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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有鱼-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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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荷花绽放,红的、粉的、白的、紫的,正像年轻小伙子和姑娘的各色心思,热热闹闹地在心田里滋长呢。

一个月后。

一问大庙座落江边山上,气势雄伟,香火鼎盛。

江水渺渺,江风猎猎,小惜的辫子吹扬而起,在她胸前飘飘拂动。

非鱼紧握住小惜的手,慢慢带她爬上阶梯。“小心走,这石阶陡。”

“二哥,别……别拉我的手……”小惜低头,小手扭动着。

“风这么大,随便吹吹就把妳吹跑了,不拉紧妳怎么行?”

“二哥,我不会被风吹走,我自己走路。”

“不行啦,路上石头磕磕绊绊的,万一妳踢到跌倒,我也好及时拉妳一把。”

“我不会跌倒。”

其实小惜一双长短脚,走在石阶上是挺吃力的,二哥拉着她,她可以有个支撑依靠,更能眷恋那只温暖的大手……

可是周围香客和游客众多,也没有男人牵着姑娘走路,她已经被别人窃笑的眼光看得抬不起头来。

“二哥,别拉了……别人在看……”

“哥哥牵妹妹的手,表现友爱精神,有什么好看的?!不懂得爱护妹子吗?”非鱼抬头挺胸,向四周好奇的目光瞪了回去。

有什么稀奇的?要是叫这群土包子看到他师父成天搂着师娘亲嘴,岂不看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我们今天出来找老嫂嫂,别理会别人。”非鱼再拉小惜一把,让她爬上最后的一层阶梯。

小惜费力蹬上台阶,居高临下,上面是青天,下面是浩荡大江,只觉天高地阔,人儿渺小,再有什么忧愁和烦恼,也都付诸江水东流,消失无踪了。

“二哥,要是老哥哥也跟我们一起来这儿,他的心情会好些。”

“唉!都找一个月了,城外的每一块墓碑也全看过了,还是找不到老嫂嫂:我看她应该还在世上,希望老哥哥飘来飘去,大街小巷里瞧瞧,或许比较有机会找到老嫂嫂。”

“我们也得仔细看,问人家认不认识一位阿缎老奶奶。”

兄妹俩边走边注意路上的每个老婆婆,打听名字和消息,结果仍无所获。

来到庙门外,稍做休息,附近有几个小摊,非鱼拉了小惜,正打算去买个饼儿充饥,却被一阵吵闹声吸引过去。

“你算命就算命,怎么诅咒我了?!”说话的是一个怒气冲冲的老人。

“我没有……这明明……”一个中年男人紧张地道。

“明明是怎样?!我梦见一个小孩子抱着大西瓜,人家说,西瓜多子,这正是子孙绵绵之兆,我今天来进香,看到你在这儿摆摊,想测测看你灵不灵,没想到你不但不灵,还触了我的霉头!”老人口沫横飞地道。

“可是……西瓜的瓜,加上孩子的子……”算命仙在纸上写了下来,结结巴巴地道:“这正是一个孤字……注定你孤苦伶仃……”

“我不识字啦!”老人吼了回去。“我钟老儿五个儿子,十八个孙子,儿孙满堂,好不兴旺,你竟敢说我孤、孤什么的……真是气昏我了!”

“这个……命运是天注定,命数难逃,即便此时兴旺,以后也会衰落,客人你……你要认命啊……”

这位算命仙一张瘦削的苦瓜脸,衣着寒酸,语气悲观,任谁看了这副尊容,心情也跟着不好。

围观的老百姓议论纷纷。“这算命的活像被别人欠了一百两,愁眉苦脸的。”

“一脸倒霉相,给他算了命,恐怕一起倒霉呢。”

非鱼看不过去了,打个圆场,插嘴道:“算命仙,就算你算出一个“孤”字,可以后的日子那么长,总有化解灾厄的方法,譬如要这位老先生多行善事啦,或是要他的儿孙刻苦念书,懂得孝顺的道理啦,总不成每个人梦到小孩抱西瓜,全部孤苦伶仃吧?”

