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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与子归-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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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归不哭,娘不疼,一点也不疼。”

    “疼。”

    她摇头抽泣

    “阿归的心里好疼。”

    直到爹带着他们移居到人迹罕至的藏云山,直到娘身体一日日好了,她的心还依旧痛着。尤其在与娘共浴时,这种痛更会加深。

    小手极轻极轻地触碰上美背,昔日的那朵缇花如今已成剑痕。

    “怎么了?”感觉到背上痒痒的触感,在睡与醒的边缘美人懒懒地问。

    “好美呢。”

    “娘的花好美好美。”

  美丽地,绽放在她心底。
  
  
第九章 八段锦

    要下雨了么。

    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她困懒地睁开眸。

    “真的假的?”

    窗下有人低语,无需侧耳也能听清。她并没有在意,只是愣怔地坐着,犹在回味昨夜的梦境。

    “当然是真的,我和我师姐都听到了。”

    “刘姐姐?”征询的语气。

    “嗯,师妹所言非虚,昨日人定时分余夫人的那位外藩丈夫确实来过。”这位很笃定地说着,完全忘了改嫁的女人不可冠前姓的规矩。

    “真是番人,这儿可是女眷住所,哪儿容他随意走动。”

    “笨;他既然能进西厢,自然是韦庄主准的。”

    坐了些许时候,她终于起身,从行李里取出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轻轻穿上。

    “然后呢?他找余夫人做什么?”

    玉剑山庄待客极好,每日天明便会送一壶热水来供人洗漱。

    手指碰了碰壶身,冷的。

    看来是她起晚了。

    叽叽咕咕,叽叽咕咕,突然一声惊叫。

    “什么!回西土?!”

    “小声点。”

    “对不起对不起,不过那番人在想什么啊,竟然要回西土。”

    “你没看到前日山老证明了余夫人的身份后,有多少男子排队等着,恨不得补余大侠的缺,那番人是害怕再留下去老婆不保,这才说要回去吧。”

    “哼,小家子气。”语气颇为不屑,“江湖中人只是关心罢了,哪像那番人想得那么龌龊。”

    “只是关心?只是关心会靠得那么近?胡前辈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也只是关心?”

    “胡说什么,我爹哪有那样!”

    “有没有你肚子里清楚。”

    “冯、宁、娟!”

    “怎样!”

    “今日午时断魂坡见。”

    “好。”

    一声击掌,定下生死状。

    “胡妹妹!”

    “师姐你追她作甚,我又不是打不过她。”

    “你”

    “她爹打得什么主意明眼人一看便知,余大侠的未亡人,得到那对母女等于得到江湖秘宝。小的嫁得太强,老的嫁得太弱,该摘哪朵花傻子都知道。”

    “可即便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

    “师姐?”

    “脸面,懂么。”

    “哼,又要当□又要立牌坊。”

    “小娟!”

    “我又没说错。”

    “你——”语调骤地软下,“你这是连师傅也骂进去了。”

    “什么?连师傅也”

    对方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可是余夫人已经答应回西土了啊。”

    “傻小娟,你以为她还回得去么。”

    “我不懂。”颇迷茫。

    “好了,待会儿去给胡姑娘认个错吧,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和衡山派闹僵。”

    “嗯。”这人不情不愿地应道。

    待她束好发,窗下已然无声。等了会,听得确实无人她才走出门。那三个姑娘哪里知道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若是碰到岂不尴尬,她可是很体贴的。

    屋外天青如水,烟云卷舒似浪一般,空气里满是沉闷的湿意,远空轰隆隆的几声雷,大雨将至。

    瞟了一眼廊角铜漏上的刻度。

    果然,错过了朝食,又要饿肚子了。郁闷地摸了摸干瘪的胃袋,她深吸一口气,刚要叹便闻到一股诱人的饭香。

    “一起用?”

    朝东的窗子不知何时打开,从鸾放下手中的笔,诚邀道。

    也不矫情,余秭归从容走进厢房,微微一礼。“多谢山老。”

    案几上数盘精致小点,刻有问鹤楼篆字的黑瓷缶里鲜粥还冒着热气。目光扫过早已放好的两幅碗筷,她心中含疑却不发问,只含笑看着从鸾以主人之姿为她盛食,而后双手接过。

    “多谢山老。”

    食不言寝不语,江湖人向来不会恪守这等礼数。只是对面坐着的是南山院的山老,武林中的礼正,大老粗中的儒生,加之这位行止间颇有正气,她原想客随主便从礼即是,却不想安静的气氛反被对方打破了。

    “粥和糕点可和口味?”

    “好极,问鹤楼果然不同凡响。”她弯弯眼眉,“在下真是沾了山老的光。”

    拨了拨碗中的鲜粥,从鸾疏淡的眉目中透出一丝笑意。“谁沾了谁的还说不定呢。”

    话中有话,若换做旁人定顺竿而上问个明白,可惜她是余秭归,眼中只有这碗香喷喷热乎乎的粥食,对这顿饭的背后却不感兴趣。

    见她神态自若咬了一口韵姜糕,从鸾兀地笑开。果然,果然,怪不得送食盒的时候上官意那般说。

    “她不会问。”

    “若我诱之?”

    “那山老注定失意。”

    “哼,你这嘴脸还真是讨厌。”

    她从小就不喜欢上官意成竹在胸事事知晓的臭屁模样,还是小匡好啊,永远逃不出她的手掌心,蹂躏得好爽。

    “不在意的便不会去好奇,那位余姑娘真不像是江湖人。”

    她只是无意说了句,不想却收到了奇效。若她没看错,方才上官意眼中闪过了一丝恼色。

    恼色!

