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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军爷扯掉床上的被褥,踢掉装满芋头、萝卜的竹篮,拉开柜子里的抽屉,散了一地爹娘留下来的几件衣物……
为首的军爷将地上那个布包踢到她面前,狰狞地笑道:“快拿啊!你这屋子根本不值五两银子,回去记得烧香,感激福王爷的恩德。”
回去?她要回去哪里?这里就是她的家,她出生长大的地方啊!
一颗萝卜滚到脚边,红豆捡了起来,捧在手掌里,两眼含着泪,看了又看,终于放声大哭。
原先小橘就已经哭得很大声,现在又加上一个红豆,哭声此起彼落,尹桃花只能更加咬紧下唇,不让自己也跟着哭出来。
“吵什么!小孩就是不懂事。”一个军爷恶狠狠地逼向前,亮出腰间的佩剑,“再叫你们留在这里,铁定会坏了福王爷的雅兴。”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尹桃花被那寒光吓到,紧紧抱住妹妹。
“哈哈!吓坏小姑娘了。”刷一声,军爷还刀入鞘,伸手就要摸向尹桃花的下巴,还眯起眼睛笑道:“这样好了,既然你没地方去,我收留你……”
啪!尹桃花用力打掉那只毛手,拉了红豆和小橘,转身跑出门。
跑了两步,她猛然回头,以最快的速度抄起地上的布包。
“呵!好凶的小娘儿,真是没教养的野蛮村姑,还是怡红院的……”
那些军爷说些什么话,她已经听不到了,耳边是红豆和小橘的哭声,还有更刺耳的摔东西的声音,窗子被砸毁了、碗盘碎掉了,然后,敲砖、拆墙……
她不敢听,因为他们拆的不只是她的屋子,也是她的心。
“呜……大姊,我跑不动了……”小橘脚步小,差点跌倒。
“大姊,我们要去哪里?”红豆仍抱着那颗萝卜,呜咽地问。
尹桃花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心疼不已的以衣袖帮她们擦掉脸上的泪水,再紧紧地抱住两个小身子,以最坚毅的神情说道:“有大姊保护红豆和小橘,你们不要怕,我们去洛阳找福王爷理论!”
※※※※※※※※※请支持四月天※※※
夏日时光,微风送暖,朱由楠扯紧马缰,故意落后大队人马一大截距离。
前头的人热热闹闹地上山打猎,可是他不明白,一群大个儿的大男人,却去追一只小兔子,看它惊慌奔逃,到底有何乐趣?
“七爷,你不跟上的话,王爷一定会找你的。”宋铨跟在他身后,谨慎地提醒。
“爹找我,我就跟他说,我中暑了,在路边休息。”朱由楠一派轻松自在,反正他就是打定主意,不跟父兄去做那无谓的追逐游戏。
“七爷,你是想……”宋铨瞄向系在马鞍边的小包袱,里头有一件待还的旧衣,还有在洛阳城里费心买来的各式糕点。
“猜对了!”朱由楠将马匹调头,往目的地而去。
他心中充满期待,两个月不见,不知桃花姑娘过得如何?他好想再见她开朗的笑靥、听她无忧无虑的歌声,也想卷起裤管和红豆、小橘一起捉青蛙……
来到山边小路口,他惊讶地发现小径已被拓宽成大路,还有卫兵来回戍守。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他急问道。
为首的将官认出他,恭敬地道:“启秉七爷,这是王爷的避暑小屋,我们奉德昌郡王的命令,在这边看守,免得闲杂人等……”
“什么避暑小屋?!住在里头的人家呢?”
朱由楠惊急交加,等不及军上的回答,扯动马缰,急驰奔入。
上回走过的桃花坡,原是一片嫣红嫩白的桃花林,现竟已被夷为平地,只剩下几根桃树桩,拴着马匹和马车。再往前去,入目所及,三姊妹住的小木屋已然消失,换成一栋坚固巨大的凉亭,里头还挂着纱帐,摆上卧榻,几个年轻貌美的丫鬟正在追逐嬉笑。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朱由楠下马,冲进凉亭里,那些丫鬟立刻迎上前,千娇百媚、搔首弄姿,莺声燕语齐鸣,“奴婢见过七爷。”
朱由楠没理会她们,直接找人,“大哥!”
