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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吓著小姐了。”冉沃堂将僵直的宫莞护至另一侧,一手推故友回座。
“哈哈哈哈哈,粉娃儿莫见怪,在下开个小玩笑。两位稀客请坐啊!”展中南殷勤地替客人斟酒,状似不经心问道:“我说义弟,这位该不会就是……”
“不是。”冉沃堂生冷地打断话,淡漠的语气颇有警告意味。
粉面小公子竟不是弟媳?嘿,莫非义弟开窍了,诱拐人家寅花大闺女私逃?
“瞧瞧他!这小子见色忘兄,在小姐面前轻言轻语的,对自个儿的拜把义兄,老是这副爱理不睬的死样子。”展中南一脸委屈。
看得出这位大叔并无恶意,甚至带了些淘气。一个已人不惑之年的成熟男子,以“淘气”形容之,实在滑稽。宫莞悄然失笑。
“怎么觉得粉面小公子的笑容,挺眼熟……”展中南忽然摸著下巴沆吟道。
“这位大叔,我……我……”又叫她粉面小公子,感觉好像在取笑她。
“小姐,唤他展叔即可,他便是这座庄园的主子。”冉沃堂将她面前那杯酒倒掉,执起荼壶冲了冲杯子,帮她重倒一杯。
展中南下巴滑掉,拿他当鬼怪在瞪。
这个人真是那个与人保持遥远距离、不让他亲近半寸、未普喊过他一声“义兄”的狠心义弟吗?他竟会这般照顾人!…….刚刚在门口,他好像也是在帮小佳人顺头发……
青天霹雳!他器宇非凡、卓尔不群的义弟居然当起粉娃儿的奶娘!他怎么可以作贱自己,走投无路还有他这位有钱的义兄可以依靠嘛,何必让别人糟蹋呢?
“晚辈宫莞,见过展叔。”她发现沃堂虽年轻,却有阅尽风霜的沉稳性子,展叔则恰恰相反,好有趣的两人。
“宫莞?”展中南戏谑的神色疾变,惊问冉沃堂:“她便是宫家六小姐?”不待冉沃堂回答,他急急招来侍仆。“快请夫人来这里!”
“我和小姐想在这里待几天,希望不会打扰你。”似乎对他的举动不意外,冉沃堂举杯向他。
“自己人,说什么蠢话,我巴不得你从此留下,别再走了。”展中南回敬一杯,表情复杂地研究心思难测的冉沃堂。“义弟无情无义失踪那么久,居然一点也不想念我这位义兄的样子,我真是太伤心了。”
“沃堂不是有意的,展叔莫怪他。”宫莞小小声帮腔。
冉沃堂无意理他。“小姐,你累不累,要不要先歇息一会儿?”
“小姐来、小姐去,早晚是一家人,何必这么生疏。”虽然义弟的冷漠让他伤心又难过,却还是不由自主想为自甘堕落的他抱不平,他这个义兄实在太好了。
冉沃堂斜睇他一眼,嫌他聒噪似的。
他们的感情真好。宫莞咯咯笑出,引得冉沃堂侧目一瞥,深幽的眼瞳缓缓放柔。
莞儿对义弟必然很重要,从没有见过义义弟么像人过。瞧,他嘴角依稀还挂了抹笑。义弟以前根本是冰雕出来的疆尸,试问,疆尸哪里懂得笑?
展中南决定烦死义弟。“这小子真的不大一样,虽然还是那副死样子,不过感觉已经有些变,尤其当他和和粉娃儿对话时,最是明显。”
“呃,死……死样子?”宫莞一怔。
“多嘴。”冉沃堂一脉气定神闲。
“快快!”展中南忙向宫莞挥手,比比冉沃堂。“瞧见没,就是这种表情,我通常称作死样子。你倒评评看,这张冷冰冰的脸若不是那双眼睛会剌人,可感觉得到人气?”
