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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叹了口气,而待她陡然惊觉要闭气,也已来不及了。
祁尧天翻书的动作突地一停,同时偏头,将视线投向床上。
及时闭上眼睛,曲弄鹰却能奇异地感到那两道紧盯着她的灼烈眸光;而更令她紧张的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缓缓直至床畔,然后停住。之后久久有一段时间未闻任何声响,空气中有股诡谲的气氛。
还不想被他知道她其实已醒来,更赧于被他察觉她其实已偷看了他好一会儿的事,她只得开上眼,继续假装昏睡,不敢稍动半分,而她的心脏早紧揪成一团。
直到许久,她才听到一声幽重的叹息吐出口,接着她感到床侧一阵轻轻震动……
有人在床畔坐了下来!
又是一阵沉默。
曲弄鹰从没有这么紧张不安过……他就在离她伸手可及的地方,属于他的男性气息撩扰人地尽悉侵袭入她的鼻间,而被他深深凝注的感觉,强烈得令她心惊胆跳……
终于耐不住折磨地,她张开了眼。
祁尧天那对黝深的黑瞳正静静地与她对视,而大受惊震的曲弄鹰并没有看出他眼中另一抹温柔。
“你终于醒了!”他仿佛也松了口气。
曲弄鹰眨眨眼,决定自行招供,老实承认:“其实……我已经醒来一会儿了。”
祁尧天脸上浮现一抹微笑。“那么方才的叹息声显然不是我的错觉。”
要不是她现在还浑身虚弱得根本使不上一丝气力,她会让自己离他远远的奇書網,她真不喜欢自己在他面前像只无助、软弱的小羔羊。
“殿下不是应该在忙着处理李璋的事?殿下在这里多久了?”曲弄鹰突然感到别扭,天!她终于忆起自己身分早已曝光的事……
瞧出她苍白病容陡然出现的两抹嫣红,和力持镇定的神情显然为何,祁尧天的心霎时涌上一股怜惜的情潮。“稍早和新县官逡巡附近回来,黄老才跟我说你会清醒过来的事……看来你并没有遵守你的诺言。”末了,她的语锋一转为深沉。
曲弄鹰因他突如其来的指责,一时瞠目不知以对。
“之前你不是向我保证,绝不会议自己受到伤害?结果此行任务,你不但受伤,还差点送了命,你叫我以后如何再相信你的保证?”祁尧天的问话是犀利而令人感到无情的。
他逼人的视线让曲弄鹰不安地垂下眼,当初确实是她信誓旦旦地保证……可是谁又能预料到会有这种意外发生?
“我没想到李璋那小人会使阴,所以才会着他的道。嗯……嘿,受伤了就受伤了,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为了证明她的话,她乐观地企图翻身而起,可她才轻轻动了一下,就被人制止。
察觉她的意图,祁尧天已经伸出掌按在她肩上。“如果你不想一直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现在就别乱来。”
不用他警告,才那么一下,曲弄鹰已经被伤口处传来的抽疼痛得倒吸一口气,惨白了脸。“嗯……”她闷哼了一声。
她陡然作疼的表情自然全入祁尧天的眼,他的心跟着一紧。
“你……你竟然……竟然……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屏住气息。
“我们第一次在荒野见面时。”他没隐瞒。
“什么?!”他的答案令曲弄鹰又惊又恼。“你怎么可能那时就发现了?”
祁尧天暖和的视线与她相缠,“事实上你的乔装无懈可击,只是因为我有机会接近你,才隐约猜测出来你的身分,而且我当时也没想到我们那么快就又碰面了。”
难怪!难怪她之前就有种似乎被他识破身分的直觉,却没料到他竟是一开始就知道了——曲弄鹰突然有股被戏弄的羞辱感。
一咬牙,她的双颊涨得火红,因为忿怒。“既然我不是男人的事实你早就知道,为什么还要我当你的护卫?或者从头到尾,你根本就不知道绿石的下落。却故意以此戏耍我!”
“你当真这么想?”瞬也不瞬地凝睨着她,祁尧天截住她的话。
“难道你不是?”她霸气十足地回瞪他。
祁尧天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我要你当我的贴身护卫,除了是相信你的能力外,对你的好奇也是真的。我想知道依你的力量能做到什么地步……而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一直令我感到佩服。”
赶紧制止自已被他的赞许挑起的得意情绪,曲弄鹰板着脸。“那么绿石呢?”
“不假。”她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逃过他的眼,笑意扩散到他的嘴角。
看着他舒泰自然的表情,某种说不出的茫然与疲惫忽地袭上来——曲弄鹰倏然闭嘴不语。
“我已经把你当成如同御风他们一样优秀的护卫,尽管我知道你是个女子。如果我不是看重你,也不会把这次重大的任务交到你手上,可是现在竟让你身受重创……我倒宁愿我没那么信任你。”凝视着她坚强美丽的脸庞乍现无助,祁尧天心怜意动。
身为一个必须时时以大局为重的人,他一向明白事前的详细计划比事后的弥补失策来得有用,所以他从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错事,可如今,他却后悔了!
