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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吃的东西再次涌上来,赵真颜对着墙角,依然只是干呕,翻江倒海地难受。
“你看看你,还不如我呢,至少我会保护好自己”她一手抓起拉杆箱,一手打开门,往外拽赵真颜,“无论如何,婚礼过后再说!”
赵真颜和颜晓愚刚出门,就有几个小伙子跑过来问:“颜姐,大屏幕的字幕都调好了,您确定一下。”
“颜姐,室内烟火准备好了,是在切完蛋糕放,还是在新郎新娘接吻的时候放?”
“按您说的,我多叫了一个摄像师。哎呀,您可真尽心,把整个电视台人马都搬过来了。”
简单地打发他们之后,她转头对赵真颜说:“你都看到了,他有多重视!他请了多少重要的客人!备了多少贵重的还礼!”
她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拉着赵真颜下楼,“你听我的不会错,你走吧,离他越远越好。”
“不!”赵真颜扭不过她,趔趄着下了两级台阶,喊道,“晓愚,他现在在哪里,身边还有谁,你帮我打个电话,我要和他说话。”
“不可能,他在陪客人,没时间和你讨价还价。”颜晓愚看着眼前这个顽固不化的女人,怒了,“你他妈有多幸运你知不知道!我往火坑里跳就没人拉我走。我这是成全你这个蠢货!”她拎着行李箱,又要狠命拖住赵真颜,已经有些摇摇摆摆。
第三部分 第68节: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8)
赵真颜往后缩着身子,拼命地摇头,“晓愚,颜昇在哪里?我得找到颜昇。”
只顾向下冲的颜晓愚别过脸来,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此刻显得狰狞,手上的力道松了,“颜昇?!”
不料,她的猛然松手,使得一直在往后退的赵真颜失去了平衡,先是踉跄着倒在了台阶上,又顺势往下滑了几级。
颜晓愚慌忙松开拿行李箱的手,冲过去扯住她。
行李箱翻滚着坠落到台阶的最下方,几个服务员跑过来一探端倪。颜晓愚挥开她们,“没事,都给我闪开!”
待闲人散去,颜晓愚又慌又急,“你有没有事,疼不疼?你来找颜昇,难道你和他——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是”
赵真颜指着下面的行李箱说:“你帮我捡回来。”
“好,好!”晓愚连忙起身到楼梯下,取回箱子。
赵真颜紧紧攥住提手,皱着眉头说:“想办法帮我找到他。”
颜晓愚此刻是有求必应,她撑着赵真颜起身,道:“我们不能坐在这,我找个房间。”
赵真颜刚一起身,刚才隐隐的坠痛感更加强烈,一阵阵拉扯着她腹部的神经。
她捂着肚子,自是害怕,但只能一遍遍地催眠自己: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得挺过去,至少等到他来,或者等他接完电话。
颜晓愚打开一间备用房,扶着她坐好,又不放心地问一遍,“你真没事?不要吓我。”
赵真颜的额头上已经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咬着牙回答:“没事,你快打电话。”
“好。”晓愚慌手慌脚地掏电话。
拨给谁?堂哥此时应该接到杜衡,坐在婚车上了吧。她只有拨给杜衡。
那边很快就接了,不等她开口,先说道:“晓愚辛苦你了,现场都安排好了吗?”
“我哥呢,我找他有急事!”不能让她知道真颜在这里,颜晓愚庆幸自己脑袋还没完全锈掉。
她走向赵真颜,预备把电话给她。
与此同时,她看见赵真颜的手捂在肚子上,额边的头发已经完全汗湿。
不好!
雪白的座椅套上,已经从赵真颜坐着的那一处开始,晕成一片深红。
颜晓愚惊叫了起来,“赵真颜!”
赵真颜浑然不觉,嘴角竟有笑意,伸出另一只手,吐字清晰地说:“给我,电话给我。”
晓愚已经失去了思维的能力,连忙把电话凑到她耳边。
赵真颜握住电话,正欲张嘴,却只听到挂断的声音。
她茫然地看着晓愚,声音平静而温和,“挂了?麻烦你再打一个。”
颜晓愚已经猜到谁挂了电话,她来不及解释,一把拉开门,不顾一切地朝外面喊:“打120,快叫120!”
赵真颜拉着她的手不放,像是哀求她,“你再拨过去。”
“没用了,她不会让你听的。”
“你哥在她身边?”
