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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同去拿来。”
刘珩垂眸看向杨柳风,见她也正抬望而来,四目交触,皆是不约而同地避了开去——这一刻他亦明白了她临行时收拾财物的用意,低声道:“有劳大人费心,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去取的物事。”
陆缙英躬身道:“既然如此,缙英冒昧,想请王爷和姑娘屈尊寒舍小住,未知意下如何?”
刘珩欲待拒绝,但见他说得恳切,稍一踌躇,低首问道:“风儿意下如何?”
杨柳风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轻声道:“陆大人一片盛情岂忍拂逆,况且天色已晚,再行寻觅住所亦多有不便,倒不如暂且叨扰几日,从长计较”说着抬睫询问地向刘珩一瞥,随即又垂下首去。
刘珩也便点首应道:“如此,就叨扰了。”
陆缙英遂令差役们散衙,自行领着刘珩二人向城西而去,犹带歉意地道:“缙英汗颜,只怕要委屈二位步行前往。”
刘珩了然:一顶官轿价格不菲,且还需雇佣轿夫,他屡遭贬黜展转赴任,一路上盘缠用度自然不少,何况,他出身布衣,并无分毫资财可倚,此刻周转艰难自然也是常情。
杨柳风已是含笑道:“陆大人清廉自律何需不安?”
陆缙英道了声“怠慢”便在前引路,一晌,穿街越巷倒是甚为熟稔,显见日日如此,间或有几家百姓还笑着相与招呼,更可知素昔定然是平易近人宽和以待。
好在路途并不算远,抄了几次近路之后一个简朴的小院跃然眼前,矮墙之内三间半新不旧的青砖瓦房,此刻已是炊烟冉冉。
陆缙英疾行数步上前叩打院门,只听得厨房里一阵格格的清脆笑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边快步迎出来边高声笑着叫道:“夫人,老爷回来了!”开了门,她见后面跟着两个生人,立时收声红了脸,规规矩矩地屈身行了个礼道:“老爷。”偏身侍立侧旁,一双灵动的大眼却是悄悄觑向刘珩和杨柳风。
陆缙英回身相让,笑道:“小晴这丫头被贱内娇纵惯了,礼数不周,还望见谅。”话音未落,只听正房内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我刚把他哄睡了,偏就是你聒噪不休”笑嗔声中,一个粉衣女子怀抱着襁褓中哭声洪亮的婴孩走出正房,肤如凝脂眉若远山,虽无十分颜色,却是温柔可亲落落大方。
那女子举眸见到刘珩二人讶然一怔,忙快步上前,将犹在哭闹的婴孩送入小晴手中,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屈身一礼道:“未知王爷和风儿姑娘驾临,暖霞失礼了。”
陆缙英忙介绍道:“贱内林氏,闺名暖霞。”
刘珩和杨柳风双双回礼道扰。
陆缙英微有不解地道:“夫人与王爷素未谋面,与风儿姑娘亦不过一面之缘,如何竟能一眼认出?”
第22章 第七章 故人谪聚草堂暖(下)
林暖霞笑道:“当年若非风儿姑娘一番言辞点醒你这书呆,何来你我的今日?风儿姑娘于我夫妻恩同再造,暖霞岂会轻易相忘?至于王爷”她轻声一笑道:“能与风儿姑娘双宿双飞、如此般配的,还用得到猜吗?”
