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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预感要出什么事。”马市长脸色凄凉不好看,整个人如风中落叶的老树。他说,“太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惊肉跳。”
平静?耿蕾咀嚼他的话。在她听来是没头没脑,什么平静?怎么个平静?她一无所知。
“骇人的平静。”马市长再次说到平静,见她愣怔,说,“姚剑那儿一点动静也没有……”
耿蕾明白了,说:“岂不更好,雪飞没暴露。”
“好什么呀?姚剑怎能一点儿都不察觉呢?”
“那你希望他察觉?”
“想想啊,他一点动作都没有,表明他要来狠的,一网打尽!”
“你是不是有点过敏。”耿蕾用了一个十分贴切的词汇:草木皆兵。
“唉,草木皆兵还好,是四面楚歌。”
“我还是没明白。”
“江子的电话通了吗?”
“没通。”
“为什么没通?”
“信号弱,山里的信号不好。”她不假思索地说。
“江子可能被抓了。”
“耸人听闻。”
马市长知道,让一个简单的头脑复杂并非容易做到,耿蕾会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也不希望她相信,重要的是江子知道多少他们的内幕。
“你对江子说过什么吗?”
“没……”耿蕾否认得不干脆,江子知道一些的,不是她对他说的,也不是他问的,而是他眼见到的。她说,“江子脑袋不白给。”
马市长连同屁股下的椅子一起转动身子,脸向窗户外,夜色渐浓。
“景权,怎么啦?”
“形势不太好啊。”马市长语气加重,说,“江子进山,张国华随即进山,如果不是巧合,江子凶多吉少啊。”
“那个刑警队长恁厉害啊?”
“祸不单行,雪飞连连失手,我担心江子……那样我们可就惨了,他一旦再说出什么,无疑是雪上加霜。”马市长说,“蕾,钱还是尽早汇出去,我们出去没钱不成啊!”
“你放心,我会安排好。”耿蕾的钱投在一处房地产上,目前正与一家结算,将有亿元资金进账,然后转移国外,他们一起出去……
“但愿熬过去这段日子,我们走之前别出事。”马市长没有说出这句话。他听到一个不利的消息,省委要调整井东市委班子,传言要上调自己到出版局任职,级别倒没降,出版局也算不错的局,问题在于挪开窝,井东有些东西要暴露出来……在井东任职一天,没人动得了市长。
“金兔村迁入新居的仪式还搞不搞?”她问。
“搞,照原计划搞,上午市庆,迁入新居的仪式下午搞,我带省里领导赶过去参加。”
“你来回赶场子,够辛苦的。”她心疼地说。
“一切为了我们的未来。”马市长看看手表,说,“我得走啦,你今晚要不停地和江子联系,直到联系上为止。”
第三部 第二十节(1)
夜晚,养鸡场里院内亮着灯,山里的狐狸多,亮灯防止狐狸窃鸡。
“我实话对你说了吧。”常老尿子隐瞒不下去了,对裴菲菲说,“大香就在这鸡场。”
裴菲菲惊讶。
“山上那间红楼里。”常老尿子指了下山间,说,“你们可要保证我们全家性命安全啊!”
“我保证。”裴菲菲说。
“我带你去。”常老尿子说。
鸡场里有一条便道,说暗道也行,直接通向山上。凤凰岭镇把半个山坡的使用权租赁给常大香,她的养殖业很宏伟,鸡场发展起来后,养火鸡、驼鸟……待建的现代化禽舍蓝图已勾画出来。
“她越干越大。”常老尿子这样说自己的女儿,他说,“就怕干不长,中途说不准遇上什么事儿。”
裴菲菲听出他指这次常大香遇到的事情。
进入树林子路不好走,常老尿子时不时停下来等刑警跟上来,她说:“你老人家腿脚真好,我撵你费劲。”
“我走多少道啊,一天来这山上三趟……”常老尿子说,话中露出常大香藏在山上已有些日子。
“大香究竟怎么啦?”
“你去问她吧,大香不让说,我不能说。”常老尿子指路,说,“你沿这条道一直走,就到了。”
“谢谢你。”裴菲菲一个人走下去,很快见到亮着灯光的小房子,由于是黑天看不出房子是红颜色。
常大香站在门口,远远地说:“我爹说你过来。”
“我姓裴。”
“裴警官,我们在哪儿说?”
“哪儿都可以,你觉方便就成。”
“进屋,外边蚊子多。”常大香说。
屋子不大,家具很少,看得出是临时住处,但是女人味儿很浓,贴身的东西晾满屋子。
“喝点矿泉水吧,我这里只有矿泉水。”常大香用矿泉水招待客人。
裴菲菲喝口水,清爽,微微甜味。
“我自己灌的,山上有泉眼。”
“喔,蛮好。”裴菲菲问,“你在山里呆20多天了吧?”
“你们警察赶的呀!”常大香心直口快没改变,说,“我想了好长时间,最后决定见你们,老藏着也不是事啊,鸡场离不开我。”
“警察?”
“几年前我就看出他是警察。”常大香出人意料地说到刑警要问的问题上,说,“我想你们也是冲着他来的。”
常大香和盘托出此次躲进山里的经过。
那天常大香伏案看一份火鸡饲养资料,太全神贯注了,有人走进办公室,直站到她桌子前,都未发觉。
“常小姐,忙啊。”
常大香听到“小姐”二字差不多跳起来,见一个戴墨镜的男子站在面前,一愣。
“记得我吧?”
“夏,夏总。”
“常小姐好记性哟!”夏总拉一条椅子坐在常大香对面,隔着老板台说话,“后来你去了香港?”
