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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夸张的是从头到尾,她跟睛中的泪水没少过,
他不懂。她是觉得这边的菜难吃还是好吃?
他竟然享受起她因为进食的那份愉悦。
他做了件以前抵死都不会做的事情,他把自己面前那份香草风味肋排舀了一块到她盘子上,轻描淡写的说:“这是餐厅的招牌菜,你也尝一点。”
“这一块小牛排的价钱可以买好几斤猪肋排了吧,这样两口就吃掉了,不过,真的是太好吃了……”丰富的食物让她的心暖洋洋,像徜徉在南洋的海滩上那般舒服。
然后。
“这是Brochtte串烤。”
她嗯嗯嗯点头,忙着消化盘子内渐渐堆高的料理。
然后。
“南瓜派的鲜果盅。”
“你什么都不吃啊?”埋头苦吃的她终于抬起头。相较她的开怀大嚼,他几乎没在动刀叉。他把她当神猪养吗?
他肯定是看她一副饿死鬼投胎样子,存心把东西部夹到她盘子里的。
“怎么可能不吃,我一向吃的不多而已。”她五官清灵,被食物热气蒸腾成配红的脸蛋尤其出色,头发削得薄薄地,参差不齐中乱翘的部分显露出活力跟青春的美,她是那种越看越耐看的女生,可以想见,往后经过岁月的淬链的她会有多美丽。
他在餐桌上,几乎是不聊天的,偶尔破例,是家中那三个白目家人,至于外人,这只小蜻蜒很自然的打破了他的惯例。
“这里的东西简直太好吃了,比我家年夜饭的菜色还要丰富哩——不过那个鹅蛋我可以带回家吗?”她指的是一只雕花镂空的造型蛋,雕空的部分摆了两个巧克力做的娃娃,眉目生动,既讨喜又甜蜜。
要是能带回家让弟弟妹妹们开开眼界,他们一定会乐得跳起来。
“这家店有不同造型的设计,你要是喜欢可以带一套回去。”
“一套有几个?”
“四个。”他上次寄给白花油过,所以记得数量。白花油,就是濮阳家老三。
“那不用了……”分赃不均,会打架的。而且,看起来价钱就是很贵的样子,她消费不起。
她不贪心,有多少能力拥有多少东西,能力不够却硬是要拿,只会苦了自己。
“真的?那你还哭?”言不由衷吗?
“我是觉得自己太幸福了,要是弟弟妹妹也能一起来吃饭,那该多好。”她这么说会不会太贪心,人家请她上高级法国餐厅吃饭,等一下账单不知道有多少零,她还巴望着连弟妹一起带来,她应该要去面壁忏悔。
“你有几个家人?”十句有十二句是手足,她的心中有没有自己?濮阳元枚擦擦嘴,靠上舒适的沙发椅,目光闪动,深处的心弦有些地方拧紧了。
她时而单纯,随意的穿着却比老是把时尚挂在嘴巴的仕女还要好看,谈论工作时的她超越了外表年纪,将来,她会是设计界一颗灿烂耀眼的星子,前途无可限量。
她像书本,时而高潮迭起,时而叫人错愕惊喜,有趣极了。
她还有多少面貌?他居然觉得她有趣?是啊,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飞机飞走有任何的遗憾可惜了。
“我跟你提过,你忘了……没关系,我可以再说很多次,我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妈妈肚子里还有对六足月的双胞胎……很惊人对不对,我家没有家庭计划的。”提倡家庭计划的人一定恨死了像他们这样的家庭。
“你是老大。”人数这么庞大的家庭,她肯定过的辛苦。
“不过我没啥威严的,我们家随便一个人讲话都比我大声。”当全家小鬼都造反的时候她是有点头痛啦,幸好次数不多。
“我也是老大。”他珍惜跟她轻松谈话的时间。
她转转眼珠子。“你不会像我一样权威不在,大权旁落吧。”不过来要钱的时候每个人的嘴巴都比蜂蜜还要甜。
她看到濮阳元枚眼中的笑意,嘟嘟嘴,不好意思了。
“我知道我没用,不是想拖你下水啦。”
“每个家庭都不同,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嗯。”简青庭点头,尴尬悄悄飞走。
他们吃得意犹未尽……直到把餐厅供应的果汁点心都吃光,客人也散得差不多,他们才结帐离去。
店门外,红白相同的遮雨棚外正飘着小雨。
风往他们灌,简青庭舒服的伸着懒腰,一点都没有察觉这样的气候对于骑机车的她有多么不方便。
他的休旅车停在对面的收费停车格内。两人冒着微雨走到对面。
心情真是愉快呐,相较于早上皮皮到的洗三温暖,现在简直是漫步在天堂的云端。
濮阳元枚把她的机车从休旅车后面搬下来。
他仪表出众,拥有丰富的人生经验,纯热的交际手腕,却不是肌肉型的男人,可是,机车搬上搬下这么粗重的工作都自己来,丝毫不假他人的手,可以想见他的弱不禁风只是错觉而已。
“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不用,我可以再跟小葳借机车,”
“这辆机车是别人的?”小葳?男生吗?