陆缙英凝睇娇妻笑着道:“还是夫人明眸慧眼,缙英在堂上审了这大半日,倒险些错过了。”
一旁的小晴正将哭闹着的婴孩哄得安静下来,闻言不觉接口道:“不是小晴多嘴,夫人早就说过,老爷到了堂上便是六亲不认,错过才是应该的,没错过倒成了奇事。”
林暖霞轻叱道:“没规矩。”话音未落,自己却禁不住笑出声来,杨柳风亦是掩唇轻笑,刘珩也不觉跟着微微一笑。
陆缙英讪讪地笑着,忙将二人延入堂屋。
屋子不大,简素而清雅,除了陆缙英一家三口和丫鬟小晴外,另有一个四五十岁的粗使婆子唤作陈妈的,倒也是干净爽利,一看便知是个勤快的老实人。
正是晚餐时分,陈妈大概是听着陆缙英回来,已是一样样自厨房端上菜肴,不过是四菜一汤,清淡粗简。
林暖霞微带歉意地道:“不知贵客临门,简慢之处还请王爷和姑娘担待。”
杨柳风欠身道:“未约而至礼数不周,夫人若还如此客气,倒教我等于心难安。”
刘珩也道:“刘珩已从身布衣,无爵无品,贤伉俪不必再拘昔日之礼,就是这王爷的称呼,亦不便再僭越相唤。”
陆缙英略有些为难道:“虽则如此,但缙英岂可直呼名讳。”
刘珩笑了笑道:“名字原为呼唤而起,我如今易名刘如磬,陆大人若然不弃,直呼即可。”
陆缙英还待辞让,林暖霞却已是推了他一把笑道:“随安就简方是长久相处之道,刘大哥和风儿姑娘都是洒脱不羁之人,偏你拗着那一根筋不放。”
陆缙英对自己这位夫人似是颇为眷宠,讷讷应声,遂以“兄”称之。
又相让一番,方各自分宾主落座,整顿饭看起来倒是和乐融融,只有刘珩暗自隐忍心头百味罢了。
饭罢,林暖霞便张罗着让小晴挪到西厢去与陈妈同住,又着意将东厢打扫了一遍,安顿给刘珩二人居住,见他们未带着随身的替换衣物,遂自翻出来几身半新的衣裙,并着两套为陆缙英新做的夏衣,叠得齐齐整整地捧过来笑道:“原是成亲的时候赶着一起做的,也没来得及穿几次天就凉了,如今生完孩子,越发胖起来,这些倒是穿不进去了,我看着风儿姑娘的身量,或者还嫌宽大了,只别嫌弃是穿过的,权且将就着替换罢。”
杨柳风忙欠身道:“有劳夫人挂怀,风儿感激不尽,岂有相嫌之理。”
林暖霞接着道:“这两身衣服是小晴学着给缙英做的,他嫌大了,因此倒还放着没穿,与刘大哥的身形倒似相合,只是针凿粗鄙,恐有辱尊体。”
刘珩亦道了声多谢,收下衣衫,又寒暄了几句,林暖霞方才告辞离开。
一时间原本帮着整理屋子的陈妈也随后出去了,一室幽寂骤然袭来,刘珩站在桌畔,强埋于心底的纠结痛楚又清晰地浮上心头。
“风儿”涩然低唤却终是黯哑无声:他要如何去安慰那个身心俱损的人儿?如何解释从始至终不顾她感受的一意孤行?
杨柳风垂首走近他身侧,半晌,才轻声道:“风儿去提些热水来。”言罢,也不待他回应,便转身推门出屋。
细碎的脚步声,踏着他凌乱的心绪远去,毫无预兆地,凝固在刘珩脸上的若无其事的微笑面具蓦然瓦解,他颓然地跌坐在桌边的长凳上,双拳狠狠地再度握起:那一刻,她的惊恐,她的绝望,还有那惊鸿一现的泪光,铺天盖地地压来,仿佛要碾碎胸中那颗原本就疼痛滴血的心。
那一刻,他的怒,他的恨,他一心的惩戒报复,原以为都是为了她,可是,那一声“后堂验伤”,彻彻底底惊醒了他:他在做什么?他的愤慨与不甘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以为那是出于爱,出于在意,但,果然如此么?
如果真的在意,为什么竟没有问一问她是否愿意在经历完这样的一次屈辱之后将所有的伤痛曝露在睽睽众目之下呢?
如果真的在意,为什么竟没有问一问她是否愿意在这公堂之上再次重复描述那样不堪的一幕呢?
如果真的在意,为什么竟没有问一问她是否愿意被一个陌生的女人任意检视全身来证明她所受到的侵犯呢?