颜晓愚哭了出来,“你别管那些了!你流血了啊!不痛吗!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赵真颜低头看到座位上的血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看看眼泪滂沱的晓愚,又看身边那仍在扩散的红色,似乎是明白了。
除了肚子,此刻另一处也开始痛了,无以复加。
但她的声音听不到一点痛苦,她握紧晓愚的手,“你叫了救护车?我不走,我总得见到他。”晓愚蹲在她身边,泣不成声,“小姑姑,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可你必须要去医院啊,万一出血过多”
赵真颜俯身看着她,发现了她隐藏在头发间的那一处伤痕,笑起来,“这个疤我记得。颜昇抢了你的东西给我,你骂我,他就拿砖头把你头砸破了”
“是不是太痛了,要说话分散注意力?好,我陪你说话。”
“颜小姐,打了急救电话了,马上到。”服务员进来说。
“好,你先出去,到了叫我。”
“我不走。”赵真颜又重复一遍,她的眉已经拧紧了,语气却依然平缓,“小时候我挺内疚的,现在就当我还你好了,别哭了。”
“傻啊你,这有什么还不还的。那我今天犯了这么大的错,我怎么还啊。你别担心,没事的,等去医院就没事了。”
第三部分 第69节: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9)
“他就要过来了,我去医院就又见不到了。”她认真地在辩解,像一个拼命寻找理由要出去玩的孩子。
“好,那就等我哥来。”
“嗯。”
颜晓愚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忽然间,她察觉到赵真颜一直紧握的那只手松开了她,她慌忙抬头,只见那个一直努力支撑住的身体,此刻正向她身上沉沉地倒了过来
而赵真颜的另一只手,却还握在行李箱的提手上,牢牢不放。
7
在梦里,她看到了他。
“哆啦A梦”帮她把门打开了,她看到了属于她的,人间四月天的精灵。
笑起来,纯真无邪,像极了小时候的颜昇。
小孩子是什么做的?糖果香料,一切好东西。
奇怪,梦没有像现实一样,与时俱进,仍然是过去的那些场景和游戏道具。
他踩着三个轮子的脚踏车,咕噜咕噜地往前,春风从他身边剪过。她一直在后面追,看了一路的鲜花,看着他留在地面上的影子。
咕噜咕噜,三个轮子在前进。
她笑着跟在后面,说,你慢点。
天空是安静的蓝,白云一朵朵,变成棉花糖。
赵真颜闭着眼睛,问身边的护士,“几号了?”
“今天五一啊。”护士答道。
果然是五月了。
四月过去了。
赵真颜听见颜晓愚的声音,和她走进来的脚步声。
“小姑姑,我叫人给你熬了汤。”
赵真颜不睁眼,希望再睡过去,可以再看一眼骑着童车走远的孩子。
“小姑姑,你别生我气。我赔不了,你骂我吧,打我吧。”颜晓愚的声音急起来。
赵真颜闭上的眼睑里,只能看到一片橘红,无数光影的痕迹,再也见不到梦里那个画面。她只好睁开眼,虚弱地说:“你怎么还在我这,你没去婚礼吗?”
“没,我一直在医院。婚礼婚礼结束了。”
她一看窗外。可不是,太阳已经降到了白幕的正中间,大概三四点了。
颜晓愚抓着她的手说:“你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护士进来给她换药。
她又忍了很久,才问:“孩子,还在吧?”
“怎么可能?你出了那么多血,你难道不知道?早没了。”护士啼笑皆非。
“可是,不是像书上说的,要有很冰冷的器械,伸进来,然后我没动手术啊。”
“你孩子还小嘛!唉,三个月以内是很危险的,你怎么不注意。早没了,你来医院之前就掉了。”
“掉”这个字眼让她很不舒服,就像之前刘颐说的“流”,这两个字都太轻慢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她问道。
“随你吧。其实你也没多大事,本来你就低血糖,又失血,就晕过去了。你住几天院也可以,回家休息也可以。”
赵真颜立刻起身,扶着床头柜撑起来,“那我现在就出院好了。”
“你得住几天再说。”颜晓愚劝她。
“我要回去了。”她问,“我的行李还在吧?”
“在。”
“那你帮我订张机票,我要回去了。”
“你急着回去干什么?”颜晓愚对她今天的所作所为没有一样可以理解。
“我8号就要答辩了。我得回去。然后还有毕业资料采集,拍照片,定工作,反正我得走了。”她像是过来走了一回亲戚,或者探望了一个朋友,现在不过是在话别而已。
颜晓愚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赵真颜自始至终都没有再提起颜昇,她忙拿电话说:“刚才你吓死我了,现在没事了就好。我叫我哥来,我现在就叫他来。”
赵真颜夺下电话,安静地说:“他会杀了你的。”
颜晓愚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恐,她知道哥哥也许真的会。
赵真颜又帮颜晓愚把眼角的泪水拭去,道:“来了,又有什么用?算了,我信命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现在我要走了。”
颜晓愚不肯,“不行!都说这样算是坐个小月子,你至少要休息几天。”
纵然是她的失手,但并非本意,况且,晓愚是什么样的女孩,赵真颜从小就知道。
第三部分 第70节: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10)
所以此刻,赵真颜从自己的情绪里抽离出来,认真审视晓愚的眼睛,“你要我别和你一样,赶紧逃出升天,是什么意思?”
颜晓愚咬住嘴,沉默了。
“晓愚,我现在没有心力来劝你,再说你也不想跟我提。那好,过段时间吧,我给你电话。”赵真颜站起身来,一边向走廊走去,一边说,“医院的钱你先垫着,回头我再给你。我现在马上要走。”
颜晓愚情知拦不住她,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我送你。”
这一层是妇产科的病房,走廊上来来往往都是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这幅景象有点刺人。颜晓愚紧张地看着小姑姑,发现她泰然自若,心里又更紧张。
赵真颜忽然停下来,她看见了对面走过来的一个胖子。
那不正是今天早上在飞机上的邻座吗?
胖子身边有个大腹便便的女人,他小心地扶着她,手里拿着病例。
赵真颜走上前去,打招呼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胖子见是她,也惊喜了一把,对妻子介绍说:“这是我早上坐飞机认识的,她也怀孕了。”
妇人露出笑容,“看不出啊,不满三个月吧。”
颜晓愚被这种谈话弄得都要窒息了。
可赵真颜回了一个笑容,“是啊,还小。你怎么了,要住院?”
“羊水偏少,不过没太大关系。”两个人竟像交流心得一样聊起来了。
胖子想起什么,问:“你先生呢?你找到他没?”
“嗯,找到了。”
“对嘛,哪有不满三个月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