老头撑着自己的膝盖拉着扶手费力的样子,本能就过去搭把手,可老头胳膊肘的重量压下来,骆东就再也没能放开。
门口的走廊上摆着一把藤椅,栏杆下密密麻麻开的怒放的紫藤架,空气中淡淡的花香,半米粗的枣树扭曲的枝条伸展出不透光的叶子和果实,叽叽喳喳的鸟儿叫。骆东把老头放到藤椅上,藤椅立刻前后摇摆,扶手已经磨的反光了,全部是藤条编织的,坐面看得出磨损,而且下沉,有年头的东西了。
老头好像都喜欢这东西,骆东闷闷的想,再配上家里的半导体匣子,好像回到了80年代,只是那时候外公手里还把玩一把紫砂,里边没有茶。
太阳是晒不到的,近在咫尺的铺洒在紫藤架上,走廊上阵阵凉爽,骆东偏腿坐在木栏杆上,四下打量,上次来,还是四年前,好像没什么变化,砖头路上青绿的苔藓,栏杆下怒放的月季花,房沿上挂着的铜铃,雕花窗棱的颜色退去了几分,老头子却老的可怕,四年前还能拿着椅子往自己身上砸,现在站立着都打晃儿了,身上那些老年斑雨后春笋一样密密麻麻,好像矮了不少,现在只到自己鼻梁了,也不知道他那头发是怎么弄得……
“你,抽烟吧。”老头走了几步路,喘息的就更重了。
骆东摇头:“算了。”
老头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后背躺在了椅背上:“你父亲,明年就能调回来了……也该退休了……你大哥生了一个闺女……唉……”
老头子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叹息一声之后,俩人又陷入了沉默。有时候长寿也未必是好事,白发人送黑发人,悲伤怎能不积攒,老人的快乐很简单,儿孙平安在跟前,可对于普通人家都是奢望,何况是他建立的这个家。
最先来到是骆东的堂姐,于珊珊,军车送过来的,能不快么。虽然只比骆东大一岁,可看上去沉稳很多,一如他们王家的作风……军事家庭特有的严肃,个个看上去都那么沉着果敢。于珊珊在某军区当教官,年纪轻轻就已经扛上了军衔,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个追着骆东哭鼻涕的洋娃娃。在这个家里,骆东跟于珊珊最熟,见她进来,笑着点点头,于珊珊先趴到老头身边问候了两声,回过头来才给了骆东一拳头。
除了王国芳一家,骆东另一个堂兄一家也过来了,还带了个四岁的男孩,还有两个堂兄堂弟,老头特意安排的,整天在陪在身边的秘书警卫员都打发走了,今天过来的都是家里人。人多了就热闹了,老头不用找话题了,笑容也时不时的挂在脸上,岁月不饶人,昔日戎装威武的老头露出了几分不协调的孩子的兴高采烈,骆东的姐弟七嘴八舌的跟他聊天,说说家里人,说说他的生意,说说他的父亲,说说他在南海演习的大哥。
骆东的父辈,兄弟姊妹九个孩子,除去夭折的一个老姑,如今健在的只剩下五个了,他父亲王国忠排行老三,如今成了老大。骆东是私生子,他母亲为了保全王国忠的名声,到死也没说出来他的父亲是谁,骆东的外公顶着很大的社会压力把被学校开除的女儿接回家,奈何福薄命短,骆东的母亲生下他没多久就去世了,爷孙俩开始相依为命,骆东的外公卖了很多珍藏的宝贝才给他交了社会抚养费上了户口,养到骆东上了小学,苦日子刚挨过去,骆东的父亲找上门来了,可孩子还是不敢认,想给骆东的外公留些钱,被打出了家门。直到骆东的外公过世,骆东的监护权落在了他大舅家,可好景不长,他的小舅为了争老爷子留下的那点古董,哥俩闹上了法庭,骆东被推了出来,谁抚养骆东,财产划分就占优势。骆东的爷爷这时退休已经很多年了,儿子那笔糊涂账开始在心头盘绕,加上大儿子刚刚过世,心也软了,于是就默许了骆东的父亲介入了他舅舅们的纷争。