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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的视线落在惜的脸上,扫了一圈,又挪回之前的落脚点,冷得不带丝毫温度。和惜妹子不同,南对她住院的原因没有丝毫的兴趣,她的惊喜,南也当成了炫耀。碍于自己还有事求她,南忍住了怒意,只是语气变得更加冰冷:“想请你帮个忙。”
原来请字也可以说得这么生硬,小丫头淡淡地“嗯”了一声,心想这个人和雨一样别扭,但比雨冷硬得多。
考虑了半天,南也没能说出原本想问的话,而是问了雨的住处。他来之前问了查理,没想到查理竟然不知道。怪胎就是怪胎,住的地方也弄要得神秘兮兮的。
“我不能告诉你,雨不喜欢被别人打扰。”惜很自然地拒绝回答,心里开始琢磨起南和雨的关系,要知道,和雨差不多大的女生一般都有喜欢的男生,但是雨不要说喜欢了,生活里连男生的影子都没有。南受伤住院,却来跟她要雨的地址,他们的关系,真挺值得探究的……
南没想到他第一次求人居然会被拒绝,要不是老七拼命和他保证这个小丫头好说话,他才不会来求她呢!紧攥双拳,压抑着尴尬和恼火,南咬牙解释:“我有必须见她的理由。”
“说来听听。”小丫头觉得面前这个冰山自我压抑的样子很有趣,忍不住想逗逗他。
南不可置信地瞪视眼前的小丫头,最终,满腔的恼火熄灭在小丫头无所谓的眼神里。“我们昨天有一点误会……我想和她解释一下……”
南不自然的神色被小丫头理解为害羞,小丫头揶揄地看着南,告诉了他雨的地址。
于是,上午9点32分,正在老师公寓一楼客房里与最新数据搏斗的雨被老师通知有客人找。
雨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第一反应是,关门不解释!南没有给她机会,横臂一挡,人就进来了。老师是个相当开明的人,看两人的样子以为是小情侣闹别扭了,于是自动从侧门去研究室,把空间留给他们。
“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雨对南昨晚的行为心有余悸,下意识地后退,强作镇定地看着南。她不知道自己走了以后,自家大哥和他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南昨天大量失血到昏厥,但她注意到南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我为自己昨天的行为向你道歉!”南看着雨身边的某个点,像是背书一样,生硬地说。
雨没想到,他会跟她道歉。可是,就算是他道歉了又能怎样,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保留着,打算送给最爱的人的初吻不还是回不来了吗!何况,他的语气冷硬得像喜马拉雅山上的石头,所谓的道歉根本毫无诚意!
怒火让人无畏——这个人再下流,不也就是让她失身吗!雨冷冷地直视南,坚定地说:“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而且,我要告诉你,不管你会多下流,我都不会收回昨天的警告!”
经过昨晚事故,南知道雨能做到她所说的,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雨看到南靠近她,固执地站在原地,没有后退,神经却随着南的靠近全部绷紧,所有的寒毛也都竖了起来,到底,她闭紧了眼睛。
然而,等了很久,都没有发狂的手臂禁锢她,也没有疯狂的嘴唇霸道地吻她,雨慢慢睁开眼睛,一张狂怒却悲伤的脸正与她的咫尺相对,不熟悉的男性味道包裹了她,有温热的气息随着不稳定的呼吸轻轻喷在她唇鼻附近的肌肤上,紧紧攫住她视线的眼睛里,比怒气更多的是委屈和不解。
他的手钳住她的肩,抓得她生疼,她听到他悲怆的声音:“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可曾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人,用了九年的时间全心全意地默默喜欢一个人,我从不敢奢求太多,为什么连只是喜欢都不被允许?为什么……”说到这里,南忽然松开了雨,脸上的愤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茫然。
“只是因为我爱上的是同性,就注定要经历这样的悲哀吗!”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知是自问还是问她。
南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雨定定地看着南离开的方向,这个冷漠强硬的人,迷茫得让人心痛。回到房间里,怎么也看不进去那一堆堆本会让她欣喜若狂的新鲜数据。他的悲伤他的话,已经随着他黯然的身影一起烙进了她的心里。
“只是因为我爱上的是同性,就注定要经历这样的悲哀吗?”
“我只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用了九年的时间全心全意地默默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只是喜欢都不被允许?为什么……”
南话中浓浓的伤感和淡淡的控诉,怎么也挥之不去。会这样在意,会因他而难过,是因为自己也是一个同性恋吧。但是,她从不曾觉得爱上同性是悲哀的。雨转动手中的笔,心里已经开始想怎么开导南了……
Chapter 35
日子一晃过了18天,妹子腿上的石膏可以拆了,手臂上的却还得再打一个星期。这18天里,教官一次也没有来过,每天,都是雨给她讲经济知识的时候顺道带来他的消息。
据说,海蓝碰到了很厉害的对手,两者较量的过程里,情况已是越来越复杂,博弈,已经从资源扩大到整条资金链上,这些天,雨都在跟随老师参与金融实战,每天下午给她上课的一个小时,对她已是一种放松,每天都有越来越多的利益集团参与进来,同时,是更多的人被动地卷入这场残忍的博弈里,输的一方,最好的结果是倾家荡产,而在两大阵营博弈的期间,每天不知有多少场输赢上演着。
看着本就清瘦的雨在十几天的时间里变得更加瘦削,惜忍不住想洛会有什么变化。她相信她的教官一定没问题,但她也能肯定,她的教官一定很累,真的好想见到他,哪怕,只是看看他瘦了多少,真的好像好想陪着他,哪怕,只能安静地在一边看着他。惜皱着眉看着仍然打着石膏的手臂,比任何时候都懊恼自己的不小心。
洛此时的确忙得不可开交,但是他并没忘了小丫头,甚至已经给她安排好了工作,他要让她一点一点了解他,以最快的速度参与他的生活。一切,只等她伤愈。
不过,所有的打算他都放在了心里,一直都是秘密施行,未曾和任何人提起。
晚上8点,护士第二次查房以后,惜让来陪她的五哥和七哥先回去,她想早点休息,希望能让伤好得更快些。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过道里,惜关了灯,和光线一起陷落的,还有她的眉心——小眼睛六哥和阿水都被派走了,妖娆的五哥说不定哪天也会领到任务离开,好希望自己也可以像哥哥们那样独当一面,能为教官分担一些事情!
