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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喝?那你就只好忍忍宿醉头痛吧,反正最多不过三日嘛。”伏翼清楚南烈每一回酒醒都少不了一顿折腾。
南烈抢过水囊,咬开囊栓,大呷数口。
原先不甘愿的神情已不复见,反倒是欲罢不能,像极了饥渴许久的沙漠旅人。
“你喝慢点。”无法产生交集的小掌在南烈胸口轻拍,“那水囊里装的是什么?”瞧见南烈越喝越带劲,她难掩好奇。
“解酒秘方。”伏翼神秘地眨眨眼,俏皮的动作由他来做,倒显得不伦不类,“尤其对阿烈特别有效。”
她看著他的喉结因吞咽而上下滚动,轻声问:“好喝吗?”
“你没瞧见他喝的模样?八成是滋味不错。”看来南烈许久没尝过这水囊里所装的“水”了。
兴许是水囊里的液体已全灌入南烈的胃底,他才大吁一口气,将空水囊丢回给伏翼,伏翼又递给他一杯茶,他漱漱口,却没将茶水吐出,全又咕噜咕噜咽了下喉。
南烈以深色臂袖抹去唇间残液,扭扭颈子,觉得精神恢复了大半。
“我想,你们两个在我昏睡之时已经相互寒喧过了,不劳我做介绍。”
“不,我想小姑娘还不认识我,在下伏翼,是南烈的换帖金兰、生死之交。”
“我没承认。”南烈凉凉插嘴。
“你知道的,阿烈这个人就是嘴硬,一句好话出自他嘴里就变恶毒了,相信我,他在心底对我们兄弟情谊是点头如捣蒜。”
小剑魂胳臂向外弯地直颔首同意——她同意南烈一出口极少有好话,要不就是好不容易吐了句人话,紧接而来是更多令人抓狂的浑话。
“好了,对於这臭道士,你只要知道他的名字就太足够了,其余的废言听了也不过是让你耳朵生脓长疮,无所助益。”
“我也没兴趣了解他。”
“你们两人还真是一搭一唱,一个损人,一个附和。”伏翼失声而笑。
剑娃娃坐在南烈腹上的俏臀向胸膛挪移数寸,没空搭理伏翼的调侃,“阿烈阿烈,你刚刚喝醉睡觉的样子好像小孩噢,挺可爱的呢。”
“别一直移上来。”这蠢丫头……
“呀,你的脸还是和方才一样红——不,是越来越红了哩。”她又贴近数寸。
“别坐在我身上。”
“我又不重。”
是不重,况且她只是抹没有重量的剑魂,可她跨坐在他胸腹上的动作……太撩人了。
“你压得我反胃!”
“反胃是因为你喝醉酒,别赖在我身上噢。”剑娃娃不满被胡乱扣上罪名,噘起小嘴。
“喂喂两位——”
南烈和小剑魂自顾自地斗起嘴来,全然无视於伏翼的叫唤。
伏翼只好搬了张木椅,单手支颐地欣赏起眼前这出暧昧来暧昧去的“你进我退”大浑戏——第六章浑戏终於在数刻之後落幕。
百里小剑魂似乎玩了整日,疲累到缩回剑里去补眠调息,也让屋里的两个男人拥有独处的时间。
“头一回见到剑还得盖棉被、躺绣枕的。”伏翼瞧著南烈拍拍安躺在床铺软衾中的百里剑时,发出轻嗤,“需不需要再哼首摇篮曲儿?没关系,我时间很多,可以等的。”嘲弄的欠扁笑声流泄。
“好,你不介意,我随意。”低浅的哼曲声还当真毫不客气地响起,安抚在剑身上的大掌还挺配合地打著拍子。
曲调流转,非似天籁与仙音,那嗓,点缀著轻笑及慵懒,虽称不上悦耳,却掩蔽不了其间的宠溺。
“看来你不是单纯将她视为一柄剑。”伏翼不给面子地捂住一只耳朵,以表达对“魔音传脑”的无声抗议。
一曲吟毕。
“我没办法把一个成天在我面前叽叽喳喳的娃儿视为一柄冷冰冰的剑。”
“但她的确是呀。”有哪个活人能塞到剑里去睡觉?
