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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别样浓郁的异香,随着炒蛋的温软充溢唇齿,刘珩皱了皱眉,一时没能适应这样特别的风味,但接踵而来的舒爽回味却又使他食欲大增。
“这椿芽入口浓郁,回味悠长,果然是别具风味。”刘珩笑笑道:“却是之前从未吃过的。”
杨柳风轻笑道:“这香椿树的嫩芽本就是难登大雅的乡间粗菜,又岂堪呈奉席间?”
正说着,小二端来蒸腊肉、鲫鱼汤,少顷,又盛来两碗米饭。
腊肉、鱼汤这些不及往日所啖远矣,至于米饭,虽然杨柳风叮嘱了要盛锅子中间软和的部分,但乡野百姓家的米比之素昔常用的亦是相去甚远。
好在,一则,确然是饿了,二则,刘珩对饮食本也不甚挑剔,这一餐倒也吃得颇为欢愉。
停箸结帐,这一顿有鱼有肉却不过只要二十六文钱,刘珩颇为诧异:虽然平日并不关心钱财之事,但每次出入酒楼茶肆,起码也要花消个几两纹银,今日的菜色虽然粗简,但价钱却也委实低廉。
趁着小二收拾桌子,杨柳风打听了客栈的位置,同着刘珩顺着指点向村落深处走去
简朴的小客栈竟然连牌匾也省了,只在门口挂着一个破旧的布招子,依稀看出写着的是“客栈”二字。
门槛上坐着的干瘦中年男子正在埋头扒着一碗饭,发现二人走近,转头向着里面吼道:“有客人到了,快出来招呼。”
柜台后面应声迎出来一个女人,粗眉大眼,身量倒比那男人还壮实了两圈,笑吟吟地对着提步进门的二人道:“二位客官可是住店么?”
刘珩随口道:“掌柜,开间上房。”
那女人怔了一下,随即格格地轻笑出声道:“客官呐,咱们这荒村野店,哪有什么上房?统共就那么一种房间,奴家带您去看看可还将就住得。”说着,端起帐台上的油灯转身引路。
刘珩微窘地瞥了一眼身侧浅笑如常的杨柳风,低应一声,携着她随那女人上楼而去。
这客栈门面虽小,楼上却甚为宽绰,一色朝南的客房顺次对着走廊,约莫有十来间。
那女人推开紧挨着楼梯的第一间客房笑着道:“这一间离楼梯最近,上下都方便,客官看看可还满意?”她一边说话一边已经进了屋子,将油灯搁在桌上。
就着昏暗的灯光,依稀见得屋内布置得极其粗简,墙壁上灰皮斑驳脱落,间或还夹杂着片片霉渍,空气中亦微微带着些许霉味。
说实话,从小到大,就算戎戍北疆、举兵伐羌,刘珩也没有住过这么差的房子,但此刻,他却并未挑剔,干脆地点首道:“好,就这间吧。”
那女人遂将手中的钥匙搁在桌上道:“三十文一天,先付后住。”
杨柳风已从荷包里摸出一小颗碎银递了过去,那女人掂了掂道:“这个有一钱,先押在柜上,结帐的时候再找给您。”
杨柳风微笑颔首道:“烦问掌柜,这附近可有香水行?”
那女人点头道:“有,出门往东,隔三个门脸就是。”
杨柳风欠身道谢,那女人便掩门而出。
“香水行是什么?”刘珩不解地问道。
杨柳风正在桌前打开包裹整理衣物,闻言一怔,随即笑道:“难怪珩不知道,王爷出行就算不住行宫别苑,所栖的驿馆客栈也必然是豪华周全,自然会供水沐浴,而乡野小店或是那些便宜简陋的旅舍则并无热水和沐浴的器具提供,想要沐浴洗身就须去香水行。”
“如此说来,那香水行便是沐浴之所。”刘珩了然颔首。
杨柳风已是将二人的衣服各自挑了套出来,折叠整齐捧在手中,起身道:“乡野之地,店铺关门甚早,早些洗了回来再歇着可好?”