“咦?七弟,你没跟父王上山打猎?”一个胖大身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衣饰华贵,脸上还沾着鲜红的女人唇印,一个丫鬟见了,忙上前以丝绢为他擦拭干净。
“你也没去?”朱由楠不想看到如此不堪的画面,转过头去。
“天气热,我一动就流汗,不如在这儿凉快凉快!”朱由崧搂了一下那个丫鬟,再笑着推开她,随即转为道貌岸然的脸色。“况且,身为德昌郡王,又是承袭父王亲王爵位的长子,应该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万一去打猎,不小心被乱箭射到,那还得了啊!”
父亲尚且健在,说什么承袭王位?!朱由楠对于这个大他十五岁的亲哥哥,总是无话可说,但今天他一定得问个清楚。
“大哥,这里原来有一间屋子,怎么不见了?”
“你问我,我问谁啊!不就这座凉亭而已吗?”朱由崧转头去瞧那些美艳的丫鬟,又坐回他的椅子,大家一起摇摇头。
“两个月前,父王命我过来勘察路线,我还特地画出来,要父王哪一条路可以走、哪条路不能走,还有沿路的住家,不能去打扰的,我也画出来了。”朱由楠急得浑身冒汗,一口气说了出来。
“啊,我想起来了,七弟,这都是你的功劳。”朱由崧赞赏地看着他,接过丫鬟递来的团扇,摇来摇去。“所以啊,我常跟父王说,楠儿是个可造之才,总是深知父王的爱好,可别把你埋没在王府里当公子哥儿,要让你没事到民间走走,看哪里有好玩的,回来秉报一声,让他老人家得以四处悠游,怡情养性,也不枉他特别疼你这个幺儿了。将来等你成亲了,少不了封你一个郡王爷的!”
“可是,我没要你拆房子啊!”
“我瞧着你画的地图,这里地势平坦,是进来山里头的最后一户人家,正好可以作为父王的歇息之所。你瞧,这凉亭造得多巧,四处透风清凉,日头怎么晒都晒不进来,这可是你大哥找来洛阳最好的工匠做出来要孝敬父王的喔!”
“人呢?住在里头的人呢?”
“人?”朱由崧扭转他的肥头,顺手摸了旁边的丫鬟一把,“你们要住在这凉亭里吗?呵呵,那也得等老王爷狩猎回城后,大爷再带你们在这儿住上一宿。”
“大爷,不行啦,晚上睡这儿会着凉的。”丫鬟嗲声嗲气地道。
“多抱几个暖呼呼的美人就不会了。”朱由崧哈哈大笑,左拥右抱。
朱由楠拳头揽得死紧,指甲直直地刺进了手掌心里。
父王要游山玩水也就罢了,原以为他画出山间房舍,可以避免扰民,没想到却是弄巧成拙,让大哥捡了一个便宜“孝敬”父亲。
人面桃花今何在?天哪!他怎么对得起桃花姑娘?!
扯过宋铨握住的缰绳,他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急驰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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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洛阳,福王府后巷。
朱由楠神情疲惫地下了马,一直跟在后头的宋铨立刻过来接过缰绳。
仰看血红的晚霞,朱由楠的心也在滴血,不觉长长叹了一口气。
“走开!王府不用你这个野丫头!”小门外传来吼声。
“我会烧水、砍柴,什么粗活我都会做,你让我进王府干活儿吧!”
“想进福王府干活哪有那么简单!”一个仆妇站在小门里边,上上下下瞧着被丢出门外的小姑娘,指手画脚、口沫横飞地说道:“听明白了,就算是厨房升火的火工,都至少得备上十两银子活动活动,更不用说轻轻松松抹桌子、扫地、浇花的丫鬟,那又是另一种行情了。”
“我就是没钱才要找活儿,你怎能先剥人家一层皮!”
