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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
他素来知道这弟弟是个好男色——
原好男色也不算什么,这在文人武将间,本也是雅事一桩,像他自己和焦忠的关系,那就是两家家长都认可的,他自己的妻儿和焦忠的妻儿也来往密切,并不做两家待。只是冯渊比较要命,他是几乎只好男色的,偏家中寡母前些年也去了,没了人管束,就越发妻子不娶妾室不纳,连个通房也无……
这女人有没有的,说来也不算什么,冯家早在上一代,因冯夫人青春守寡,女眷往来上头就极淡,真个世交如穆家焦家,也没人挑这个理儿。但子嗣也空虚,那就大大不好了。前儿冯渊看上个小丫头,虽穆老爷听说了恼得很,自家娇养尊贵的女孩儿他看不上,倒为个可以随意买卖的小丫头险些儿连命都没了!但恼过了,也暗自庆幸冯渊好歹在女色上头开了窍,老友香烟延续有望!
穆仁也是为此才巴巴登了薛家门,和薛蟠好一番说,才说动他舍了那小丫头。却不想,薛蟠虽对那小丫头有些儿不舍,听得要到冯家来,倒是乐意得很。穆仁其实不太愿意,但刚要了人家的心头好,也不好立刻翻脸,只得带着他来……
不曾想,冯渊先是对薛蟠颇和颜悦色,后是对那个前不久还拼了命也要纳回来、据说还“立誓从此再不结交男子,也再不娶第二个女子”的小丫头不假辞色直言拒绝,再就是……
薛蟠如此殷勤,冯渊竟也受得如此坦然!
——难道这才是真相?薛蟠打渊弟,其实是醋海生波由爱生恨?
穆仁傻眼,他特特在连日忙碌之中挤出时间,巴巴儿登了薛家门和薛蟠好生说了好几次,全心是为了冯家香烟使力,结果……
难道反而引狼入室了?
……呜呜呜,冯伯父、冯伯母,阿仁对不起你们啊……
12防狼
若非“狼”还在,穆仁几乎就要泪奔而去了;但就算稳住了没泪奔,但脸上表情也精彩得很,老十看了他好几眼,挠挠头不明所以,因近日天气渐热,老十这练了大半天,身上也黏腻了,并不是帕子擦擦就舒服的,略站了站,就直接辞过薛蟠洗浴去了。
薛蟠倒有心多亲近,但见老十说完直接转身,穆仁也没留客的意思,只得讪讪走了。
他一走,穆仁直接守在老十浴池外头,见他一出来就一把揪住他追问:“你不是和薛家那个有什么吧?”冯渊原本虽说只好男色,但结交的多是戏子花旦之流,穆仁是不担心他吃亏的,但如果和薛蟠那个呆霸王……
这亏吧,如果是择定一生相守的,吃也就吃了;但如果只是玩玩儿,那可真心太不爱惜自己了啊!