“嗯,我才刚毕业,还没存到什么钱。”
他把机车放回原来位置。“上车,告诉我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不必……”她的家……实在简陋得不能见人,她……不想坏了在他心目中的印象。
咦,她从来没在乎过别人对她家用任何有色眼光看待,怎么突然在乎起他来了?
是啊,也难怪,他可是第一个请她进餐厅吃饭的男人呢。
“雨大了,你不会傻得想淋酸雨回去吧?”
只有傻瓜会拒绝他的提议。
但是她还是委婉的回绝了。
第三章
其实,简青庭的心思一点都不难琢磨。
老旧的公寓顶楼,五楼,没电梯、没管理员,因为年代久远,楼梯间的灯管老的老、旧的旧,却没有哪家人肯花点小钱把家们前的光亮找回来。
她很少带同学朋友回来,淌血的经验告诉她现在的人一个比一个现实,认钱不认人,多的是看见她家这模样而马上翻脸消失的人。
要是濮阳元枚看过她住的地方就能明白,她为什么坚持一定要自己回家而不要他送了。
她的年纪虽然不大,却一直活得很清醒。
瓷砖剥落得厉害,昏黄的四十烛灯泡也快要届退休年纪,打成通铺的地板上七横八竖的睡着好几个年纪幼小的孩子。
“妈。”
“这么晚回来,加班吗?吃饭了没有,我给你留了一碗面线在纱罩下。”中年妇人正在帮踢被子的男孩盖被子,她是蔡涓,简青庭的妈咪。
“我吃过了,还是大餐唷。”她很兴奋的说。
“这么赞的好康,你有没有多吃一点?”她扶着腰站起来。
“妈,你看我的肚子都凸出来了。”
“谁请客?花家小姐吗?”花若水是他们家的大恩人,富家小姐难得的平易近人。
“老板啦。”
“那个章鱼烧?”
