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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等到跟体育委员报名的时候,欧阳晓一张脸都黑了。
几乎所有项目都被别人抢光光,只剩下万年无人问津的1500和5000米。
欧阳晓表情僵硬地问陈霆:“你不是说还有跳高跳远和铅球?”
陈霆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一个扭头责问体育委员:“你不是说还有跳高跳远和铅球?!”
体育委员委屈地哭丧著脸:“老大,从你问我到现在都过两天了。”
“……”陈霆谄媚地回头问好友,“那你参加1500还是5000?”
“你自己参加去吧。”
陈霆立即搬出医生名言:“我只能进行简单的体育运动……”
“没人要你用跑的,”欧阳晓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走完1500够简单了吧。”
陈霆还没说话,旁边的体育委员讪讪地打了个岔:“我要行不行……”
最後1500米长跑项目後面还是写上了欧阳晓的名字。
陈霆知道长跑实在太辛苦,反过来劝说欧阳晓别报了,这事老班迟早要拉壮丁去参加,绝对不用担心会轮空。
欧阳晓轻描淡写地说报都报了,不追求名次的话随便跑跑就好,1500米对他来说也不是什麽完成不了的任务。
让他真正感到沮丧的是,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去抗拒这个人。原以为只要和陈霆保持好普通朋友的距离,说话变少交流变少,触碰的机会变少,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他就能逐渐切断对陈霆这份错误的爱恋。
事实却是他连拒绝这个人都做不到,只要是陈霆对他提出的要求,他都会毫无理智地选择了顺从。
所以当陈霆对他说不要讨厌他的时候,他几乎忍不住想说出那句话。
陈霆,你错了。
我只是喜欢你。
、第十八章
“金秋送爽,丹桂飘香,在这丰收的季节里,我校第四十六届田径运动会正式隆重开幕!”
顶著“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大红横幅,校长简短有力的致辞完毕,台下由各班组成的整齐方阵顿时沸腾起来,异口同声地举起牌子大喊口号。
“团结拼搏,争创佳绩!”
“赛出水平,赛出风格!”
高二(1)班则由陈霆作为领头,带领同学们激情表演杀猪叫:“一班一班,非同一般!”
这次的校运会分三天进行,早上被开幕典礼和校才艺队表演占完,下午才正式开始铅球、跳高和100米短跑等几项比赛。
正好方屿其参加了跳高,王子鸣参加了100米,场场不落的陈霆一天下来嗓子都快喊哑了,还要敬业地为本班运动员加油打气。
场上回荡著广播员抑扬顿挫的声音:“广阔的绿茵场,是为你们搭建的舞台!张扬吧,年轻的心!我们将为你永远喝彩!”
留守大本营的欧阳晓无聊地拿著一面小彩旗在沙地上胡乱涂鸦,老班为了壮大气势要求全班都出现在运动场上,因此他不得不花上三天在同一个地方呆坐著。陈霆会三不五时地抽空过来喊他一起去看比赛,也许是为了逐步练习拒绝的能力,每次他都不假思索地选择了摇头,虽然每次等陈霆走了都後悔得要死。
长跑比赛向来被安排在最後一天,在这期间方屿其拿了三个第一名和一个第二名,王子鸣更是青出於蓝胜於蓝地包揽了高一短跑组的全部金牌。看他站在台上领奖时笑成那副天下唯我独尊的熊样,方屿其就不止一次地表示想一拳打爆他的头。
“接下来是男子高中乙组1500米决赛,请运动员们到跑道上准备就位。”
