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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莞沉吟著,渐渐理出头绪。
他的不安是到了这里才有,所以,是她的安定让他惶然的吗?为什么?
她所以能心无旁骛地展开新生活,是因为她知道沃堂很爱、很爱她,那使她身心安定,无忧无虑……难道沃堂会不安,是因为他不知道她以同样的心情爱了他许久,见她不再像以前般腻著他,感到害怕,以为会像失去他娘一样,失去她?
宫莞抚著揪疼的心口,趁小七没注意,悄悄拭去眼角的泪花。
是了,必定是如此。她真粗心,只顾自己的心情,完全没想到沃堂。
“小姐,你没事吧?”
沃堂总是存她需要他时,随侍在侧,因为他眼中只容得下她。该告诉他,别再唤她“小姐”了。她只想当他的莞儿,心爱的莞儿。
宫莞笑著抬眼,瞅向已来到她身畔的冉沃堂。
新的一年,该有不一样的开始。
◆◆◆
冉沃堂瞥了瞥墨黑的夜色,眼睛又深了一些。已经三更天。
“沃堂哥,她们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小四放下钻好孔的伞骨,人屋将温好的酒拿出院子,斟了杯给帮忙劈竹的冉沃堂。
冉沃堂接过,淡淡的道了声谢,先将酒杯搁在一旁,拗了拗弹性极佳的细竹。
小四赞叹不已。做伞本是他家传的祖业,没想到沃堂哥才看了几次,做起伞来居然比他这个从小做到大的人还熟稔、俐落。他劈一根竹子要个把时辰,沃堂哥不用一刻就可削好一大把,而且根根勾称。有功夫的人,到底不同。
沃堂哥做起事来相当专注,而且俐落、乾脆,连打猎时也一样,不设陷阱,只用弓箭,居然能捕得闻名天下、只有湖州才有的紫颈狐狸。出重金请沃堂哥猎捕的赵伯,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小七很野,明天就是除夕了,她一定拖莞儿小姐又去买那些胭脂水粉,和那些织娘聊得忘了天色。”一个晚上只听见小四满头大汗,辛苦地为妹妹深夜未归的行径解释个不停。
为了追捕狡诈的狐狸,沃堂哥花了几天时间上山观察它们的习性,他也跟著去。他们花了一整天猎捕,直到入夜才返回村子,没想到小七比男人更野。听娘说她们和同村子的那堆织娘上市集游逛,用完晚膳就出门了。
小七若单独出还好,偏偏她这阵子老缠著莞儿小姐四处逛。逛就逛嘛,好歹也要知分寸,女孩子家野到三更半夜,实在太荒唐。
小姐未曾不知会他一声就出门。冉沃堂难掩焦心,起身准备再到镇上找找。
“我也陪沃堂哥去。”该死的小七,这已经是第五趟了!小四的好脾气被妹妹的任性妄为撩起。
远远的,小七和一堆织娘扶著微醉的宫莞走回来。
糟了,她最怕这个!小七一看到疾步走来的冉沃堂,脸色阴沉,她头皮开始绷紧。
其他见苗头不对的织娘们,纷纷没道义的向小七道别,不到眨眼全溜光了。
“我、我不知道莞儿的酒量那么浅,她家那么有钱,怎会没沾过酒呢!因为天气冷,还有刚刚那堆女人起哄,与我无关……冉护卫,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出於善意……”小七语无伦次地推卸责任,边使眼色让哥哥过来帮腔。
小四陪冉沃堂等了一晚,找了一晚,火气更旺,头一撇,假装没看见。
杀千刀的小四,他只有一个妹妹耶!小七恨得咬牙切齿。
“小姐。”冉沃堂寒著脸,横抱起醉态可掬的宫莞。
“沃、沃堂,别叫我小姐好吗?”她醉意醺然,媚光流转地憨笑道:“我想听你唤我莞……莞儿。”
小姐醉成这般。冉沃堂阴寒地冷瞪小七,结冰的面容毫不掩饰心中的愤怒。
“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莞儿的酒量那么浅,她只陪我小酌两杯。”然後被其他人劝了三杯。小七边说边退。”
“以後别再这么做。”冉沃堂抱著醉语喃喃的小姐,脸绷得死紧,转身走出小七家。
以後?哪还有以後,一次就够她吓破胆了!退至竹篱旁的小七抖得差点没气。等等,冉沃堂怎么往那边走了!他气昏了头吗?不可能的,全天下的人都可能昏了头,唯独冉沃堂不会,难不成……
“喂喂!冉沃堂,我的冉大哥、冉大叔、冉大伯,只要你别气,要我喊爷爷都可以。我以後不敢了,你不要带走莞儿嘛……”小七急得差点哭出来,想追出去,却被小四恶意伸出的长脚绊倒,跌了个灰头士脸。
“沃堂哥把巷尾李大爷的房子买下了,这几天重新打点过,本来今天想告诉莞儿小姐,结果你野成性,把人家也拖著一起野,害沃堂哥担心了一个晚上。你行行好,让他和莞儿小姐独处,他现下同我一样不想看到你。”小四花最少时间,睥睨说完,哼著进屋去。
什么、什么?小四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害人无法消受。只知道冉沃堂在这里买了房子,那莞儿会永远留下了!哇哇哇哇,太好了!小七雀跃的眼倏然瞪直。
……同他一样不想看到她?