    这一认知差点让她假装了好久的正道气质毁于一旦,忍住忍住,脸皮抽了又抽。好好想想,究竟是哪句话破了上官意的“不动神功”。

    思来想去,终于灵感拖着孛星的尾巴,嗖地一下从她的脑中划过。

    “不在意的便不会去好奇”,是是这句?

    颤抖了,她兴奋地颤抖了。

    “阿鸾。”小匡又在叹气,“舅舅的背影纵然很赏心悦目,你也不用这样看他吧。”

    “哪样?”

    “很”

    “嗯?”

    “很色情”

    太露骨了么?藏起不能言明的诡异心思,从鸾正了正眼色,极认真地打量着正在喝粥的女子。

    如果说上官意是刚刚开窍,那这位显然是不得门道。有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看来上官意这次有的磨了。思及此,她心情不由大好,取过书簿掭起笔墨。

    竟能让上官吃瘪,真是功秉千秋不世出的奇女子,一定要著书立传,大书特书!

    余秭归,元宁十五年春现于岭南道廉州,后入天龙门,为王叔仁第十二弟子。少

    少时如何,原籍何地,从鸾不知道。自她十四岁接任山老后,这还是第一次承认自己无知。

    笔尖停滞,她看向对面。

    “余姑娘芳龄几何?”

    余秭归怔了下。“十七。”

    “生于元宁五年?”

    “是。”

    “几月几日?余姑娘莫要误会,在下是看姑娘已到婚龄,本院虽不才可人面极广,成人良缘之事颇愿为之。”

    “多谢山老好意,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秭归的父母虽不在身边,可师尊犹在,婚姻大事秭归也无法做主啊。”

    从鸾自认套话技巧一流,掌院以来从未失手,却不想被一招“太极八卦连环掌”推了个干净。

    好,好,果然不是个容易相与的聪明人,这回上官可要吃苦了。

    半掩容,她欲以衣袖遮住嘴角的邪恶笑意,不想却被一阵乱风吹翻了袖角。掩饰性地咳了两声,再抬首就见余秭归偏首看向铅云低垂的天空。

    微乱的鬓发扑朔了容颜,如水墨渲染了一般,让同为女子的她也不由看楞。

    远处紫电如一道狰狞的伤疤,划破重重密云,悬停了许久的春雨终于落下。

    雨滴敲打着窗棱发出近似于乐音的旋律,只不过这旋律不是红牙慢板的“杨柳岸、晓风残月”,而是琵琶击玉的“大江东去”,听着惊心。

    飞溅的雨滴落在脸上,余秭归也不避,任凉意渗进肌理。她微地笑开,轻问道:“这场雨会下多久呢,山老?”

    “江南的雨耐性向来极好。”

    “和人比呢?”

    从鸾一怔,而后笑开。

    余秭归站起身,冲她微微一礼。“今日有劳山老款待,改日在下一定回请。”

    “客气。”抬眼看了一下窗外,从鸾自书案上取来一本书,“梅雨缠绵,不如览卷打发时间。”

    余秭归接过,念出书名。“《八段锦》。”

    “一本淫书。”从鸾眉色微扬,带抹挑衅。

    原以为余秭归多少会有点犹豫,却不想她眼不带眨地将书收进袖里。

    “多谢山老,在下定完璧归还。”

    而后洒然离去。

    愣了好久,直到雨滴溅入眼帘,从鸾这才回过神来。

    真是

    她愉快笑开。

    上官意的天劫真的到了。



    屋外风雨如晦,室中一灯如豆,余秭归的目光垂在已至末页的书卷上。

    文后的跋墨迹犹新:

    江湖皆道此书淫,只因此书最清明。

    八段锦,一段一旖旎,织就世间情。

    第一段,弑妹杀亲贪破钞,同根相煎何太急;

    第二段,怂子暗害多年友,与虎谋皮存侥幸;

    第三段,妒美独夺艳郎心,贪色破戒成鬼蜮;

    第四段,路遇佳人被药淫,春风一度好欢情;

    第五段,年少贪欢又贪银,夫妻同床不同心;

    第六段,嘴上念佛偏吃肉,老尼破戒无悔意;

    第七段,点上朱砂扮观音,惺惺作态鬼画皮;

    第八段,书不淫来人自淫,盖棺定论待君评。

    八段锦,寸寸心,经纬画作真武林。

    ——南山老人圣德二年梅月玉剑山庄雨前题

    南山院前无秘密,除了她的身世,那位山老怕是全都知道了吧。

    出山的半月竟比过去的十年还要漫长,可想而知当年爹娘是怎样的艰辛。

    江湖么。

    这潭水本就不干净,微风一阵便起黑色的波纹。

    精湛的耳力捕捉到细微的呼吸,她收起唇畔的讽笑,推开窗正对一双温水似的春眸。

    “子愚。”

    见他衣袍略湿站在窗下,她有些惊讶,不过须臾便已明白。

    “出事了?”

    若不是有事发生他又怎能毫无阻拦地走进女眷院落,而且这西厢无人,静的有些诡异。

    上官意也不答,扬了扬眉。“秭归如此待客?”好似一切如常甚至还越发惬意似的。

    打开门她刚要侧身迎他进来,不想被他一把捉住手腕。她刚要皱眉,就见他低头示意自己因救她而受伤的左腿。瞟过弃在门边的手杖,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将他扶进房里。

    “崖下几日秭归也是这般以身为杖呢。”

    闻言她头也不抬,笑道:“子愚因我受伤,我很是内疚。”

    颈侧温热的鼻息微变,她抬起头,正对他幽暗不明的目光。

    “内疚么。”他眼中没了一贯的笑意。

    “自然是内疚的。”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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