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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岸,晓风残月-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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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自寻死路!”他沉声戾色威胁道。
  舞姈吓得一个冷战,跪在地上骇然噤声。
  两声轻轻的叩门。
  “教主。”温温语声在外响起。
  警告地瞪了舞姈一眼,姬伐月才故作慵懒地扬声道:“谁啊。”
  “属下有事禀告。”杨柳风的语声平稳无波。
  刚才的哭闹她究竟听见没有?
  “我已经睡下了,有事明天再说吧。”姬伐月依旧懒声道。
  沉默片刻,杨柳风才接着道:“舞姈不见了。”
  姬伐月瞥了一眼垂首膝地的人,故作漫不经心地道:“一定是又偷懒躲到哪里去玩了,明儿我打发了她,再给你换个勤快的侍婢。”
  门外的人没有再答话,但是,也没有走开。
  姬伐月紧张地盯着殿门:舞姈进来的时候并没有闩门,因此,只要杨柳风不顾礼数推门而入,一切谎言即刻便被戳穿了。
  她会吗?
  外面仍旧是一片安静。
  第185章 第六十二章 贞心不改意相明(上)
  姬伐月努力地试图镇静下来去感受门外人儿的情绪,却不料,舞姈骤然起身扬声哭喊道:“圣女救命!”奋尽全力向门口逃去。
  姬伐月本能地箭步上前,下一刻,已出手向舞姈的咽喉抓去。
  这一抓风声凌厉后发先至,眼看便要有人血溅三尺,但是,他却在指尖将将触及领口的瞬间又迅速收了回去——就算灭口又如何?他能瞒得过那个灵透无比的人儿么?或许,她早就洞悉一切只是袖手静观罢了,他的手如果染了舞姈的血,恐怕惟有更加深她的冷漠与隔阂。
  只是片刻的退缩,房门已被推开,舞姈飞身上前仆跪在地道:“求圣女请教主放过我的孩子吧。”
  杨柳风静静地垂首看着地上抽泣的人儿,淡淡的月光斜笼出一片阴影,令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和眸色。
  致命的沉默令姬伐月彻底乱了方寸:“那孩子不是我的” 
  他蓦地抽气收声,绝望地看着素淡的人儿——竟说出这样一句欲盖弥彰的蠢话,现在,他要如何收场?
  羽睫,缓缓轻抬,令他又爱又惧的春水悠澈依旧。
  “教主贵为一教之尊,你的孩子虽非他亲生,但也是灵教的一员,教主素来仁心宽厚善待下属,如何会为难一个未出世的稚子?”温温语声不急不缓,杨柳风俯身扶着舞姈站起身来,柔声道:“别总是胡思乱想,惊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舞姈惊魂未定,顺着她的搀扶站起身,怯怯地悄觑着姬伐月。
  每一句都是顺理成章,令姬伐月无言以对——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拾阶而下否认一切,但同时也失去了处置这个孩子的权利;要么,承认这个孩子,拆穿自己之前所有的欺瞒。
  哪一个后果更严重?
  半晌,姬伐月才缓缓开口道:“舞姈有了身孕,不便再伺候圣女,明天我叫人收拾个屋子,让她安心养胎。”
  “舞姈这些日子悉心侍奉亲若姊妹,如今她有了喜事,虽不便继续侍候起居,倒仍可相伴解闷,况且,若是单独住开,还要加派婢女前去服侍,倒不如仍留在东偏殿,教主只需多派一两个人即可,岂不便宜?”杨柳风语声悠缓娓娓相应。
  “你身子弱,禁不得烦扰,住在一起未免有所不便。”姬伐月柔声道。
  “不妨事的,”杨柳风笑笑道:“属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求教主玉成。”
  “什么事?”
  杨柳风安抚地轻轻按了按舞姈紧紧抓着她衣袖的双手,方才提裙举步走入房中,来至姬伐月面前深深一礼道:“属下福浅命薄,屡屡难全子嗣,如今更是身弱神乏,只恐将来膝下无望,既与舞姈一见如故,有心将这个孩子认为义子,恳请教主成全。”说着,又是深屈一礼。
  成全吗?从今以后她就成了那孩子的义母,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对舞姈母子下手。
  不成全吗?两次失子事实俱在,他可以狠心拒绝这样满含血泪的哀苦请求么?