穆仁紧张得很,老十原不明所以,听他东扯西拉说明白了,不由失笑:“爷怎么可能吃那个亏?再说了,爷看不上那丫头是爷心里有人了……”
穆仁少不得追问几句那人是谁,家在何方之类的,老十只说两人失散,也不知那人现在何处。穆仁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倒很是唏嘘,也不再逼问他,因管事来回话,他又乐呵呵去打理冯家俗务不提。
闹得穆家太太背后没少叹息,穆仁明年可还要去参加春闱的呢,这么诗书不读只玩儿俗务的,就是穆、冯两家再是世交,穆太太也承冯渊没坑了她心爱小女儿的情,想着独子的前程,心里到底有些儿不舒服。
倒是穆老爷通达,虽也挂心独子前程,却反劝她:“我穆家世代商贾,仁儿能得个举人已是难得,都亏得当日冯兄在时,为他寻访名师,方有今日。仁儿的性子也不适合做官,平日里自家俗务也不爱过问,如今有渊小子那儿的机会,看着倒反历练出来了,如此也是好事,省得他人情世故上头一窍不通的。”
穆太太想想也是,穆家原全然商家,和冯家那等原是官家出身的可不能比,穆仁一介商家子,能进的睢阳书院,多亏得当日冯老爷在时,为他引荐了一个睢阳书院的先生启蒙之福,现今自家只得仁儿独子,冯家也只剩渊哥儿一个,正该两相扶持。
穆太太再是渴望独子有朝一日金榜题名挣来的凤冠霞帔,听穆老爷苦心分析一番穆仁就是侥幸得中,就现在这呆气儿,到了官场也只有给人生吞活剥的,也就更倾向于穆仁趁着如今帮忙打理冯家俗务的时候,多多和家中信得过的老管事学些儿人情世故,以后就是不当官,好歹也能护得住自个儿并家中妻小。
如此也罢了,穆太太对于帮冯渊挑个合适的管家,也就没那么急切,每每穆仁归家,还爱和他说说他在冯家管事的事儿,少不了提点几句,穆仁慢慢儿果然没那么呆了,就是穿着打扮上头,也不再那么让穆太太伤眼了——穆仁原本坚持什么魏晋遗风,认为文士涂脂抹粉乃是风雅,偏偏又不爱用丫头,自己的手艺又有限,整得自己好好儿一张脸,偏成了个油头粉面的傻样子,偏还有焦家那孩子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味儿只说他好,还说什么京中那位从十三四岁就风靡京城男女老少、直到现今儿近乎知天命了照样打败无数年轻公子高踞京城第一美男子榜首的敷公子就是面若傅粉人如端玉什么的……穆太太怎么劝都劝不住,仁大奶奶更拿丈夫没办法,现在好了他自己转过这道弯儿来了,连带着焦忠在打扮上头也略微不那么有特色了,真是解救了穆家焦家好些人的眼睛啊!
因此穆太太心思越多地转到□儿子身上,对于冯家的管家也就越发不那么急,反正穆家不可能贪图冯家什么,冯渊看着起码对穆仁,也是毫无芥蒂,整个家底都交给他了,穆太太心思一回转,恐怕穆仁一离了冯家也懒得过问俗务,也就乐得他在冯家多学点东西,就是偶尔底下人提那么几个还不错的人,穆太太看了总是三挑四捡的不合适,冯家这管家,就暂时耽误下来,好在穆仁也不觉得以举人之尊给个小童生做管俗务有啥不好,每日里只乐呵呵自己这个哥哥总算做得名副其实——能给弟弟出力帮忙了啊!
焦忠虽有些醋,但他对上穆仁素来没甚原则,看他喜欢,焦家那头帮着冯家挑管家时自然也就越发挑剔,就这么着,一眨眼到了腊月,冯家还是穆仁管着,老十只顾着自个儿每日里锤炼身体,这冯家谁管他都不在意,也乐得穆仁这么个还有几分哥哥样的人只围着他转。
不过怎么说呢,缘分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老十本是一心打磨自身,但再怎么说,一个大男人,也没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又薛蟠此次的话难得中了老十的心思——
他说:“闭门造车出门不合辙,这练武也不能只对着靶子练啊!今儿天气好,不如一道儿去城外射猎?”
——这呆子难得还用对了一句成语,也不知道此前打了多少腹稿?
穆仁暗自腹诽,揣摩着这家伙莫非还打着自家渊弟的主意?
要不怎么说疑邻偷斧呢?穆仁眼里虽看着老十版冯渊一天天的健壮高大起来,心里却仍只当薛蟠是觊觎他柔弱天真可爱率性的世交小弟弟的恶狼,因此怎么看他怎么觉得这家伙不怀好意,倒有心不让冯渊出去,但原来那个冯渊就已经是个孤拐脾气,老十更是执拗,穆仁哄他哄不过,拦他拦不住,偏偏焦忠还因为那个武举人身份在金陵守军那儿谋了个差事的缘故,没能天天陪他到冯家来——今儿也不在,穆仁急得无法,又不放心那些小厮长随的,只得自己勉强上了马背,愣是将身上的帽子手套大裘衣都加厚一层,硬着头皮跟着一道儿出城。
老十一看穆仁上马的姿势就叹息,这身手,比老四还不像样儿呢!再看穆仁掩映在大毛帽子围脖之间,那去了脂粉后本就没甚血色、给风一吹更是显出几分青白的脸蛋儿,想想这从今秋入腊月不过两天,听说这人都染了两场风寒了,虽说没耽误事儿,冯家上下照样妥妥帖帖的,但自己是不是也太不经心了点?