“这是规矩,你不想让人剥皮,就去路边讨饭,别来这里吵闹!”那仆妇烦了,扔出一个硬饽饽,碰地一声关上小门。
尹桃花呆楞楞地站在门外,天气很热,可是她却觉得好冷。
守门卫兵也来赶她,“别在这儿乱晃了,快走!不然当你是贼抓起来了。”
另一个卫兵穷极无聊,挥动长矛,将那硬饽饽打得老远,还笑道:“快去捡啊,不然被野狗叼走,野丫头就只好跟野狗打架抢东西吃喽!”
尹桃花一双脏污的手,紧绞着脏污的布裙,但一双大眼仍然明亮有神,也不怕持矛拿刀的卫兵,先用力瞪了他们一眼,才迈开脚步,昂首阔步的离开。
夕阳将王府的围墙拉出阴影,她走在连绵不绝的幽暗里,脚步变得缓慢。
来到那个硬饽饽的前面,她停下脚步,垂下眼睑,抿紧唇办,双手仍绞在裙子里,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她终于蹲下身子,伸出了右手。
“桃花姑娘,别捡!”一只手挡住了她。
“你?”尹桃花吃惊地抬起头,以为有顽童要抢她的食物,不料,却撞见一张俊俏的脸孔……犹记得在溪边,有个楞头楞脑抓青蛙的书呆子。
“原来你在这里!”朱由楠激动地扶起她单薄的身子。
“阿楠?”她痴痴地瞧着他,眼眶一下子红了。
红红的霞光照在她脸上,却不复山间的红润脸色,而是一片惨白。
“桃花姑娘,我去找你,却找不着。”朱由楠痛心自责不已。
“我家的屋子,没了……”尹桃花心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知道,被……”被自己的父兄拆了呀!
“那福王比山里的野狼还坏,我来到洛阳,还知道他更坏!”
“你吃苦了。”他只能沉痛地道。
刚刚仆妇和卫兵的恶劣行径,朱由楠简直闻所未闻,难以置信!天可怜见,踏破铁鞋无觅处,竟在自家后门找到了她。
她轻轻摇头,哽咽问道:“阿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忘了?我就住在洛阳。”他扶她绕进小巷子,离开卫兵的视线,又着急问道:“你现在住哪里?红豆和小橘呢?”
“城外的破庙,有一尊弥勒佛……”她话声顿住,突然扯住他的袖子,放声大哭,“小橘生病了……我没有钱带她看病,她好烫……”
“宋铨,快,快去请贾大夫!”那哭声再度刺痛他的心,他赶紧回头吩咐道。
“呜,阿楠,我……”
“有我在,你一切放心。”
“可是……我没钱……”
朱由楠握住她的手,急切而诚恳地道:“桃花姑娘,你请我吃一顿饭,也让我回请你,作个东道主,好吗?”
“阿楠……”尹桃花感觉到手心里的热度,泪流满面的点了点头。
就在几乎绝望的时候,在人生地不熟的洛阳遇到了阿楠,她是再也撑不住了。
夕阳隐没,黑夜里,明月升起,照亮了洛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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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原来是福王干的好事!”
洛阳城郊的悦来客栈里,贾胜佗忙到大半夜,总算一切就绪。他坐到桌前喝口茶,吃着冷掉的菜肴,别有兴味地盯着朱由楠瞧。
“外头的传言都过于夸张,那绝对不是我爹的意思,是下面的人为了奉承,胡作非为,我回去会禀明一切,请我爹严惩那些下人。”朱由楠神情严肃地道。
“那么,福王每回出游,耗掉几万两银子,还到处占人家的田地当王庄,这也不是他的意思喽?”贾胜佗吞了一个丸子,笑咪咪地看着他。
“这……那是皇上赏赐……”
朱由楠说不出话来了。自幼长在王府,一切有父兄作主,对于富贵排场习以为常,好像皇室子孙行事就该如此;可是,拆了桃花姑娘的屋子就是不对……
他心思纠缠百结,起身走到床前,摸了摸熟睡的小橘的额头。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