  “只怕将来在子嗣一事之上公子还要另作筹谋。”
  这就是她,永远都给他没有选择的选择。
  姬伐月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息着心头的痛楚,轻轻地道:“一切依你。”
  “多谢教主垂怜。”杨柳风再次深礼以谢,方才起身向外走去。
  舞姈如释重负地迎上前,扶住杨柳风向东偏殿婉婉而去。
  姬伐月疲惫地坐回到桌边——药汤已经凉透了,他却连挥翻它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从内到外就如同这碗汤药一般苦涩而冰冷:真相昭然若揭,可她却强迫他演下去,而他就不得不把这些蠢话说得声情并茂。
  他颓然垂首:身不由己,心不由己,甚至,言也不由己,以前,他最喜欢淡然俯视那些被他控于股掌的人,欣赏着他们无从挣扎、无从抗拒、无从摆脱地为他的意志所左右,这一刻,易位而处,伤尽了他所有的骄傲与自信。
  
  东偏殿,虽已入夜,萤灯不熄。
  光影一黯,白夜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桌畔,静静地看着端坐在镜前梳理长发的素淡人儿。
  镜前的人安闲从容,有着令人难以企及的淡定和通达,仿佛人世间的悲欢喜怒已不会有纤毫的沾染。
  审视半晌,白夜才忽然开口道:“他贵为一教之尊,又是那般的风流人品,对你还前所未有地用心在意,就算你心里还有别人,那人也未必及得上他,我不信你就一点也没有动过心。”
  “溺水虽有三千,一瓢足饮,广厦纵然千顷,七尺足卧,”杨柳风并没有因为她的忽然出现而有丝毫惊诧,只是对镜浅笑着道:“世上永远都会有更优秀的人,但是,只有那个陪你走过风雨、穿过血光、历尽窘厄,甚至面对你的无情冷遇,却仍然不离不弃不怨不艾的人,才是值得你珍惜的幸福,也是你必须坚守的责任。”
  白夜的心跳骤然一促,似乎有什么从心头掠过,可她却没有抓住,许久,她才试探着道:“如果你等的那个人永远来不了了,你会怎么办?”
  纤柔的素手一停,杨柳风垂眸看向轻埋于发丝的梳子,片刻,无声微笑道:“他一定会来的。”
  语声很轻,却带着无比的肯定,白夜没来由地一阵吃味,轻哼一声道:“恐怕你要失望了,”她微带讥意地接着道:“不过人虽然来不了,东西到了也总胜于无。”
  杨柳风闻言倏然抬首转身看向白夜。
  “他虽然来了,但此刻却在灵教后山的地牢,自身尚且难全,恐怕是救不了你了。”白夜缓缓踱近,俯视着这个容色宁和依旧的女人——她竟然没有一点意外?
  “他什么时候来的?”杨柳风轻声问。
  “你上山的那天。”
  “教主知道么?”
  白夜心念一闪,故意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他是教主,这里是灵教,你猜他会不会知道?”
  羽睫微垂,轻隔春水,令人看不透她真实的心绪,半晌,杨柳风才又低声问:“他还好么?”
  白夜略带讥讽地道:“地牢,你说会不会好?”见她缄唇垂眸半晌无声,才终于从怀里掏出那个香囊送到她眼前道:“他托我把这个带给你。”
  第186章 第六十二章 贞心不改意相明(中)
  羽睫轻抬,杨柳风凝视着她手中污浊黯淡的香囊,许久,才缓缓站起身来,伸出双手轻轻接过,却依旧只是沉默垂眸。
  没有白夜预想中的惊喜、感动、悲戚、焦急,她依然是那么沉静无波,甚至连接过香囊的素手也不曾有丝毫的颤抖,白夜满心不忿地看着眼前温淡的素影,忍了又忍,才只是生硬地道:“他说你看见这个就会明白他的心意。”
  羽睫一颤,杨柳风低声道:“我不能留下这个。”
  白夜意外地瞪视着面前温淡的素影:人家历尽千难万险才找到此处,承受了如此深重的屈辱和磨难,放下所有的自尊和身段求人带来他的信物,可是,这个女人非但没有丝毫回应,甚至还要拒绝接受!