官司打了一年多,骆东的监护权归了老舅,但却被送到了澳洲,背井离乡寄住在一个叫姑奶奶的家里,每年春节都被带回国,回到这个老宅子跟一群陌生人吃饭,说什么好做什么事都是被事先教好的,出了差错会被责罚,而他在澳洲的生活,像监狱一样,别人看着像少爷一样高级轿车接送,其实是一个华丽的鸟笼,没人教他如何生活,更没人告诉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生活,所以16岁的时候,骆东偷渡了回来,在广州的家具厂打工,用假户口隐姓埋名过了三年多,然后才回来找到了万三老头,他外公去世前曾经交代过他,日子过不下去了可以来找万三,万三没有告诉骆东,他的户口弄回来就花光了他外公给他留下的那些本钱,骆东后来开家具厂的钱,是万三自己掏腰包给的。
骆东的户籍迁回来之所以那么顺利,也是他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的,本想过了这么多年,这个儿子可以认了,可骆东不愿意回到那个家,逼急了就把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公布了,这是在四年前,老头子气急败坏的拿椅子砸他,说他的子孙不可能这么丢人,于是骆东得到了这几年逍遥,偶尔和于珊珊见个面吃个饭,他父亲探亲回来倒是去找过他,骆东不咸不淡的应付,就是不肯认祖归宗。
吃过午饭,老头子身体扛不住要去休息了,骆东也起身告辞了,于珊珊说送他,骆东没拒绝,老头子一直在,他没机会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不是说不行了吗?米饭吃了两大碗!
四代同堂,红白喜事前脚接后脚,上个月骆东的一个堂兄给孩子办满月,老头子多喝了两杯,差点就过去了,本来还应该在医院调理,老头子执意要回家,所以才勉强出来了,家里弄得像疗养院,骆东没进去的卧室,都是医疗器械,平常医生特护每天都要来一趟,昨天才打发走的,上次骆东的父亲给他打电话,就像想让骆东回家去看看,也是因为老头子出院特意赶回来的,要不是走不开,就要上门去找了。于珊珊又把他父亲的事说了一下,身体也不大好,因为老爷子的缘故,明年能调回来,可老头子熬不熬得过去这个冬天还不好说,骆东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学的是音乐,嫁到了德国,前年的时候死于交通事故,留下一双儿女,骆东的父亲想好歹接回来一个养着,可人家不给,也不带回来看望,要不是骆东的大哥去年生了一个女儿,骆东的父亲就要把官司打到慕尼黑了。
于珊珊本来不想这么早结婚,为了哄老爷子开心,想十一的时候把婚事办了,让骆东十一带着红包回家,因为身份特殊,喜宴不能张扬,在家里请请亲友就行了,到时候差不多的亲戚都会四面八方的赶回来,于珊珊一个外孙女当然没这么大的号召力,是她父亲于立文位居高权。
保险起见,骆东今天特意穿了衬衫,在老爷子面前第一个扣子都是扣着的,到了于珊珊的车上解开了一颗,于是被看到了锁骨上的无限春光,于珊珊嬉笑着问他是不是有了中意的对象,结婚那天可以一起带回来,老爷子还让她给骆东找过可靠的对象呢,可见已经接受了,带回一个给老头子看看,也让家人都放心。骆东这才想起小白脸,条件反射的就想起出门前那咬掉嘴唇的“吻别”……
第 14 章
出乎意料的,庄力居然已经回来了,骆东换了身衣服到厂房,庄力跟姜叔在画图,对他笑笑,有些小孩妄图得到夸奖的意味。
在心里,骆东还是有些开心的,三个礼拜,多少也有点感情了,甭管什么原因,衣食无忧的少爷肯屈尊来自己这里过活,口口声声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