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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焉容提着裙子快着步子朝他走来,哪怕二关系最最亲密完全不需要任何客套,她也为今天的磨蹭感到歉意,这个开幕的日子很重要。
他愣了愣神,久闭过的眼睛因为晃过她绮丽的身影而目光缭乱,转而落她有些局促的脸上,看出她的紧张。“刚喝完茶,们不急。”
“把东西拿出来,们走吧。”
“好。”他起身抖了抖墨青色的袍子,动作潇洒利落,焉容目光一热,这一身衣服的纹饰看着眼熟,正是她为他选的料子。
稳步走到案前提起一只黑铁皮做成的箱子,他空出一只手攥了焉容的手腕,领她出了大门,一路上,马车时不时停下来避开前方拥堵的流,其实他们走得并不晚,只是鉴赏会的第一天前去看热闹的太多,反而堵了主角的出席。
鉴赏会流觞阁举行,整个楼都被他包下,一楼是大众坐席,群流动;二楼是贵宾席,座位固定,服务周到;三楼常年被一些身份不明的包下作为专间,便是流觞阁的侍者都不确定住的是谁。
作为主要的承办方,玉珑堂的东西最先展出,他将焉容安排三楼的一件房间里,提着黑色铁皮箱稳步走下楼梯,踩着脚下青色的石砖走到中央的台子上,把东西放一张方正漆黑泛着冷光的大理石台面上,从袖子里掏出一条纤细、形状有些奇怪的钥匙插|进铁皮箱外面的锁芯里。这把锁设下机关重重,他手上的动作迅速变幻了十几次才把箱子打开,接着从中取出一个方形的檀木盘子,上面放着一块白色又带着泥黑色的摆件。
焉容站三楼,手里拿着一只西洋水晶镜,俗称望远镜,可以看到一楼台上相对细微的情况。对于这个摆件,她端量了许久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头像是龙头,躯干像是乌龟,还有点像蟾蜍,爪子像是犬爪,大概是越稀奇古怪越引深思吧,毕竟远古那些图腾流传下来的很多都叫看不明白是何意思。
这东西高台之上缓慢旋转展示了一刻之久,开始时台下一片安静,转了十余圈才有开始议论,有问是什么东西,这时候萧可铮才命奉上笔墨纸砚,宣纸上提笔写下两个大字:“赑屃”向四围展示。
焉容细瞅了许久,起初她也不认识这两字,再仔细瞧瞧又似乎见过,直到二楼有喊出“龙龟”她才想起这两个字,“龙龟赑屃”,两者大略可以归为一样东西,“赑屃”俗称为“龙龟”,传说由四大神兽中“玄武”演化而来,也有说由图腾直接结合而来,是龙生九子中的一子。玄武,《楚辞》中有过记载,那么这样东西的最久远的历史是战国,最近的年份是二三十年前,具体的判断要结合各路研究金石学的大师们的看法了,至于那些以营利为目的的当铺里面的朝奉,尚且看不了这么稀奇的东西。
只是这玩意不怎么好看,黑乎乎的,像是涨了一层铁锈一样,焉容初看以为是没有开过包浆的岫玉,但似乎与这赑屃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好吧,她真是枉为京城最大玉石商的准正妻了。
赑屃展示完之后,萧可铮把东西放回盒子里重新锁上,带着铁皮箱子上到三楼进入雅间,楼下声稀浅,鲜少有大声议论者,这样的场面虽然有看热闹的,但也知道并非寻常茶楼酒肆,不敢随意喧闹。
焉容倚栏杆处往下俯视,看他缓步往上走,楼梯旋转处可以看见他一晃而过的坚朗身影,一身墨蓝袍底边垂落挺直如线。
台下有摆出一把古琴,一味中年立琴旁介绍:“这是片玉古琴,相传是魏晋时期”
焉容闻声,连忙拿起那望远镜向下扫了一眼,但看浅笑,什么东西只要加一个富有历史性的故事,说这东西是哪位名用过的,那东西是哪位皇帝踩过的,价值顿时就提升上去了,因为这个独一无二。
“看上这古琴了?”萧可铮把铁皮盒子递与小五,抬手示意他锁回房里,转身手抚上她的肩头。