  没有任何解释,杨柳风坐回妆台旁,打开香囊,将里面的枣儿和枣蒂倒入掌心,凝睇片刻,拈起其中一颗枣子放到妆台上,将另一颗枣儿同着枣蒂一起收回香囊,方才重新起身,双手将香囊奉至白夜面前,轻声道:“烦劳白护法将它带回去,就说风儿知道了。”
  白夜接过香囊,迟疑地问:“就这一句?”
  杨柳风望着香囊温温一笑:“他看见我拿走的东西,自然会懂。”
  白夜有些气闷,但悠澈春水中闪烁着的光彩却与地牢里那人眼底的遥相辉映,虽则不甘,她却仍只是撇了撇嘴,转身掠出窗外。
  月色凄迷,杨柳风缓缓回身,定定地望向妆台上的枣子,许久,才一步一步走回凳边,徐徐地坐下身,慢慢地自从怀里摸出自己的那只香囊,轻轻地拈起枣子,小心地将它收入香囊,接着,将盛着枣子的香囊翼翼地贴上心口,羽睫垂掩,半晌,粉唇微微扬起一丝暖暖的笑意
  锦夜轩,夜色深浓,灯影迷离。
  “你这样很危险。”蓝幽的轻叹自黑暗中飘来。
  白夜于失神中倏然一惊,惶然将手中的香囊藏入怀中。
  “你这么不小心,很容易害人害己。”蓝幽说着,已经缓缓踱近。
  白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怎么又随便进来。”
  “路过,见这里亮着灯,就顺道来看看。”蓝幽好脾气地耐心解释着。
  眼珠一转,白夜故意扯开话题道:“这么晚了,你在外面瞎转悠什么?”
  蓝幽笑了笑,并不回答,却柔声道:“别再冒险了,教主若是知道,就更难挽回了。”
  白夜撇首冷笑道:“知道了更好,我倒要问问他,凭什么好端端拆散人家夫妻两个。”
  “贪其未得,恋其已失,原是常情,而男人犹甚。况且,教主从来都只有被追捧恋慕,自是心高气傲,如今被人视若蔽履又怎肯甘心?当初白护法能独占殊宠也何尝不是缘出于此?” 蓝幽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真无意与假冷情终究有别,教主他会易心旁求也是在所难免。”
  白夜咬唇道:“真不明白,为什么放着一心一意待他的人不珍惜,偏偏喜欢天天去看那个心里眼里根本没有他的人的脸色。”
  蓝幽沉默了片刻,轻声道:“这样的问题,当年阿尼恐怕也问过自己无数遍。”
  白夜身子一震,垂首不语。
  蓝幽缓缓走近前来柔声道:“我知道你想要他回心转意,可传递信物也不能有助于事,只会徒增他们夫妻的烦恼罢了,万一被教主看出端倪,不仅会害了后山那个人,更会连累到你。”
  “这个倒不劳你担心,”白夜嘲讽地一笑:“人家根本就不肯收下香囊。”
  “原来如此。”蓝幽却如释重负地点首。
  白夜鄙夷地轻哼了一声。
  “教主如今时刻相伴左右,圣女身边若忽然多出一样东西,是无论如何也瞒藏不住的,她如此行事方才稳妥周全。”蓝幽抬首轻声道。
  “是吗?”白夜冷冷一笑:“她虽没有收下香囊,却取走了里面的一颗枣子,这你又如何解释?”
  蓝幽一怔,未及开言,她已经拿出香囊来打开道:“你看,这里面原来是装了一对枣子,她却取走一颗,难道不是各自西东之意?”
  沉默片刻,蓝幽才低声道:“夫妻间的事情,我们外人未必揣测得出,究竟是何用意还要听那男子如何解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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