宫莞笑不可抑地低下头,冉沃堂瞅著她开心的侧脸,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加浓,展中南则欣慰得快哭了。
呜,他的义弟好像真的有在笑耶……呜,太教人感动了……
“宝儿,别跑太急,小心跌跤呀。”远处传来低低柔柔的叮咛声,及小娃儿咿哑的声音。
听闻这个轻柔的声音,宫莞好奇地看向右前方拱桥。一名纤雅的美丽妇人出现在桥上,正追著前头一名年约岁余的稚童,满脸是笑。
模糊丽影追下了桥,宫莞逐渐看清那张神似自己的柔媚容颜。她不敢置侍地低呼出声,慢慢起身,波光已在瞪大的眸中摇曳。
“娘……娘……”她情难自禁地低呼。
那位歼柔的中年美妇抬头,望向这裹,看到易装的宫莞时,只和善一笑,礼貌地点了下头。直到宫莞抖著手将头发散下,妇人才惊愕地掩著嘴,泪水夺眶而下。
“娘--”宫莞飞奔了过去,紧紧抱住她。
“真是……莞儿吗?老爷,这回不会又是作梦吧?”展夫人不敢相信地回抱以为今
生再无缘相见的女儿。她有多么思念她呀!
展中南抱起摇摇晃晃的女儿,对夫人眨了眨眼。“义弟帮你把莞儿带来了。”
展夫人感激地对冉沃堂颤声道:“谢谢你,堂儿。”
“夫人客气了。”冉沃堂疏离的语气,赢得展中南一记重捶。
宫莞了悟地回睇冉沃堂,与他深邃的眸对望,挂泪的嘴角温柔地弯高。沃堂并不是顺便拜访故友,他是为了带她见娘,才专程转入洛阳。
他知她、懂她、惜她,总是以她的感受为优先考量。沃堂对她……是否同样有情?不止将她当成自小守护的小姐,他对她的好已经超出那许多,是否有情?
宫莞掩下的眸滑过一抹深情,回头注视同样泪眼汪汪的娘亲。原来展叔便是带娘走的人,看得出来,娘被照顾得很好。
宫莞望著展中南,“谢谢展叔照顾娘。”
“这对母女当真是一个样子,这个谢来、那个谢去的,真别扭。”展中南难为情地乾咳数声,将手上的稚女塞给宫莞。“好了、好了,我和义弟要叙叙旧,你们这些女人统统回房去哭个尽兴。”
“她是。”宫莞惊奇地接过柔软的小娃娃。她眨巴著圆圆的大眼,吸吮圆圆的拇指,不畏生的圆圆脸蛋正瞧著自己。从未见过圆得如此彻底的娃娃,宫莞笑得十分开心,“娘,她好可爱。”
女儿的宽容与谅解,让展夫人久悬的心徐徐落下。
“是……你妹妹。”展夫人挂泪的脸庞微红,娇柔的模样犹似情宝初开的少女,一度看呆了展中南。“咱们进屋谈。”女人家的贴心话,不好在这儿谈。
“妹妹!”宫莞讶异地随娘亲款步向屋内,母女俩亲匿地偎著头,喁喁交谈。
直到纤柔的身影没去,展中南才快步移至冉沃堂身後,凝聚真气,连出四掌击向冉沃堂。
“你这蠢蛋不要命了!拖著这副破身子竟敢长途跋涉,还死要面子的陪我过招!”将内力源源灌入他虚孱的身躯,护住受损的心肺,展中南收掌,抓起他的手,纠结浓眉随著稍稍平稳的脉象,满意地分开了些。“好,义兄知道你了不起,有过人的毅力。请告诉我,你怎么熬过来的,居然能瞒过粉娃儿。说来惭愧,我活到三十九岁,尚没见识过意志比你刚强的好汉,快些说出来让我佩服、佩服。”
“这几天麻烦你了,请不要惊动小姐。”冉沃堂气若游丝吟完,身子软软的向前瘫下。
“居然不赏脸的昏了!”展中南跪在冉沃堂身侧,既欣慰又感动。“你这什么都不在乎的无情小子,居然也会有求人的一天。果不愧为我一见就投缘的义弟,多么有担当的好汉子,所做的事都让人费解。奇了,从以前费解至今,我却不正常的越来越欣赏义弟,真是自找苦吃。”
展中南撑起昏迷的人走了几步,喘吁吁地越想越委屈,不禁喃喃抱怨道:“可是欣赏归欣赏,不能和活该倒楣混为一谈。义弟,你好歹撑进密室,要昏再昏嘛!”他未免太偏心。
◆◆◆
宫莞对镜整妆,陪娘亲哄宝儿午睡,一边对娘亲娓娓诉说离开宫家的始未,直到圆圆的小娃娃人睡。
