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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造反啦?生意都不用做了是不是?”
“哎哟!你今天晚上不是已经捞到个财神爷了吗?还那么斤斤计较!”
“是嘛!”
一提到财神爷,王大的眼睛可就亮起来了!他笑盈盈地招招她们,一群人围成个小圈圈私语道:“这倒是真的!苏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这么个流水财神,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人家花钱这么俐落的,简直像是变魔术一样!”
“喂喂!是谁嘛?你人面这么广,怎么会不知道他是打哪儿来的?”
王大想了想。
“我猜是从英国来的……对!准没错!他那口音我听过,英国大使馆的人都这么说话的!我说啊,他铁定是打英国来的什么‘公爵’、‘侯爵’之类的!”
“什么公爵候爵啊?”
王大得意地笑了笑。
“所以我说啊,你们这些小蹄子没见识!在英国,公爵、候爵是很大的官啊!不但有田有地,简直就是一方之霸,跟皇帝没两样。”
“哇……”那些女人们眼睛登时为之一亮!别的可能听不懂。但是皇帝啊——乖乖!跟皇帝没两样?那要是嫁给了他,可不成了皇后了吗?
“真的吗?”
“不会吧?那种男人怎么可能会看上苏真?”
“就是说嘛!”
王大挥挥手。
“这也很难说!有些人是王八看绿豆,看上了嘛,哪有什么道理可说?你们别小看苏真,她现在可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连那个小全丫头,都坐在贵宾席听小曲哪!”
回头一看,小全果然坐在贵宾席上,她手足无措地四下张望,那样子滑稽得很!
王大说着起身要走。
“我不跟你们说了!不过我可警告你们,这两天你们谁也不许去惹苏真,要是弄得她不高兴,把财神爷给带走了,我就跟你们没完,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女子们不停地回头,内厅里的苏真还是一脸陶醉地偎在男人的怀里。那个男人花钱那么夸张,也没见苏真皱一下眉头,更何况连王大这种见多识广的人都敢打包票担保了,可见那男人真的是大有来头!
“唉!怎么苏真的命这么好啊?”
“还苏真!叫真姊!”
“是啊!搞不好她一高兴,把那个什么孚的让给你哪!”
“甭说让,就是让我当小的,我都愿意呢!”
她们既羡慕、又嫉妒地讨论着,只有芳倌冷冷地站在一边,那眼神无比怨毒啊!
她冷冷地注视着内厅里的人……他们全都瞎了跟,才会看不出男人的真正来头。
瞧!那内厅偌大的墙上,不是映出了那男人的真正身分吗?哪个“人”背上会长了翅膀,还是一双蝙蝠似的诡异翅膀?
人人都以为苏真得了个天大的好运,可只有她看得出来,那男人根本不是什么“人”,而是一只“鬼”!
苏真啊苏真!你高兴吧!得意吧!过不了多久,你恐怕连命也保不住了!
内厅里的苏真终于起身了,她高高在上地走了出来,顺手往贵宾厅的方向一招,小全居然也立刻看到,赶了上来。
“小全,到里面替我梳梳头。唉……陪这些男人打牌,真是无聊死了……”苏真边笑着,边做出无奈的样子,朝那些女子打招呼:“嘿!姊妹们,辛苦啦!今天生意好不好啊?”
女人们笑了笑,脸上都有点羞赧。才前一天,她们冷跟旁观看着苏真和芳倌打成一团,隔一天,苏真立刻跃上枝头,这变化让她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干什么呆着啊?”苏真笑着对她们招招手。“有事的忙去,没事的跟我进来喝茶吧!我刚刚请大厨帮我们做了些小点心呢!”
“谢谢真姊!走吧走吧……”
女人们全都进去了,只有芳倌还冷冷地站在那里,苏真微笑着走到她面前。
“芳倌,怎么样?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啊?”
“哼!不用了,我还得去忙呢!”芳倌回答。
苏真冷冷一笑。
“哎哟!妹子啊,你也别太辛苦了!你那个什么日本领事,我看也没啥搞头,还有那个什么银行……什么银行的董事是吧?人家也有老婆了!你啊,到头来连个小妾可能也捞不到呢!还是早点为自己打算打算的好哟!”
芳倌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苏真的笑声在背后显得特别刺耳——得意吧!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伺候苏真最好过的一天!
整个晚上苏真没凶她、没打她,甚至连个冷眼也没给她。
小全松口气坐在吧台旁边阴暗的一角休息。吧台小弟阿马悄悄地靠过来,递给她一杯水。
“小全。”
小全露出一个笑脸。
阿马是这个地方对她最好的人,苏真以前陪客人的时候,她就躲到这里来,外面的人看不到她,可是她对外面的情况却一清二楚;只要苏真一叫她,她立刻就可以出去,挨骂的次数也就少很多。每次只要她一过来,阿马就会偷偷地给她一杯水,有时候还会偷泡点茶啊果汁什么的给她喝。
“今天你那个真姊脾气好像还不错?”
小全笑着点点头。
阿马也替她高兴似的笑了起来,可是一看到她脸上的伤痕,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
“又是她打的?”
小全不好意思地捂住脸。夜上海的人都知道苏真脾气坏,有时候他们看她这么可怜,多少也会替她说说话。可是不说还好,只要有旁人替她说话,往往只会让苏真更生气,而她的日子更难过!
“那个老妖女——”
“你别骂她。”小全摇摇头,打断他的话:“真姊不是故意要打我的,她只是心情不好罢了……”
“就是因为她老是心情不好,老爱拿你出气,所以我才恨她!”阿马气虎虎地低嚷,他低下了身子靠近她。“只要我一有钱,我就去接你,带你远走高飞——”
“叩、叩!”