老十虽养尊处优惯了,不觉得他人为自己效力有啥不对,不过好歹带了好些时候的兵,笼络军心啥的,也还懂得,又穆仁托他那被老十评价为有三分他家八哥当哥哥时模样儿的福,也算是被老十纳入自己人范畴的,不比那些奴才仆役,老十回想一番自己这些日子的作为,也略微有那么点儿不好意思,就关心了穆仁几句,还摸过他的脸确定虽看着青白、但温度还好方放心,就邀他:“打明儿起和我一道练武。”
穆仁本来因为老十直率表达的关心喜得无可无不可,但一听练武啥的,当下脑袋摇得和破浪鼓似的,原本对这个弟弟有求必应的他,第一次如此坚决的拒绝,老十本有些恼,但还不及瞪眼,就看他不过在马上摇了几下脑袋,就险些将自己整个儿从马上摇下来,赶紧伸过手稳住他,瞪眼也变成了无奈的白眼儿。
穆仁一时坐稳,却不一会子,又在马上摇摇欲坠的,老十扶了他几回,终于不耐,直接猿臂一伸,将他揪到自个儿马上坐着,口中嫌弃:“连马都骑不好,学爷玩儿什么射猎?”手上却稳稳护住他,穆仁只挠着头傻笑:“渊弟臂力越发好了。”老十哼一声,爷自然好!
薛蟠看得羡慕不已,虽说他再不敢拿那等心思眼色看老十,可看看老十近来越发英气逼人俊美无双的脸,再看看靠在老十身上的穆仁,也忍不住暗暗咽了口口水,唉,如果自己也能如此亲近一二……
却不防穆仁恰好看到他盯着老十吞口水,心下越发拿他狼一般儿防着了!
13风起
可穆仁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薛蟠这不要脸的越发登堂入室——要不怎么说横的怕不要命、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呢?更别提穆仁一介书生,既不蛮横也还不到和薛蟠拼命的地步,遇上薛蟠此等不要脸一再凑上来,老十开口邀请穆仁一道儿练武都能舔着脸贴上来求指点求训练,明明被老十拒绝了,却还能大张旗鼓送了厚礼三跪九叩来拜师的混人,穆仁除了目瞪口呆,委实无法。
偏老十还喜他诚意——主要是老十一片热心和穆仁说了好些天,这人别看平日对老十如何有求必应,练武强身此等明明于他自个儿有大好处的事儿说啥也不肯松口,就是老十花心思找了魏晋文士多能文会武、或者没个好身体一场春闱就能要他半条命之类的理由努力说服他,这家伙也死不松口,委实打击了老十一颗小心肝。正巧薛蟠三拜九叩大张旗鼓地来了,老十自觉近日在穆仁身上磨掉的面子又加倍涨回来——便松了口,允了薛蟠每日过来习武……
如此诸般,导致穆仁乖乖儿松口送上门让老十指点练武神马的,就暂且不提了。
还是说眼前这次射猎吧。
薛蟠果真是个呆子,虽说武课上头略比文课的好点儿,却不过是和他对练的小厮长随都不敢真和他动手,比起文课的老夫子容易对付些儿罢了,其实还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射箭什么的,招惹招惹野鸡野兔之类的还行,这么大冬天的,就是正经猎户,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进山的日子,他非起性儿往山里头去,穆仁不常射猎不知道,又正喜欢被弟弟护着的感觉,也没拦着,老十无可无不可,结果这金陵城外,居然也能遇上熊瞎子!
穆仁开始还只觉得那傻大个和焦忠一般憨憨儿的十分有趣,待得见它被薛蟠一箭激怒,一掌就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