“娘自己带宝儿吗?”宫莞随娘亲移至花厅,听闻宝儿的生活起居均由娘亲一手打理,不禁讶异。
“以前娘无法和莞儿多聚些时日,以致母女情分疏薄,甚觉遗憾,娘不想……”展夫人感慨地梗住话。“娘真的不能忍受那么遥远的亲情,连见个面也不成,无法看你一天天成长,无法分享你的心事、泪水。”莞儿是她心爱的女儿呀,她怎狠得下心,不去疼她、念她,任她可怜的女儿孤苦无依。
“娘,女儿不怪你,我知道娘是逼不得已的,别难过好吗?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女儿看到娘安然无恙,便已心满意足。”宫莞体谅地抓住她抖颤的手。“其实女儿很庆幸展叔带你走,我们母女俩都无法狠下心漠视一切,所以不适合待在那个家。”宫莞忽然垂睫犹疑了下,不知道该不该提起宫家人的不谅解,怕伤害了脆弱的娘亲。可是不提又怕娘亲心中有遗憾,无法全心的展开新生活。“展叔待你那么好,相信爹在九泉之下必能谅解,娘不要……”
谅解?“当年是你爹要娘随老爷离开,并不是老爷的意思呀。”展夫人奇怪地抬起迷蒙的美眸。
宫莞瞠圆了眸子,震愕不已。是爹要娘离开宫家,并不是、不是宫家人以为的不守妇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幸好沃堂带你离开宫家,娘安心了。娘也觉得宫家是是非之地,不宜久待。当年你爹突然要娘离开,也是这么对娘说。”展夫人沉溺在重逢的喜悦与缅怀亡夫的哀伤中,未发现女儿的异状,一会儿摸摸她粉嫩的脸,一会儿拉拉她软腻的小手,恨不能将生疏了十八载的亲情一口气补回。
宫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爹何以要娘离开?宫莞脑子一团乱。
“莞儿,你和沃堂便在这里待下,别去什么湖州了。以前无法在你身边照料,娘希望至少能送你出阁。”展夫人想起过世的亡夫,与疑情对待的展中南。“中南和你爹一样,待娘很好,所以三年前,娘答应与他偕老。”她有些担心地看著女儿。“莞儿,你……会不会怪娘?”
宫莞回神,笑著摇头。“谁都没有权利怪娘追求幸福,女儿只要娘过得好。而且娘给了女儿一个那么可爱的妹妹,女儿高兴尚来不及,怎会怪娘。”
与女儿一样善感的展夫人,窝心的笑出泪水来,“莞儿呢?何时与堂儿成亲?”
娘亲的话令宫莞愕了下,小脸猝不及防地红了。“沃堂只是带我走,我们不是……不是……”
展夫人看出女儿家的忸怩,不禁失笑,“娘记得莞儿从小就离不开堂儿,宁可没有娘,也不能片刻没有堂儿。”
“那是、那是……”宫莞羞窘地压低脸,只能摇头否认。
迟来的温馨亲情,令展夫人既开心又感伤。母女天性,终究不是几道院墙能阻隔,莞儿的爹的教养方法,实在太残忍。
“瞧你亭亭玉立,已经十八岁了,赶明儿个说不定也当娘。咱们母女俩竟要到这时才能坐下促膝长谈,怎么不教人叹息。”
“娘,你不要取笑女儿嘛!”宫莞嗔道。
“真的吗?夫人会取笑人吗?”笑呵呵的展中南提著一只精巧的竹笼与荼酒进房来。“莞儿,来来来,这是展叔刚学会的二十四节气馄饨。快瞧瞧,二十四个形色、馅料各异。”他掀起笼盖,一股鲜香立即透溢了出来。
宫莞低呼一声,瞪大眼瞧著精巧的绿色竹笼,其内置故了三个花形馄饨,分别是白水仙、紫郁金与金色的迎春花。第一笼看得出来是春季花卉,逐笼下去则有夏荷、秋菊、冬梅等各季花色,最後三笼则是以十二生肖为形,设色概以粉色调为主,惟妙惟肖的形状活泼、生动。
每个馄饨均呈饱满晶莹,色香味兼具外,形也十分赏心悦目,让观者食指大动。
“好好吃的样子。”宫莞惊叹。宫家膳食不比御膳差,但精致的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