刘珩深痛地阖眸:隐藏在幽暗心底呼之欲出的答案是他无法面对、不敢面对、也不愿面对的——他怎么可以承认所有的怒都是源自于内心的屈辱,而不是对她的疼惜?他怎么可以承认所有的恨都是来自于被谋算的恼火,而不是对她的关心?他怎么可以承认所有的不甘都是来自于对意图染指之人的报复,而不是对她的维护?
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对她的爱,如果不是今天,如果不是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始终都坚信着自己爱得足够深、爱得足够真——他可以为她放弃富贵名位、放弃江山社稷、放弃天下的女人,他以为,他爱她胜过了一切。
刘珩苦苦一笑:是不是他从来爱的只是自己?所有的为了她而放弃的一切,也只是要向世人昭示自己的爱?
紧握的拳已然无力地松开:仿佛被当众剥皮剔骨,只剩下血淋淋的真相,惨不忍睹。
刘珩深深合着双眼,不敢睁开——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只愿牢牢地抱着她、安抚她,告诉她:有他在一切都没事,让她颤抖的身躯紧贴在他的胸膛,让她知道他在乎的只有她,用最温柔的吻将她从那样的恐慌中拯救出来可是,没有如果
房门被轻轻叩了两下,刘珩自纷乱中醒觉,努力转了转眼珠,逼退那微热的温度,方才启眸沉声道:“进来。”
须臾,屋门被轻轻推开,杨柳风和陈妈各自提着两桶热水进来,倒进屏风后面的浴桶,如是又进出了一次,陈妈才掩门退出去。
杨柳风姗姗近前,轻声道:“风儿伺候珩沐浴吧。”
沉默了半晌,刘珩才低声道:“好。”——如此熟稔的情景昔时曾经日日都有,他固然是享受这样温柔体贴的服侍,却也习以为常,只是,现在,洞悉了自己如此秽浊的内心之后,他还配得上这样的悉心温存么?
又愣怔了片刻,刘珩才起身提步走到屏风之后。
第23章 第八章 心痕抚去泪光寒(上)
水汽氤氲,杨柳风熟稔地为刘珩宽衣解带,每一个轻柔的动作都深深牵痛着他的心。
适宜的水温,令他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但是心口的疼却越纠越紧。
纤纤柔荑体贴地掬水为他冲洗,小心地按揉他肌肉紧绷的肩臂,刘珩阖眸静静地感受着杨柳风每一个熟稔的抚触,恍惚间,似是回到了永兴军营,她要随刘羽拔营起程的前一夜,也是这样沉默地温存服侍,那时候,他知道她爱着他,期待着他任何的索取,但他没有,因为前路渺茫,他不希望她有丝毫受伤的可能,所以他选择放手,甚至想着如果自己真的回不来,至少还可以把她托付给一个在意她的人。
刘珩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湿热的水汽,思绪飞到了更远的江南,那一个中秋之夜,他决定领兵北上,她说若他离去她便以身侍客,虽然心痛失望,但他却依然承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舍弃。
再一次被自己的回忆刺痛:如果,没有她执意地追随,他真的可以如此大度地兑现自己的诺言去接纳她可能承受的一切吗?
不敢回答,若是在当初,刘珩可能毫不怀疑自己的选择,但是,今日,大堂之上,稳婆的一句“未见行房的痕迹”,竟令他心头莫名一松——就算明明亲眼看见对方未曾得逞,他依然在心底深处渴望得到旁人的佐证,即使这样的答案他早就能确认,即使这样的答案需要牺牲她的尊严,即使这样的答案让他为她心疼,却不能忽略他耳闻那一刻心中的宽慰。
的确,对于女人,刘珩一直有着异乎旁人的洁癖,从不愿碰其他男人染指过的女人,即使是妓,他也只幸雏妓。所以,当初发现妍妃设计强行赐婚给他的吴嘉凤竟然并非处子之时他才会感到如此愤怒和屈辱,只是,他从没想过,如果那个被染指的女人是杨柳风呢?
他该如何抉择?
接受?还是舍弃?
如果,今天他回去得晚了一刻,如果,他根本就没有折返回府,如果,一切都已经发生,他该怎样挣扎取舍?
刘珩紧紧地抿起双唇:不愿想,却又忍不住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