欧阳晓总算感觉到了一点紧张,长长呼出一口气走向自己的跑道。
陈霆整个下午都跟在他屁股後面转悠,一遍又一遍地给他传授长跑换气的秘诀,终於在美其名曰为巩固第三遍後被吼了俩字──闭嘴。
“等会我陪你跑,你千万别有压力,拿不了名次也无所谓,放宽心知道吧。”
“你要是能跑我还在这儿干嘛,”欧阳晓不耐烦地甩著胳膊热身,“到终点等著吧。”
陈霆狗腿地为他捏肩放松肌肉:“没事,我只是在中场横穿著绕,这样你也能看见我。”
本来想说“谁稀罕看见你”,可是犹豫了一会,准备比赛的哨声便吹响了。他把眼镜递给陈霆,深呼吸著蹲下做出起跑预备势。
“预备──”紧随著一声冲天哨响,八名运动员几乎同时冲出了起跑线。
“欧阳晓!加油!”陈霆激动地举起手在嘴边圈成话筒,边喊边在场内一圈圈地跟著欧阳晓绕,存在感比其余任何选手都要来得高。
欧阳晓刚开始还能听得比较清楚,熟悉的声音就像枚钉子往他耳膜里钻,让他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去应付这段长而未完的路。
但是後来跑过了两圈半,他便再也听不见陈霆是否还在叫著自己的名字,耳边只剩下自己吸气时“呼哧呼哧”的声音。只有当他眯著眼睛向左边望去的时候,才能模糊地看见陈霆似乎担心地皱眉的样子,和不停喊著也许是“加油加油”的口型。
提示最後一圈的哨声响起了,欧阳晓已经不能维持只用鼻子呼吸的技巧,张著嘴难受地喘了起来,秋天干燥微凉的空气让他的喉咙像被刀割般生疼。
这时陈霆跑过来凑近到他的耳边:“就剩下半圈了,你想想别的分散下注意力!”
别的?现在还能想什麽……欧阳晓在心里无声地问,迈步早就变成了一个机械的动作,所谓的意志力也已经所剩无几,前方漫长的路却好似没有尽头。
“加油!加油!”
直到进入最後一段跑道,才发现陈霆就像一只气急败坏地想要往上跳的兔子,在不远处高举著双手为自己呐喊打气,一大团橘色阳光笼罩在他身上,连同他所在的终点都显得遥远而不再真实。
“加油!加油!”
汗水逐渐糊住了视线,眼前的陈霆摇摇晃晃得像是幻觉一样,幻觉里的那张笑脸明朗又张扬。
那麽近,仿佛触手可及。
毫无预感地,他一头扑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向他意味著这条路已经跑到了尽头。
周围的人潮和欢呼声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广播员声色并茂地朗读著刚送过去的稿子,第一至三名的名字分别重复了三遍,他却听不进半个字。
他痛苦地大口喘著气,抬起脸让陈霆拿毛巾帮他擦汗,张开嘴被小口小口地喂水,等陈霆替他将眼镜戴上,眼前清晰地浮现出对方的五官轮廓,意识才懂得慢吞吞地跑回来。
然後听见陈霆兴奋地对他说:“兄弟好样的,拿到了第三!”
明明是应该感到开心的事,却在嘴角弯起的一瞬间,眼眶不争气地变得有些温热,让他久久地将脸埋进了毛巾里。
没有人知道,这条路其实根本跑不完,当他只顾著向陈霆冲过去的时候,他们之间回复到好朋友的路,已经延伸到了更远更难以捉摸的地方。
如果说每一段路途都有终点,那他对陈霆这份错误而病态的恋情,就好像从来不存在终点一样,沿途的路标总是写著长而未完。
短短三天的校运会圆满落幕,大家又重新回到了枯燥的课堂,带著体育精神的余热开始为期中考拼搏。
班主任在几天後一反常态,居然重新打乱了座位表,说是给同学们注入更多的新鲜感云云,其实到最後真正被拆散重组的并没几个人。
偏偏其中就有陈霆和欧阳晓这对模范同桌。
陈霆错愕了老半天没能回过魂,三番四次地缠著老班问:“老师,你不是才让我跟欧阳同学好好学习?”