吧台上有人轻轻敲了两下。
阿马立刻直起身,楚孚正似笑非笑地坐在吧台上。
“给我来杯酒。”
阿马手脚俐落地倒了杯酒。
“小全,你出来。”
小全硬生生地咽口气,眼神仓皇失措地从角落里缓缓走出来。
“楚……楚先生……我只是……我只是……”
楚孚拉住她的手,微微一笑。
“小弟,替小全倒杯果汁好吗?”
阿马怪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正笑着,那笑容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之有点不太寻常就是了。
“别怕,我只是出来休息一下。”楚孚端着酒坐在吧台上,往舞池里面看,舞池里男男女女拥抱在一起,衣冠楚楚却虚情假意。
“小全,你跳过舞吗?”他突然问。
正端着果汁不知所措的小全给他问傻了,她愣愣地看着楚孚的侧脸。
“楚先生?”
楚孚转过头来,眼神温柔地笑了笑。
“陪我跳支舞好吗?”
“可是真姊她——”
“别管她。”楚孚不由分说地替她把果汁放在柜台上,接着便拉住她的手,优雅而且自然地将她带到舞池之中。
小全整张脸涨得通红,她不安地四下望着。
“楚先生……人家在看……”
“由他们看去。”楚孚低着头看着她,她那小巧的鼻粱上还有苏真所留下的伤痕,看得他眼神不由得一黯。
小全丝毫也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她的心在狂跳,而她被楚孚握在掌中的手正不住地轻颤着冒冷汗……
“你怕我?”
小全抬起头,眼神里竟然写着哀求:“楚先生……万一被真姊看见……”
他的心头一紧!小全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咬紧牙关,他得用尽全力才能不让自己现在就冲过去扭断苏真的脖子。
他的手轻轻揽住小全那略显瘦削的腰肢。
“你别怕!有我在,她不敢对你怎么样。”
“楚先生!”小全吓坏了!她连忙挣扎着想推开他,但是楚孚的力量是那么地大,无论她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他的怀抱。
楚孚的手一接触到她温热的身体,那激动便再也忍不住了!老天!多么长的一段岁月,多么长久的折磨啊!叫他怎么忍得住?
他猛然将她拥进怀里。
“老天……看到你这个样子,我……”
小全惊喘一声,全身都僵硬起来!
可是……可是他的怀抱为什么那么熟悉?她的脑海中闪过些奇异的感觉,好像有某种东西正焦急地呐喊着,有些什么感觉正急切地敲着她的脑袋……
楚孚将她的身体紧紧拥在怀里,千百年的等待瞬时都化为灰烬!这是他的宝贝,他等了几生几世也在所不惜的宝贝啊!
“快点想起来吧!”楚孚在她的耳边低喃:“你让我等得好苦啊!求求你想一想,我们过去的那些日子,你一定可以想起来的!”
刷地像是闪电划过天空,小全被那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吓得险些尖叫!有某种影像,某种奇怪的影像闪过她的脑海……她的手脚发冷,连忙推开他,转头便往吧台的方向冲——可是才冲到一半,便被那投射过来的冰冷眼神给震住了!
“真姊……”
苏真正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半点感情。
“什么时候学会跳舞了?”
小全全身冰冷地定在那里。完了……完了……一团混乱中,她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只知道这次她真的死定了
“是我让小全陪我跳舞的。”
苏真冷冷地瞅了她一眼,才转过身,眼神却立刻柔媚了起来,她温柔地走上前攀住楚孚的肩。
“对不起,是我忽略你了,我不过是进去陪姊妹们说说话罢了!你要是想跳舞,大可以让小全去叫我啊!”
楚孚的唇角扯出一个冷冷的笑意。
“看你和她们聊得那么开心,我不忍心打搅你们。”他猛力地将苏真的腰一抱。“你该不会是吃小全的醋吧?”
苏真笑了起来,浪荡的笑声让人听不出她真正的心思,她往小全的方向瞧了瞧——
“那可说不一定。小全年纪还那么轻,谁知道你们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楚孚懒洋洋地抱着她,大庭广众之下轻咬着她细巧的耳垂。
“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应该知道……”
小全发着抖站在那里,舞池里不时传来苏真那放肆的笑声……
她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她勉强移动脚步,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转往舞池——正好与楚孚的跟光撞个正着!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立刻转身往更衣室的方向冲——
别傻了!刚刚似曾相似的感觉或许只是她的幻死,楚先生是她和她母亲的恩人,他对她只是……只是主仆之情而巳,他不可能会爱上她的!
爱?小全不由得惨笑了两声。
小全啊小全,你什么时候又懂得爱了?在这之前,“爱”这个字眼连一次也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真的是疯了!
这时候还有心情想漫无边际的事吗?
小全想起苏真那冷冽无情的眼神,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个冷颤……还是想想真姊会怎么对付她吧!
她喘息着抱紧自己,不敢想自己接下来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
大清早,杜母出去买菜,老广在外面洗车,小全一个人正在客厅里收拾着昨夜苏真所留下来的杯盘。光是看那大战过后似的客厅,就可以知道他们昨夜一定过得相当精采!
小全无言地收着那堆东西,努力不教自己去想那可能的情况。只是当她在桌子上看到楚孚所顺手摆的怀表时,她还是忍不住轻轻地拿起怀表——
“小全!”
她吓得跳了起来!没想到苏真会这么早起床。
“真姊!早!”
苏真披着睡袍,脸上的胭脂还没洗掉,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