“没有,”焉容轻轻一笑,“那琴身都因保养不当塌了一方,弄回来也只能当古董供着,怎么弹呀。”
“说的也是。”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向大台,那已经抱着琴走了下去,“要是看上什么,只管同说,价钱妥当的就要了。”
他从来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总要留几分余地,让她觉得既是对自己的宠溺,亦是表现他的不失分寸。焉容朝他一侧蹭了蹭,笑道:“好呀,定不会不好意思说。”
话音刚落,台下已经换了新的东西展示,一个长相不算好看,老鼠眼,塌鼻梁,面容有些猥|琐的男抱着个红袋子上去,他从里头抽出来一条红色的肚兜,放旋转盘上。
台下一片窸窣声,焉容刚刚将视线投下去,就听那把着一口歪腔别调道:“这是花榜状元、昔日裙香楼头牌醉芙蓉穿过的肚兜”
焉容一瞬呆滞原地,双目迅速与萧可铮对视,转而双双把视线投向一楼那个台子。
“这上面的荷花还是她亲手所绣,模样可爱得紧,最稀奇的是,上头还留着她的体香,似香兰一般幽远”
胡扯!
她何时将这样的贴身的衣物送给过他?这分明是要毁她的名节,手段何其卑劣!
她全身都要颤抖起来,上牙和下牙咬一起止不住地打起架来,一双眼睛满含愤怒的情绪看向她身边的男,他脸色越发深沉,一双眸子黑得深不见底如幽幽古井,面部的肌肉紧紧绷着,两片薄唇几乎要抿成一线。
整间流觞阁都沉浸喧闹的气氛中,像是煮得冒泡的沸水,有像是呼应台上那一般,问:“怎么知道这是花榜状元曾经穿过的肚兜?”
男沉思一会,满脸得意的笑容:“因为尺寸合适。”他从盘中取出那肚兜绕着自己的胸廓比量了一下,道,“有诗为证‘一抹红晕遮白雪,两片粉瓣撑碧荷。’这两朵荷叶正恰恰对着那红果。”
淫诗一出,场面更加无法控制,喧闹声一浪高过一浪。
焉容的面纱遮掩下,下唇已经被牙关扣破,有淡淡的腥味荡舌尖,萧可铮审视的目光落她的脸上,像一道逼视的强光,逼得她不得不低下头,最后选择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将原本攥着他袖子的手松开。
正欲离开走廊转入房间,她刚抬脚被他一把拽了过来,手指被紧紧地抓住,甚至可以感受到指骨间强硬的摩擦。
最短的时间里,他给了她最大的信任。
焉容蓦地回头,似乎有一阵热流从指尖传到了头顶,让她脑中一热忘记先前发生的事,同时这温暖熨帖了她因为愤怒绝望而错乱的情绪,让她快速地恢复冷静。
“有诈。”他无声,微动唇形,信息已经完全落进她的眼里。
焉容嘴唇嗫嚅,完全不知该说什么话,只一双眼睛紧紧凝着他,时间脑筋紧张地跳动中流逝,不知过去多久她才吭出一个字:“”
他依旧面无表情,唯独眼里有些异彩,上前两步将她牵进房间里把门从外面锁上,转身下楼。锁声一落,她心里也跟着一跳,回头一看,桌子上还摆着那个铁皮箱子,她过去推了推,东西很沉很重,她几乎不能一只手让它相对平滑的桌面上移动,难为他单手提了一路也未言累。
这件雅间与门相对有两扇窗户,她走过去费了好大力气才推开,想要让冰冷的空气缓解一下自己压抑沉闷的心情,清凉的风迎面而来,整个心好像被气儿胀满一样随着浮起,一时畅快了不少。
眼神不经意地扫过楼下,是流觞阁之后的园子,有假山有亭子,溪流与碧湖相连,山水相映成趣,景色别致,初春后草木不能噌噌冒出,唯有靠那湖水增添绿意,焉容的目光几乎第一时间被吸引到了湖上,便看湖岸有一座四角的小亭子,里面站着一个仰头向上看的男,衣服灰不溜秋的并不起眼,但这动作委实不怎么光明。
两目光交错,焉容顿时警觉,连忙别过头去,恰此时看见有两蹲墙角鬼鬼祟祟,不知埋什么东西,加上那亭子里的还不住地往她这里看,让她心中越发忐忑,赶紧把窗户关上,静等着萧可铮回来。
他说的“有诈”到底是怎么回事?