“这位大哥,”算命仙垂头丧气,望着他写的孤字,摇头道:“没用的,命就是命,出生时……不,前世就注定了,再怎样努力也是白费力气,我测字多年,测到命不好就是不好,不会再改变了。”

老人气得发狂!“那是你不会测字!你自己命不好,别拉别人一起下水!”

老人的孙子们在旁边好说歹说,极力劝哄,好不容易把老人家劝离,扶到别处看风景;当然,算命仙白算一场,收不到钱了。

唉!非鱼在心中大叹一声,哪有人这样当算命仙的?

“小惜,正好给妳学个功课。”非鱼一直握着小惜的手,又要比手划脚起来。“趋吉避凶乃人之常情,好话人人爱听,我们不必舌灿莲花,至少要鼓励人家……咦?妳在听二哥说话吗?”

小惜怎么了?一向最专注听他说话的妹子怎么好象失魂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是那个踽踽独行的中年算命先生。

他拿着算命旗子,佝偻着背,脚步缓慢,在众人讥笑声中离去。

“他……好象是……我爹。”小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非鱼大吃一惊。

“不!不!”小惜又摇头,眼睛鼻子都红了。“他说要往东方发展,可这里是香灵庵的北方,他最相信他自己的卜卦了。不是的!不可能是他……”

“妳再认清楚。”

“不是他。”小惜低垂下头。“上次见他,我才十岁,早就忘了他的长相。”

“我上前问问便知道了。”

“二哥!不要!”小惜惊惶地扯住非鱼。

是父亲又如何?他早就不要她了,她是父亲眼里的不祥女儿……

转念之间,非鱼已经猜到她的想法。她离开香灵庵,就是想找爹,可真正遇上了,却裹足不前、不敢相认,那种欲认不认、既盼望又怕失望的心情,明明白白写在她的脸上。

这妹子的心思就是这么单纯明显,什么想法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非鱼揉揉小惜的头。“妳这边待着,随便瞧瞧风光,我去找他算命。”

他再轻轻松开她的小手,拍拍她的手背,给她一个开朗的大笑容。

大步向前,大声喊道:“喂!算命先生,你等等啊!”

年又魁站定脚步,疑惑地回过头,见到高大的非鱼跑来,以为是刚才那老人的孙子来找他理论了,吓得簌簌发抖。

“咦?算命先生,太阳这么大,你怎么冷得发抖?”非鱼奇道。

“我……你、那个命运天定……不能改……”

“我都还没算命,你倒先算好了?别发抖啊,怎么天气热,你还穿冬天的袄子,是真的很冷吗?”

“不是的……我上下只有这件衣服……”

唉!真是潦倒到极点了。若他是小惜的父亲,也算是自己的父执长辈,他可不能太过随便冒犯,而且他若知道小惜不当尼姑了,是否还愿意接纳这个被他送入空门的女儿呢?

还是采取迂回认亲策略吧。

“那我给你做笔生意,你帮我算个命。”

“哦?!”不是那老人的孙子?年又魁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卑微的笑容。“要算什么呢?”

“算什么都好。这样吧,算我的姻缘。”

“请问生辰八字。”

“没有,我爹娘不要我,将我丢给和尚养,也没告知生辰八字。”

“咦……这……”年又魁皱起眉头,又摆出那张苦瓜脸。“这位大哥,你不知生辰,犹如在茫茫宇宙中无所依循,不管娶亲、破土、上梁、迁屋、甚至是将来的安葬,都不能算出最好的时辰,更遑论造福子孙了。”

果然出口没好话。非鱼只是笑道:“都不知道爹娘了,问也问下出来。”

“真是悲惨啊,时刻不对,动辄得咎,又不能预知何时会犯冲那一方凶煞,这位大哥可说是步步危机,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

“可是我活得很好,有一技之长,养得活自己,还准备娶老婆了呀。”

“那是你不知危机四伏……”

“算命先生,若是如此,我如何消灾解厄呢?”