早早的休息,却未能换得一个好眠,当梦变得酣畅的时候,背景却猛地切换,一片深邃得让人窒息的黑色,笼罩了她全部的梦境。颜色,诸如红橙黄绿青蓝紫,都可以千变万化,即使是纯净的白,也可以变化多端,唯独黑,永远就只有一个姿态,但是,这一个姿态,就可以让人在心中演绎出比千变万化更多的内涵。对于惜来说,总到访她梦境的这一种黑,像是拥有绝对权威的残酷王者,不论她曾在醒来后告诉自己多少次“不要怕!”,下次与他在梦中遭遇的时候,她依旧会感到战栗,那种怕,即使醒来以后很久,都能清楚地记得。
黑色渐渐褪淡,浓得撞不破的深蓝慢慢渐染了原本由他所占的位置,一艘巨型油轮出现在无边无际的深蓝中,缓慢的航行……和以往一样,油轮之后,是游乐场时间:高高的摩天轮,巨大的海盗船,还有,会旋转的木马……木马,木马,不要,不要木马!木马一过,就是血腥雨惊恐的时间!
猛地,惜睁开眼睛,周围吞噬一切的黑色像极了时常莅临她梦中的那个王者,在她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瞬间淹没了她的瞳孔。被子被踢开了,但就在身边,开关也触手可及,她却一动也不敢动,好像,只要一动,眼前的黑色就会把她纳入无穷无尽的恐惧中,好像只要一动,游乐场里的慌乱和无助就会立即蹦出她的脑海,和她紧紧纠缠。
黑夜,你还有多长啊!教官,如果你在我身边,我是不是就不会再怕了……
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惜在心里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奢求,教官现在一定忙得□乏术,怎么会有时间来自己这里呢,何况,现在应该已经是很晚很晚了吧。她似乎听到了门开的声音……应该是自己的幻觉,没有办法,到底,心底还是会有微乎其微的盼望在固执地挣扎,管不了,就随它去了……
虽然心里一直在否定奢望,人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地听。她,她真肯定自己听到了脚步声,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像是怕打扰了谁一样,如果不是在安静的深夜里这样聚精会神地听,根本不可能听到——这绝不是护士能做到的!这么晚了,不是护士,会是谁呢?是雨?是南?还是……有限的人快速交替出现在脑海中,又被否决。而有一个人,好像只要她一放松就会立刻蹦出来,惜却不敢真的去想,毕竟,希望越多,失望起来,落空的感觉就越浓重……
脑袋里仍是纷纷乱乱的,近乎全黑的空间里却已经出现了一个朦胧可辨的暗影,是她盼望的身量!是教官,一定是教官!这样情况下,只要他的靠近才能让自己想要放松!
日思夜想的人来了,惜不知为什么,却闭上了眼睛,竭力让呼吸变得平稳、舒缓,假装自己睡着了很久。心里的兴奋不断膨胀,像是要把她撑裂,她把眼睛扯开一条线,偷偷地看那个暗影,让那些兴奋有个宣泄。后来再想起这一个晚上,惜觉得很搞笑,明明房间里黑得一塌糊涂,她却还像能被洛轻易察觉似的,比小心还要小心地偷偷看他,不过,如果这一晚她没有那么小心地掩饰自己还醒着,也许,她就要再过很久才能知道她在他心里真的很特别了。
暗影靠近,然后,原本堆在腰侧的被子被轻轻拉起来,展开,四角分别落在她的肩头、脚边,最后,被子的边角又被轻轻窝进内侧。轻柔的力度像极了涂抹药膏的温柔。等一切动作都停止了,身体已可以感到暖意了。
只有他细微的温柔,才能让她感到无比幸福!
然而,就在她幸福满溢的时候,洛轻声说了一句话,话里轻微的叹息让她全部的幸福顷刻间转为懊恼和挣扎。
他说的是,“丫头,还是睡着……”
要不要告诉教官自己没睡呢?是不是告诉了更好?小丫头睁开眼睛寻找洛的身影,却在看到他的暗影以后决定继续保持安静——洛靠在椅子里,似乎,合上了眼睛。
教官现在一定很累,这样安静的休息时间,对于他一定很难得。小丫头垂着眼睫想,如果能给你安宁,我愿意装作自己从没醒过。时间,慢慢的就好像不存在了,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只有他的呼吸,还在轻柔地起伏着。
并没有过很久,静止的时间又活动了起来——洛要走了。惜赶忙睁开眼睛,发现教官站起身没走,反而朝着自己靠过来,又匆忙把眼睛拉成一条缝。感觉到他的气息,那条缝儿也消失了。刚合上眼睛,还没来得及忐忑,就感到脸颊被温热的唇点了一下,很轻很轻,如果她真的是睡着的,一定感觉不到。
因为太过惊喜,忘了顾忌,惜睁开眼睛,本以为会对上教官那双曜石一般眼睛,却只看到一片黑暗。那个高大的暗影,已经走远了。暗夜里,又有极轻极轻的脚步声响起,一声一声,像是最轻柔舒缓的催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