“不劳你提醒。”南烈睨了他一眼。
“见你这么饥渴,别说好兄弟不帮你,我可以替你施一回法术。”伏翼施恩似地说道。
那是什么淫笑?“什么法术?”
“你现在不是碰不著她吗?我这法术可以在短短两个时辰间让她拥有完整的实体,两个时辰,够吧?”
越笑越淫荡咧……“够什么?”
伏翼手肘顶顶南烈的胸膛,“够你办事呀。”眼眸挑了挑,送来暧昧秋波,大夥都是男人,再装傻就不够意思了。“不过她那么娇小,要承受你的狂野孟浪可能会很辛苦哩。虽然那娃儿比咱们两人都要年长许多,就外形来看,她也不过是个好可爱好精致的粉娃儿,真要吃了她倒有些犯罪意味咧。不过算算她那八百多岁的剑龄,足足胜过咱们不少……”
南烈猛地爆出好几句粗话,才再道:“你这个满脑子肮脏污秽兼不卫生的死道士,上回就是用这种无耻的法术弄大了那女鬼的肚子,是不?”哼。
“大人冤枉呀,这方法我是用了,但我可不是那鬼胎的爹亲。”他又还没得逞!伏翼哇哇大叫地为自己洗清冤屈。
“你不是播种的人?”南烈的眼中摆明了不相信。
“我只承认我压倒她,还亲了她的脸蛋,褪了她半件衣裳,然後——什么也没发生!”
“你已经把她压倒了,还亲了她的脸、褪了她的衣,结果——什么也没发生?”太不符合伏翼向来的性子了!到了嘴的肉还不吃,他不信,说什么也不信!
伏翼抹脸低吟:“我也不相信我竟然会这么君子……”他是无耻的小人耶,小人怎么可能会拥有廉耻之心?至少他从不以为自己有。
但一碰到她……他连小人也当不成了。
“是半途杀出阻碍,还是你的法术不灵?”
“都不是……”伏翼敛起脸上所有情绪,英挺五官少了向来逗趣的笑弧,让他的双眸显得深邃似海,“而是她哭了。”
一滴无声冰泪,轻易地摧毁了他的卑鄙念头及举止。
她没开口更没挣扎,只是静静淌著泪,那时绝望的神情,揪疼了他小得可怜的良心,扣在她衣襟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拉拢被扯开的雪白衣料,为她重新束回腰带,理妥衣著,并且万般自责地抹去她的眼泪。
刀里来剑里去,他不曾攒蹙过眉宇,却惨败在一缕无主孤魂的泪眼下。
“娘儿的泪水让你良心发现?”南烈的笑意在唇间漾开,他头一次见到伏翼露出这般神色,这是他所认识的伏翼吗?那个一笑天下无难事的伏翼?
“别净取笑我,等你遇上了,你会逃得比我还狼狈。”伏翼幽幽轻叹。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可以处之泰然,一旦问题上身,才发觉自己竟无招架之力。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那只妊娠数月有余的女鬼?”
“我暂且将她安置在镇妖炉里,那炉里别有洞天,清幽宁谧,供她产後休养最好,反正她巴不得我将她锁在那一辈子,别去打扰她的安宁就阿弥陀佛。”若这是她最终希冀,他又何妨如她所愿?
“她腹中之子……”
伏翼以前在众兄弟面前总笑著说女鬼腹中之子是他干的好事,一副急於承担下来未婚爹爹责任的模样,让众兄弟不疑有他,只是南烈没料到伏翼在今夜竟对他吐实这秘密。
“她不说,我也没追问,毕竟那不重要。”伏翼知道南烈想问什么,“我没同别人提过,我也相信你不是碎嘴之人,这事,就当我在说笑吧。”
说笑?若伏翼能笑得再虚假些,而不是现下这种无奈中夹带著轻嘲,他会真当他在说笑。
伏翼向来独特的笑音继续道:“反正你真要碎嘴播谣也快没机会了,你qi书+奇书…齐书被穆元胧当成贡品呈献给吸血妖魔吃光啃净,死人的嘴最牢了。”
唇上熟识的笑痕重新问世,看来伏翼又调整好紊乱的心境。
“吸血妖魔……”话题导回原点,笑不出来的人换成了南烈,“抓妖不是你这道士的职责吗?!干啥拖我下水?死一个不够,死一双才划算,是不?!”