班主任面露微笑地解释:“这份座位表是经过了严密考虑的,而且你现在的同桌学习也不错,没什麽区别。”
区别可大了!陈霆差点就要吼出来,当然对著老师没敢吭声。
欧阳晓对这事一贯地态度淡定,并且淡定得过分,因为就是他主动提出了跟陈霆换位置的要求。为了不过於引人注目,他还聪明地建议同时多换几组,就差没帮老师把借口都想好了。
班主任耐心地问了他什麽原因,他也什麽都不肯说,只是相当坚持一定要换。对於这麽个尖子生的要求,老师们一向会多加照顾,反正换个位置也不是件多大的事,很快就点头答应了。
欧阳晓没玩过这种背後出阴招的游戏,心里总归有些不安稳,虽然以陈霆的个性怀疑谁都怀疑不到他身上,但面对陈霆时仍会不由自主地慌张。
每次陈霆来喊他吃饭或者看球赛,他就学著用各种借口搪塞过去,今天有事,明天还有事;课间陈霆常常会屁颠颠地过来找他玩,他就养成了跑厕所甚至到楼下等上课的习惯,於是两个人肩并肩走在一起的几率变成了零。
连方屿其王子鸣这些局外人都觉得奇怪,眼看著校运会那会两人相处得如胶似漆,陈霆还跟他们说问题已经得到了完满的解决,怎麽没过几天又玩起了若即若离?
今天一中和附中又有比赛,陈霆一放学就把欧阳晓拽住了,笑嘻嘻地说:“我过会有比赛,你等我收拾好一起走。”
欧阳晓反射性地把他的手隔开:“我今天有事,先走了。”
陈霆脸色一沈,再次伸手拉住他:“什麽事告诉我行不行。”
欧阳晓讷讷地转过头去:“你管不著。”
靠!陈霆忍不住暗骂一声,把这家夥拉到了教室後面的角落里:“你到底怎麽了,还纠结打架那岔啊?”
“……没有。”
“那你干嘛还躲我?”陈霆无奈地放开手,努力耐下性子问他,“欧阳,你今天给我把话说清楚,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
欧阳晓心虚地低下头:“你没哪里不对。”
“那为什麽我一找你你就跑,”陈霆纳闷地歪著头,“难不成还怕我有传染病?”
欧阳晓不知道能怎麽解释,没过大脑地想了个借口:“我报了补习班。”
“你也要上补习班?”简直是侮辱人类智商,陈霆不用膝盖想都知道他撒谎,“好啊我送你去,走。”
“你、你不是有球赛?”欧阳晓这声音抖得都快变了调。
“不打了,没心情。”陈霆假戏真做地拉了他一把,“走啊,那麽重要的事可别耽搁了。”
欧阳晓生硬地从他手中挣脱:“我是真的有事。”
“有个屁事,日理万机啊你。”陈霆大步一跨冲到他前面挡住去路,“能重要到连跟我说几句话都没空?”
这回欧阳晓没喊他让开,直接掉头转了个方向:“我都说了你管不著。”
“欧阳晓!”陈霆气得一下把他拉回来推到墙上,两手“啪”地抵在他耳边,居高临下地盯紧他的眼睛,“你要是还当我朋友就把话摊开来说,要是想绝交也好歹给我个理由,让咱俩死也死得明白。”
、第十九章
这动静足够把所有人注意力吸引过去,同学们都纷纷停下了闲聊关注八卦,一时间教室里变得鸦雀无声。
欧阳晓嘴唇抿得发白,很久後才吸了一口气。
“我从没当你是朋友。”
气氛像是骤然降到了冰点,连空气都阻滞住不再流动。
欧阳晓无措地垂下眼睛,失控的心脏仿佛随时能跳出喉咙,堵住了一切他所有想要真正说出口的话。
头顶传来陈霆渐变渐粗的呼吸声,尽管看不到对方这一刻的表情,他也能够判断出陈霆一定很想揍自己一顿。毕竟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犯的错,是他活该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是他自作主张地选择了逃避,是他没有想到要顾及陈霆的感受……几个月的相处无缘无故被别人当作了一场笑话,偏偏他还能那麽轻易地把这个笑话说出来。
陈霆却显得意料之外地平静,他只是无力地缓缓垂下双手,沈默著转身走出了教室,还难得反手带上了後门。
“砰!”的一声巨响,把在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