焉容不住地往更深的地方想去,她觉得这场鉴赏会不仅仅会吸引皇家、朝廷、别国的关注,更有些心存不轨之想要用一些卑劣的手段把那些古玩弄到手再发一笔横财,如此一来,不安全不稳定的因素实太多。
楼下,萧可铮一脸阴沉地上台,那面相猥|琐的男不自禁地因为他一身肃杀之气而退后两步,想了想又有些夸张地挺起胸膛站直了身子,以至于上身向后仰去,越发不及萧可铮高大。
“阁下是否报上名讳,如果没有记错次序的话,这回应当是一幅春秋的竹简。”
对方理直气壮:“临时起了兴头,只觉这肚兜儿比竹简好看得多,故才换了换,私心想着定有那些喜好的给个好价钱。”
“是么”萧可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之前说明细则时也告知过诸位,东西没个几百年的年数不要往台上摆,这是鉴赏会,出价须得私下联系,况且换东西应当事先与们协商,否则当赔付违约金。”
“”那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就是来凑凑热闹,误打误撞进来了,大老爷不要计较。”
“冒名顶替?”
“嗯?”
“真是不好意思,事出突然,恐有些不轨之扰了秩序,烦请您跟手下走一趟。”他一扬手,墩子领着两个穿蓝灰衣裳的衙役走过来,这等场合必须要跟官府打好交道,另有楚王坐镇,没想到还是状况百出。
摆肚兜的男被带走后,鉴赏竹简的一位老先生才姗姗来迟,听闻是路上出了些小事。
萧可铮轻舒一口气,心里觉得沉甸甸的,预感越来越不好。
☆、小偷太多
一整天;焉容都因为那个不速之客的来临而陷入沉默与不安之中;她把自己关流觞阁三楼的雅间里;眼睫微动阖上整座楼的喧嚣。
那个谎传拥有她的肚兜的男已经被逐出流觞阁;鉴赏依旧持续中,相信萧可铮不会轻易放过那个污蔑她的;就算楚王也绝对不会容忍一个来搅玉珑堂局子的。
其实;那条肚兜确实是她的,图样也是她一针一线绣上去的,而且就是裙香楼的时候,只是面对萧可铮;她绝对不会承认;只能一口咬定是别拿来瞎扯的,要是让他知道了;她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再生出怀疑之心。
此事过后,焉容很不确定以后萧可铮身边所有知道她身份的的真实想法,她原本以为那一夜瀛军入侵燕弯胡同之后,花榜状元的踪迹也会随着战火杳无音讯,但真相瞒不住有心的一再探寻,该暴露于世的东西终究要被残忍地剥开那层遮羞布。
外头传来窸窣的响动声,像是有东西划金属上面发出的刺啦啦的动静,焉容侧了侧耳朵,原以为是萧可铮回来了,但看门外头攒动,那佝偻着的身影实不像他的轮廓,焉容的心顿时绷紧,手中下意识攥紧一把匕首,这东西还是从衣缠香的漆盒里取出来的,后来忘了还给她,但也随时带身上。
她不敢出声,毕竟是女流之辈无力抗衡,一旦外面的图谋不轨闯进来自己岂不是要遭殃?屋子里的光线极暗,只好借着外头的灯火悄悄坐直身体,把匕首从刀鞘里拔出,秉着呼吸、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外头。
几个呼吸间声响消失,那影也悄然离去,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抽屉里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火折子,把书案上的几根蜡烛点燃。
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