刘珩点头应声,抬腕想接过她手中的衣衫,她却偏身让开,一手捧着衣服一手拿起桌上的钥匙,同他一起出屋锁门。
见杨柳风一手捧衣一手上锁甚是不便,刘珩再次欲接过她手中的衣物,却依然被她让开,只说:“些许小事,风儿来做便好。”
刘珩胸口陡然一痛:他知道她想一如从前那般地伺候他,无论他还是不是王爷。
心仿佛被灼伤一般,却说不出一句话,他只得默默地跟在她身侧。
锁门,下楼,无言地行走在街市。
晚饭之后正是一天中最闲的时间,几个嬉闹的孩童在路上蹿来跑去,沿街的铺子有的上了门板,淡淡的灯光透过隔板之间的缝隙散落在街道上,有的铺子依然敞开着,灯影摇曳中间或飘来一些听不真切的低语和调笑。
果然,只过了三个门面,便见一个小小的店铺,无招无牌,只挂了一个硕大的壶在门口。
杨柳风在这店铺门前停下脚步,将刘珩的那身衣服递到他手中,低声道:“进去除下衣衫会有浴倌来收存,他给你的小牌子要拿好,等下要凭着那个结帐取衣的。”
正说着,已有个浴倌迎上前来哈腰道:“二位里边请。”
第7章 第二章 暧暧红尘掩春晖(下)
进了门,才发现店堂狭小,迎面一个柜台,柜台后面摆了一个大橱,分成若干个小格,有空着的,也有摆了衣物的,大橱的左右两侧各挂着一个旧棉帘,左边的写着个“男”字,右边写着个“女”字。
蓦地,只听左边帘内传出一声吆喝:“卯丁号搓背——”
坐在柜上的帐房模样的老头便在面前的本子上写下些什么。
“客官这边走。”浴倌将刘珩引向男字号门帘。
他略一踌躇,杨柳风已低声道:“若是风儿慢了,还请珩在门口等一等。”
“好。”刘珩笑应,遂跟着那浴倌掀开湿重的棉帘走了进去。
里面这一间略有些闷潮,却比外间那个店堂大了许多,横七竖八地摆着几张长凳,有两个略显发福的男人正在边慢腾腾地穿衣服边一搭一搭地闲聊,侧旁厚厚的棉帘内隐隐传来水声和说话声。
浴倌殷勤地递上两条粗葛巾,站在一旁等着刘珩脱衣服。
刘珩稍稍不自在地宽衣解带:虽说在宫中也罢、王府也罢、军营也罢,洗浴之时亦是众人服侍,但宫女内监、丫鬟侍妾和这些外人终究是感觉有所不同。
他正在迟疑是否要脱中衣,忽然里面的棉帘一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和着湿热的水汽一丝##不挂地走了出来,那浴倌一见,忙向外高唱道:“寅甲号穿衣——”
外面的店堂有人高应一声,另一个浴倌已经抱着衣服打帘进来。
刘珩见此,方知是要脱光了走进去的,于是除尽衣衫交给浴倌,浴倌递了个刻着“晨丙”二字的小木牌给他,抱着衣衫出门去了。
刘珩拿着木牌、葛巾,掀帘走进内室,霎时一片水雾扑面而来,湿热之气愈盛,稍停了停身,他才看清内室的情形:
出人意料,里面的浴堂竟然格外宽敞,正中一个长方大池,水雾缭绕,影影绰绰竟坐了十来个人,而原本说笑着的几堆人,却在刘珩进来的一刻不约而同地停止了。
村落中的生人虽然是不多,但真正令众人屏息的却不是因此,而是这个挑帘进来的男人本身:五官坚毅,双眸犀利,虽然身无寸缕,却依然给人一种无形的威慑,更重要的是,那一身匀称精实的肌肉,不是楞楞突兀的刚硬,而是流畅到富于弹性的完美线条,这样的身躯对于女人是致命的诱惑,而对于男人却是致命的威胁。
中年男人们不约而同地暗暗吸了口气,刻意收了收松弛的肚腩,精瘦的小子们则悄悄将嶙峋的身子向水下埋了埋。
刘珩忍着心里的别扭努力地忽视着那些神色各异的目光,缓缓踱到池边,目注那一汪泡满了各种肥瘦身躯的浑白荡漾的池水,他微微嫌恶地拧起眉头。
一个赤着上身腰间扎了条葛布的小子忙从旁边迎了上来,觑着他的脸色低声道:“客官要不要叫个木桶,单独在小间里洗沐?”说着,指了指旁边。