杀千刀的小四!小七卷起袖子,火冒三丈地跳了起来,冲进屋去。
◆◆◆
破晓时分,莞儿口乾舌燥地转醒,睫毛一掀便对上一双深幽、落寞的眼。
“沃堂……”她让他扶起,还没开口,他已将茶水递上。“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冉沃堂坐在床畔看她柔媚的睡颜一晚,听她喃喃的醉语,心里的失落转成恐惧。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比娘亲决意离去,更让人不知所措。
“我自己来就好。”宫莞接过荼盏,边啜边对他笑著。“昨天很开心哦,和小七她们谈谈笑笑,好像变成另一个人了,真的很快乐哦。“这里哪里,不是小七家。
他却觉得孤独。当小姐的眼中不再只注意他一人,不再只专注於他时,他觉得被遗忘。
“怎么了,沃堂?”宫莞察觉他的异状。
冉沃堂静静地看著她纯真、酣足的容颜,心底的恐慌益发强烈。没有他一旁守护,小姐似乎也过得很好。小姐是他的全部,对她呢?他是不是也是不可或缺的?
宫莞握住他的手,柔柔地看著他。“小七她们是朋友,沃堂是我很重要、很重要,比生命还重要的人。”温柔的泪光熠熠闪动,她瞅著他嫣然一笑,“因为我爱你呀,沃堂。”
冉沃堂错愕。
“爱沃堂已成为习惯,我知道沃堂的心。”欢笑的泪水流下,她再也不掩饰、压抑,笑啾他震惊的眼。“因为在沃堂守护我的同时,我也在看著沃堂、关心沃堂,没有人能取代沃堂在我心中的地位。爱了你那么久,我可以失去所有,唯独不能没有沃堂,从小就爱著沃堂,不愿失去沃堂。我爱你呀,沃堂。”
冉沃堂惶然的深瞳红了。
私心企求与亲耳听见的感受,截然不同。从娘亲放弃他那刻起,他对自己的存在失去信心,不想去在乎任何人、任何事,与众人远远隔离,以免受创。对小姐的在意远在心死之前,心裹有了她的影子,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止自己爱上她。
原想默默守住这份感情,如同守在她身侧一般,只要让他默默看著、爱著便够。谁知那一夜,感情一泛滥就回不了头。变得越来越在乎她,想独占她,不喜欢她离他太远,让他看不到她,心会慌。
她不该让他深深陷入,而走不开,不该哭得像可以放弃全部,唯独不能失去他一个;夺目的嫁衣以及哀愁的面容,崩溃了他的自制。她为何要说这些,为何要让他更爱她,爱到心发疼。
“我也……爱你。”他嘶哑著声音,将她带人怀中,“只要你一个。”
宫莞又哭又笑,抖著手回抱他,轻轻将脸压在他肩头,害羞了起来,“谢谢,那、那是我的荣幸。”
冉沃堂笑著,深瞳微湿,狂烈地吻住她。失控的感情引发了失控的激情。
随著激狂的唇落下她的肩、她的浑圆,他放下罗帐,情难自禁地吻回红艳的唇,与她一同躺回榻上。
“小姐……”冉沃堂及时打住,冷沉的脸微红,气息浅促,迷乱地看著她。
“我不是小姐,是莞儿。”宫莞娇羞地打散他的发,双手轻柔地环住他脖子,品尝肌肤相亲的亲密氛围。