“有福同享嘛。”伏翼又企图以笑容湮灭罪证,抚平南烈看来相当不满的咬牙皱眉。
“你这种福我消受不超。”南烈推开那张硬凑上来的笑靥,交友不慎!
“反正你有百里剑,斩妖除魔哪难得著你?牛刀用来杀鸡,唰唰唰——轻轻松松,鸡头落地。”伏翼手脚并用地比画,好似现在握著百里剑斩鸡头的人是他。
“百里剑在我手上,我不容它染血。”南烈沉声打断他兴致高昂的杀鸡论调。
“不染血的剑?而且还是不染血的蚀心剑?”伏翼兴味十足地摩挲著自个儿的下颚,“那不等於一柄废剑。”
“废剑总比妖剑好。”
“一柄废剑可没办法助你完成穆元胧交付你的重责大任。”
“反正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我有本事完成,一只看门狗,如何抢得过主人的至尊风采?”南烈可将那一大群名门正派的心思给瞧得透彻清楚。
他若失败,众人视之理所当然,更会讥嘲他的不自量力。
他若成功,难不成还奢望众人对他投以钦佩的目光吗?别傻了,被人暗指要玩邪门歪道也就罢,万一穆元胧对他起了疑心,难保哪一天不会抖出穆元胧心心念念的“百里剑”就落在他手里,爱剑成痴的穆元胧会轻易放过他手中的绝世好剑吗?
答案他心知肚明,也不会傻到让这种事有成真之日。
即使他准备替小剑魂换第一千两百零二任的主子,那主子的条件也得由他来订,要先过得了他这关才成。
“阿烈,我明白你在顾虑什么,说来说去全为了小剑魂打算。你的表现若太醒目,她的存在将有暴露之虞,如此一来,她势必成为武林众派高手抢之而後快的“神剑”不过……”伏翼顿句顿得故意,悠悠闲闲地呷著早已转冷的茶。
南烈先是捺著性子等他饮够了润喉香茗才继续发表高论,不料伏翼一杯一杯喝,一盅一盅灌,怎么也不肯餍足似的,他终於忍不住制止了那张咕噜噜吞咽著茶水的嘴。
“不过什么?”
“不过——百里剑就算落在穆元胧的手中也没啥不妥呀。”伏翼拨开南烈的手,“他的武艺及品德皆属人中之龙,在处理武林纷扰时又秉持公平不徇私的原则,斡旋在善恶两道间而仍能达到今日至尊地位,这样的人够格成为小剑魂的新主子吧?”
南烈当然知道!
放眼江湖,没有人比穆元胧更适合拥有百里剑。
即使他想用先前删除好友名单的方式来否定所有穆元胧能成为她主子的众多好条件,却也掩盖不掉穆元胧的优势。
“该不会……你舍不得她?”
五字真言轰进南烈脑门,劈得他神智呈现短暂空白怔仲。
“要不是因为你舍不得她,早在之前我企图设计你那一回,你也能大剌剌将剑奉献给穆大堡主,非但毋需接下除妖大烂摊,说不定还能收到一大笔的“寻剑赏金”,何乐而不为?但是,你没做。”
反倒是不假思索地饮下送命酒。
伏翼摇摇头,再举例证。
“第二,你现下拥有飞黄腾达的大好机会,你若能为民除害,斩掉了众人闻之色变的吸血妖魔,你——南烈,将成为武林最闪耀的一颗新星,由守门人窜升为侠义之士,但是,你又顾及到她的身分曝光後会引来各路夺剑人马蜂拥而至,所以你宁可弃剑不用,这不正是你舍不得她的最佳解释?”
铁铮铮的事实明摆在眼前,教南烈想赖也赖不掉。
“我会舍不得?!我舍不得的话犯得著为她物色第一千两百零二个主子吗?”南烈急於反驳,不由得扬高了声。
“太大声了,会吵醒她哩。”伏翼指著床上的睡剑。
南烈大张的嘴,瞬间像遇到危险的蚌壳,喀的一声,闭紧。
“牙咬得真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