“另外一个啦,这是他说要给阿伦他们的礼物。”她把两盒精致包装的西点提盒拿了出来,为了怕被雨淋湿,她还很牺牲的用外套包裹着。
“这……看起来是很贵的巧克力。”蔡涓也曾经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年轻时遇上帅气豪迈的简爸,两人一见钟情,互订终生,然而,很有门户之见的蔡家对于一贫如洗的简爸极力反对,经过几度周旋沟通,在得知女儿心意坚决之后,登报断绝了父女关系。
两个年轻人并不气馁,简爸努力开着货车,没多久,接二连三的产下他们爱的结晶……至今,简青庭都二十三了,两夫妻恩爱仍不减当年,还持续为人口增加而努力。
“每人刚好一个,濮阳先生连你跟爸的份都算进去了。”她只是随口说说,不料他真的买了娃娃蛋,一买全家受惠。
果然成熟的男人做事就是不同凡响。
“你什么时候多个老板?”心疼她全身湿透,蔡涓转到浴室拿了条浴巾出来。
“这说来话长……”接过妈妈的爱心,她开始用力的擦拭自己才到肩膀的短发。
“我有的是时间。”蔡泪回到小桌子前继续摺叠莲花,一串串莲花垂挂在纸箱里面,大多已经是成品。
家中食指浩繁也有好处,就是能使唤的萝卜头多,手工产量比别人家要快、要好、要多得多。
“爸呢?”很拼命养家活口的简爸再忙每天晚上还是一定十二点以前到家。
“晚上加跑高雄一条线,老板说没有他不行,拒绝不了。”
“家里又要多两张嘴,爸不拼命也不行。”她太明白了。
“小蜻蜒,我们家……是不是真的太多孩子了?”蔡涓看见随便擦过头把毛巾一丢坐下来帮她摺莲花的大女儿,心里愧疚油然而生。
她上了一天的班,很辛苦的。
“要是你也想过这问题……那就把双胞胎捐出去吧!”简青庭垂眼说。
“啊?!”
“妈,你说废话的时间已经可以摺朵莲花了。”她的语气很淡,闲话家常的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有很多事情,有说跟没说其实是差不多的。
她妈妈要她的回答,不过想买自己的安心而已。
接着,她扯开话题,把即将离家的原委告诉蔡涓。
“你不在家,我、我怎么办?”
凉拌,她好想这么说,但是言不由衷的话讲习惯了也就一直恶性循环着了。
“妈,你放心,我会赚大钱回来的!”
言不由衷的人通常只会害惨自己而已,要引以为诫啊!
※※※※※※※※※※※※※※※
是啊、是啊,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她才开始工作,尽管还不知道将来在前面等着她的是怎样的生活,但是,接下这件案子绝对会是她工作生涯中很大的挑战。
她不想砸了公司的招牌,也希望能得到肯定。
压力?再说吧!
她是初生之犊,像放出笼子的小鸟,快乐的很。
带着简单的行李——那是指换洗的衣物。其他,压得她肩膀歪一边的是沉重的书籍,至于绘图工具更是不可少。
家中那群混蛋知道她要离家一个月竟欢声雷动,因为空出的房间可以让他们不用再睡地板。
她的价值竟然比不过一张床……想想,真叫她心酸。
再度回到白墙宅馆,是下午四点。
不是她想这么拖拉的。
赤炎炎的日头一路晒得她头昏脑胀,阿葳的机车又一路气喘个没完,怕它真有个三长两短,害她下来推车,只好走走停停,一公里当两公里走,时间当然浪费光光了。
站在偌大的庭院往白墙宅馆看,远山绿廓青翠,宅子静静矗立着……惟一要说突兀的,就这脏乱的园子。
不要紧,她来了,她会让这宅子美得名副其实的。
把老爷车停进车库,不意看见一辆天蓝色的休旅车闪闪发亮的就停在一角。
濮阳元枚也在耶。
大门没锁,她门一开就进去了。
不愧是大老板,办事能力一流,才一天时间,家具装潢居然大势底定,只要将剩下的窗帘、壁饰品挂上去,美轮美奂的B&B(Bed&Breakfast)一间提供房间和供应早餐的英国式民宿就完成了大半。
她小逛了下,很为濮阳元枚的品味吃惊。
古典的家具似乎个个都有来历,第凡内的家饰她只有在杂志中看过,亲眼看见时就像小孩突然被带进玩具大卖场,因为太过兴奋,她连碰一下都不敢,结果只能晕眩再晕眩而已。
大人物做事真叫人佩服啊。
崇拜之情油然而生,横溘在她心里。
这是她跟他有所互动以来头一次产生其他的感情。
“你还要在这里对着家具发呆多久?”濮阳元政倚在通道的门边,一身浅蓝休闲针织衫加呢布窄管裤,令人感觉说不出来的清湛有气质,满室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