冉沃堂眼神柔和,狂热地吻住娇喘不止的宫莞,最後的犹豫撤除。一手褪去两人的衣衫,珍爱地吻遍她一身,才叠上他灼热的身躯,让本就互属的两人成为完整的一体。缱绻後良久,宫莞眼儿大瞪地依存冉沃堂怀里,为锦被下密密贴著的身躯不安,那是未著寸缕的体热接触,害她全身的燥热没一刻消减过。
晨光洒入纱帐,金色的粲光将帐内透得亮晃晃,让宫莞的羞涩无所遁形地呈现在冉沃堂带笑的眼底。
“这里是……哪儿?”她想退开一点点,腰间的大手却紧紧扣住,不让她退。
“小姐……”
宫莞眉头一皱,抬起媚柔的眼嗔他。“我们……已经……你……别再唤我小姐了。”身子变得很敏感,从没想过男人与女人可以这般……不分你我,亲密的交融。当他柔情似水的吻著她身子时,她也没想到会看见激狂的沃堂,他一向是冷淡的。
他的狂与热,都只给她瞧,那让她觉得被放在掌心细细珍惜著。
“你……还好吧?”冉沃堂激狂的神情慢慢沉回淡然,关心抬起她下巴。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体息交错,他似乎粗蛮了些。
“嗯。”他待她十分温柔,她只觉得甜蜜,但这些羞死人的话讲不出口。
宫莞脸色潮红,媚眼生波,引得冉沃堂失控地深吻住她,而後鼻息粗重他枕在她肩窝,与她颊贴颊依偎著。
“沃堂,你……你这样看我,我……我会不自在。”他的手、他的身子、甚至他修长的腿,都紧紧偎著她,她觉得热。
“往後咱们就住这里。”冉沃堂抚弄她滑腻的香肩,突然道。
“这里?”心神恍惚的宫莞低呼。“你是说……这里是我们的吗?”这是多大的惊喜呀!
冉沃堂难为情地点头,目光瞥向他处,咳了声。
“莞儿,你愿意嫁与我为妻吗?”
“你……你早就打算向我求亲了?”宫莞含泪捧起他的俊脸,与他眼对眼。难怪这阵子沃堂那么忙,他总是只做不说。
“你愿意当我的娘子吗?”他以温柔得让人心疼的声音,渴求道。
“当然愿意!”宫莞哭著抱住他。
“那以後……”温柔的声音有了无名的愠恼。“可不可以别再碰酒?”
宫莞歉然地退开头,嗫嚅低语“你昨晚一定很担心吧?对不起,没告知你一声。小七突然拉我出去,我来不及说。”
“不是为了这件事。”冉沃堂的眼神又开始飘移,神色有些见腆。“我……我不想其他人看见你醉酒的模样。”太媚了,他不喜欢让人瞧见这样的她。不仅止小四,甚至於小七、那些织娘,他全不爱她们瞧见小姐的媚态。
其他人……宫莞纳闷的眼眸猛然瞠大。沃堂在吃醋吗?
“好吗?”他深幽的眼瞳飘回她初经人事的媚容上。
“嗯。”宫莞甜甜地依在他肩上,逃避他灼人的目光。
他双手环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肢间,歉疚地补了句,“你若想喝,我会陪你。”
“沃堂以前曾经高兴过吗?”抚著他看不出喜忽的俊脸,她心疼道。
“曾经。”
“何时?为何我没瞧见过?”宫莞诧异。
“你开心的时候。”
存他的注视下,莞儿赧然垂睫,白净的小脸悄悄朴红了。
“爱我吗?”她模糊娇喃。想再听他说。
“不止一点。”他也不自在的撇开眼。她是他生命的全部。
“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