“嗯。”
“常小姐的活儿不错。”他说。
常大香脸顿然发热,羞涩地低下头。她确切说和夏总有过一次,替九花一次……想起过去做小姐的那一幕,她心里忐忑不安。
“哦,你现在做了老板,不说过去的事啦。”夏总说,有时恐吓未必是吹胡子瞪眼睛,他便心平气和,“九花死了,小慧也死了……”
“夏总您究竟要说什么?”
“你知道她们俩和我的关系,警察可能要找到你,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我还是没明白。”
夏总挺了下肚子,硬邦邦的铁器形状突显出来。他说:“有人问到你,你不要说有我这么一个人……你躲藏起来,两个月内不准出来见人。”
“这?”
“怎么?自己躲藏有困难,我可以帮你躲藏。”
常大香听出帮你躲藏是什么意思,恐惧袭上心头,点头答应他。说:“不用,我自己藏。”
“这就对啦。”夏总站起身,另有含意地说,“九花、小慧你们是好伙伴,生死相随。”
第三部 第二十节(2)
夏总走后,常大香好半天没涌现血色,脸色始终苍白。
裴菲菲见常大香学说这事时仍然心有余悸,手微微地抖,问:“你那样怕他?”
“咋不怕,他有枪啊!”
“你那么恐惧枪?”
“九花、小慧就是给枪杀的。”常大香说。
裴菲菲拿出几张照片说:“看一下,有你认识的人吗?”
常大香抽出柳雪飞的照片仔细看,她问:“我用下这张照片行吗?”
裴菲菲准许。
常大香手拿照片去翻坤包。
裴菲菲不知她要干什么,一旁看着。
常大香找出一支笔,用黑颜色恶作剧似的给柳雪飞画上眼镜,忽然喊叫:“是他,就是他!”
“夏总?”
“夏总!”常大香说,“戴上这副眼镜,百分之百确定是他!”
裴菲菲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平日尊重的柳队,是这样一个人啊!她的内心很不是滋味。
“仔细看准,是他?”刑警问。
“没错儿!”常大香十分肯定地说,“板上钉钉,是他。”
“你怎么认定他是警察?”
“我去香港前,见他从公安局大楼里出来。”常大香回忆起那件事。
“仅从他从公安局大楼里出来,就判断他是警察?”
“不,他那天穿着警服。”常大香想到一些细节,譬如肩章是两道杠杠和三个花,而后问:“哎,你应该认识他呀。”
裴菲菲点点头。
“他叫什么名字?”
“对不起,暂时不能对你说。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裴菲菲观察环境。
“他会不会来杀我呀?”
“不会。”裴菲菲说,“你呆在这里别出去,我们会派人保护你的。今天先谈到这儿,我走了。”
“我送你下山。”常大香说。
“你呆在屋子里,尽量减少户外活动,近几天不要露面。”裴菲菲嘱咐几句,离开。
下山的路很黑,裴菲菲见常老尿子坐在树墩上等她。
“天太黑,路不好走。”他说。
他们一起下山,常老尿子的热心让刑警很感动。
走出养鸡场,裴菲菲打通姚剑的手机,汇报完这里的情况后,听姚剑说:“我马上派人过去保护常大香,你到凤凰岭镇分局来。”
第三部 第二十一节(1)
毛大明从铁锅山接回张国华他们,将江子和黄毛安排到分局的后院,郭影则和一单身女警察住宿舍。
“国华,你今天归队,和我回市专案组,老文留下负责审江子。”姚剑做了安排,他对裴菲菲说,“你也和我们一起回市里,另有重要任务给你。”
回市里之前,姚剑单独和黄毛做了一番谈话,也算是一次长谈,差不多有两个小时,尾声是这样的:
“我交出手机,算不算立功?”黄毛问。
“当然算。”姚剑回答。
“算不算立大功。”黄毛又问。
“这要看手机的价值,是不是为破案提供了重大的线索,如果是,你就属立大功。”
“你们不追究我偷手机……”
“入室窃取他人财物,是违法行为。”
“这偷和偷的性质不同,我偷的是重要证据,有了它你们就可以将罪犯绳之以法。”
“尽管你偷窃的东西是重要物证,为此破获一宗大案,但是偷盗也要受到法律制裁的,不过,你因立功视其情节可从轻或减轻处罚,或免予起诉。”
“这样说,我还得进去。”
“那倒不一定,要看这部手机里隐藏的内容是什么,有无价值。”
“政府,”黄毛使用上蹲监坐狱时对警察的称呼,说,“手机里的事能吓你一跳。”
“是吗?”
“嘿嘿,官场黑幕,黢黑黢黑的。”黄毛用了黢黑一词,他觑缝起眼儿来,像席篾割的一样,这是他得意时的表情,说,“手机里的内容公开出去,天还不塌下来呀!”
“有那么严重啊?”
“定然,”黄毛没说当然而说定然,他说,“挪用救灾款是啥性质?天怒人怨哪。当年,刘青山、张子善咋被枪崩的……”
“呵,你还挺懂政治。”
“咱没摊上好爹,咱没钱,不然,我也当上局长、市长的。”
“黄毛,你扯得太远了。”姚剑限制一下,不然,黄毛放肆下去,会信口开河。他问:“凌厉是你养父?”
“他给人杀啦。”
“我知道给人杀啦。”
“他是我养父,我们父子之间不和,于是乎你们怀疑是我杀了他?”黄毛一根抱怨神经被触动,他说,“手机会把真相都告诉你们,谁杀人,是你们的一个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