“没用的,大哥你注定一辈子飘泊无定,面临不确定的凶险,厄运到头,只能听天由命了。”

“唉!”非鱼也受不了他的悲观论调了。“好吧,假如我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凡事都得先占卜,算方位,岂不碍手碍脚,啥事也不能痛快去做?”

“为了避免厄运,只好如此了。”

“多去想,就多一份操心,我不如糊里胡涂,一辈子当个胡涂鬼,每天快快乐乐过日子,万一真有什么灾祸厄运,总算痛快活过,这辈子也值得了。”

“可是……”年又魁结巴地道:“有灾祸,可能会早死……”

“请问算命先生,你想无忧无虑活个二、三十年?还是终日烦恼不安、战战兢兢过个八、九十年?”

“这个……好死不如赖活……”

“时候到了,阎王要请你去,神仙留你也留不住:而且我记得先生之前说过,很多事情前世已经决定了,既然生死簿都安排何时出生、何时死去,那我们又何必日日卜算、自寻烦恼呢?”

“这……”年又魁语塞。

非鱼又笑道:“先生应该有儿女吧?想必也是日日帮她卜卦,为她决定出门该走的方向,更不用说帮她订下姻缘了,可不知她是否满意你的安排?”

“我……我不知道,”

“喔,是你当父亲的太凶,你的儿女不敢跟你说话?”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年又魁神情黯然,吞吞吐吐,忽然又想到什么似地,“这位大哥,你不是要算命?既然不知生辰,那不妨测个字。”

“好啊,鱼!”非鱼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鱼”字。

“啊!”年又魁望着那字,思索片刻,目光极其怜悯。“大哥,你看这个鱼乃是象形字,上面的乃是鱼头,中间的田是鱼身,下面的四点是鱼尾,这样子就像一尾被钓起来的鱼,注定你是愿者上钩,终身被老婆牵着走了。”

“好啊!”非鱼拍掌大笑。“娶了老婆,就要疼她、爱她、宠她,她心情不好,我自然担心,如此被她牵着走,我心甘情愿!”

“可是,你这样被钩着,会痛苦一世啊。”

呵!要是被狠心师父钩住,他当然痛苦了。非鱼好笑地用树枝在地上写字。“你这样说没错,可你为何不说,鱼字的上面像个“角”字,下面又燃起一把火,正意味着“头“角”峥“嵘”?瞧这嵘字正是山里烧木材,还是两把火,烧得好兴旺呢。”

“不,鱼下面一把火,就把中间的田地烧掉了,什么也留不下,你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头角峥嵘的。”

“哇!这么惨?我这辈子注定无法熬出头了?”

“是的。鱼若想熬出头,你看,一个敖字压在鱼上面,正好成了“鳌”,乃海里的大鳖也,注定你就是要吃瘪……”年又魁也发现把人家的命运讲得太糟了,不好意思地自动住口。

“有趣!有趣!太有趣了!”非鱼哈哈大笑。他过去和师父玩拆字、测字,绞尽脑汁,还没测出他会吃瘪哩,可见这位算命仙还是有点学问的。

他掏出几锭碎银。“算命先生,这样够吗?”

“太……太多了。”

“不会多啦,正好给你买件夏天的薄衫子。”非鱼把银子倒到年又魁的布袋里,拱手笑道:“请问先生可是姓年?”

年又魁张大了嘴,惊奇地注视非鱼。“你怎么知道?”

“这只鱼就是我的名字,正好我有一位姓年的结拜妹子,人家不是说“年年有余”吗?余,鱼也,注定我这辈子一定要碰到两个姓年的,这才会让我这条鱼活蹦乱跳。”非鱼在地上写下了“年年有鱼”。

“咦?”

“说起我这个妹子,听说她爹也是个算命的,六岁就把她算入尼姑庵里,对她不闻不问,十年内只看过她一次,害她在里面吃苦,被师父、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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