刘珩侧首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才发现原来这浴堂的一侧竟然还被拦出了数个无门的小间,每一间里都有一个大浴桶,其中的一间中,另一个腰里扎着葛布的浴倌正在给木桶里坐着的人搓背。
“好。”刘珩应着,已然提步向其中一间走去——毕竟,要他泡到那池浑汤里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他甫一转身,大池子里紧绷的气氛也立刻松弛起来——让这样一个充满危险气息的陌生身体坐进来,恐怕亦非众人之所愿。
那浴倌殷勤地跟上来,接过刘珩手中的葛巾和木牌置于小间里的长凳上,又把长凳象征性地挪了挪哈腰道:“您先坐着,小的给您提水去。”话音未落,已是返身跑去掀了浴堂的帘子向着外间吆喝道:“晨丙号一个木桶——”接着,便兴冲冲向着浴堂后面的隔间走去。
外面的大池里陆续站起几个人,擦拭了身体向外间去了,隐隐听得外间的吆喝:“丑丙号穿衣——”
“寅丁号穿衣——”
随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浴池里剩下的人又开始恢复了之前的嬉笑闲话。
少顷,浴倌提着满满的一桶热水倒进隔间里的大浴桶中,如是往复数次,才将浴桶装满,他略带着讨好地哈腰道:“客官您看看水温合适不,冷了热了您说话,小的好替您加水。”
刘珩起身上前,见那浴桶虽然甚旧,但也算是打理得干净,一桶热水清透氤氲,探手,略略热了些,但却正合他心意,笑道:“水温正好,不必麻烦了。”说着,抬腿跨入桶中。
热水浸没身体的时候心头一畅,刘珩不觉阖目长吁了一口气,感受每一寸肌肉在微炽的温度中渐渐舒缓下来,启眸,却发现那个浴倌并未走开,而是站在一侧两眼骨碌乱转。
见刘珩看向他,浴倌忙讨好地一笑道:“不知客官洗浴是用皂荚还是澡豆,小的好给您拿来。”
“澡豆。”刘珩不假思索——皂荚在王府从来只是用来浣衣刷马的。
那浴倌立时躬身应诺,转身跑去掀帘向外吆喝:“晨丙号一碗澡豆”
片刻,外面递进一个粗瓷碗,那浴倌捧了进来,殷勤地笑道:“客官要不要搓个背?”
刘珩微一踌躇:毕竟从小到大侍浴的都是宫女、丫鬟或者侍妾,最起码也是内监,此刻让一个大男人服侍实在也有些不惯,但一身浊垢亦同样难以忍受,于是勉强点了点头。
那浴倌立时来了兴头,跑去浴堂门口喊了声:“晨丙号搓背——”再跑回来,殷勤地拿过一个木勺为刘珩舀水洗身,一晌,又小心地为他涂抹澡豆搓洗身体,轻重缓急倒也十分适宜。
王府平日所用的澡豆是精选上好的豆料并由各种珍贵的香料共同炮制而成,细腻馨香堪比御用,与这乡野粗物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刘珩也只是微蹙眉头默默隐忍:他素不喜奢华糜费,不愿因此消颓意志,故而平日用度恪尽节俭,即便是偏居江南烟花之地,亦不过作势障人眼目,自己实际的开支可算是所有皇裔之中最俭省的。
然而,这短短不到一日的所历,却竟已完全打破了他往昔对于“简朴” 生活的定义,也终于令他意识到,无论如何的刻意求俭,自己一直还是生活在锦绣膏粱之中,他意想中可以轻松惬意面对的布衣生涯,在真正开始的第一天,就带给他一丝不期的挫败。
忽然间又想到杨柳风的童年,不知为何,这些日子刘珩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些关于她过去的点滴描述,以前只是觉得怜惜,如今,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