他的话猛将她自无助中拉出。原本她就不是爱钻牛角尖之人,如今心思一放松,她反倒想通了。
“你不是说我的伤口只要半个月就能好吗?你放心,我一定会很快恢复健康……”她粲然的笑里掩不住一丝赧意,“其实我该高兴你这么信任我。我想,我只是一时还不习惯不用再掩饰身分……”
看着她,祁尧天那双黑眸因为爱恋和笑意而闪闪发亮。他蓦地伸出修长的手指,轻经拨开落在她颈项上的发丝。
“那么请你快快好起来吧!我正期待着一个恢复健康、恢复女儿身的曲护卫回来。”
因着他细腻轻柔的触碰,她的心再度翻起波涛;回视他那双令人神魂颠倒的眼睛,她竟呆了!
☆☆☆
经众人这些天来细心的照顾,而被限制在床上、已经不耐烦到直想杀人的曲弄鹰,总算等到大夫解除禁令,可以下床到门外透透气的这一天。
曲弄鹰伤口的愈合情形十分良好,身子也一天比一天强健,但是为了让自己好得更快,当她的伤不再剧烈地作疼时,她就会趁夜里没人看顾她时,自己溜下床每天偷偷地、一点一点地练习走路。于是她由第一次踏下床虚弱得根本站不住脚,到现在已经可以不靠椅子扶持走到门边……她对于自己这样的成绩感到骄傲。当然,这是她的秘密。
一早,黄老来看过她,再开过药帖后,终于决定她可以出房舒舒气了,所以这会儿用过丫鬟端来的早膳,喝下一碗同样苦死人的汤药,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出门了。
“这是什么?”让丫鬟替她梳好发,用丝带松松地挽着。丫鬟巧手为她弄出她自下忘忧山以来,第一个姑娘的发髻后,曲弄鹰自铜镜中见她转身从衣柜里取出一套鹅黄衫来,不由得好奇地问。
小丫鬟噗嗤一笑,将它展了开来——是一套娇柔淡雅的衫裙。
“小姐的衣服啊!”她边说着,边动作俐落熟巧地伺候曲弄鹰穿上。
及时拉住丫鬟为她整装的手,曲弄鹰不能不问:“我怎么会有这件衣服?”
丫鬟回答得理所当然:“小姐本来就该有这些衣服,有什么不对吗?”她反觉得她伺候的小姐可真奇怪。
看来这丫鬟根本不会知道别的了。曲弄鹰微蹙眉,想了想,决定暂别追究衣服的来历,终于放手让她帮忙穿好这套别致的黄衫裙。
从离家以来,曲弄鹰一向以男儿身示人,自然不曾再穿上女装,现在穿起曳地长裙,她竟有些别扭不自在!瞪着镜中娇态媚人的黄衫女子,她有些不敢相信,那竟是她自己!
这些天来,铁奔雷他们只要逮到机会就会进来探望她,而面对她是女子的事实。铁奔雷表现得很平常;倒是耿御风、莫留火两人不改调侃本色,一搭一唱直把她这女扮男装的“曲护卫”消遣个够本,藉机吐吐被她骗这么人的怨气。虽然他们表面上是嬉闹,她却看得出来,他们其实是想尽办法要让她开朗起来。也由于此,对于这次受伤而让她暴露身分的事,她反倒有种因祸得福、松了口气的感觉——至少她从此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虽说她的身分算是公开了,可要在众人面前恢复女儿身、穿上女装,却还是头一遭。
☆☆☆
平日不过两三步即已经轻松跨到的小园,今日却是足让她花费不少时间才到。而这一趟短短的路程,已耗去她所有心力。
坐在池畔的大石上,曲弄鹰抚着心口直喘息。
“小姐,你没事吧?”丫鬟早在房门外廊子那儿就想劝她别再继续走,无奈反激起她不服输的脾气,硬是撑着身子走到园子里来——喝!她真是服了小姐,却也不免担心她。
她真的变成不折不扣的“弱女子”了!曲弄鹰让自己靠着柳树,不由自嘲。“我没事。”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息,她抬眸看了身边的丫鬟一眼,直言道:“我想一个人待在这里,你要忙别的事尽管去吧!”
丫鬟还想留下,却被她再次挥退。
支开丫髻,曲弄鹰感到自由多了。
从小到大,她凡事一向自己动手,根本不习惯被人这样伺候,更不习惯被人跟上跟下。说她没千金小姐的命也好,反正她就是庆幸自己不是“真小姐”,否则一定受不了束缚,三天两头逃家。
望着眼前一池的荷叶点点、碧波荡漾,曲弄鹰不由想起远在忘忧山的爷爷和师父。她出来了这么久,一直没机会梢信回去,如果爷知道为了要找回绿石,她竟阴错阳差当起太子殿下的护卫,会有何反应?当初他和师父非要她下山找绿石不可,虽说绿石很重要,可放她独自闯荡,他们竟也放心?该不会一向神机妙算的师父已经替她算出她此行会多灾多难,所以才真要她下山“历练”?如果真是如此,不知道他有没有算到她这回差点小命不保的事?
曲弄鹰摇摇头,不由伸手轻按伤口处,她的命是保住了,除了留下一道丑陋的刀疤。而她现在的处境也是一团乱,众人的行程、计划,因她的受伤而整个耽搁了,她的身分引发她能否继续当殿下贴身护卫的问题考验……
其实当不当护卫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在意的只是——对祁尧天的承诺。
既然他早知道她的身分,却仍以护卫为名交换绿石,他能对她的能力投以信任,那么她也该尽全力完成这个任务;就算不为约定好了,能护卫太子殿下的安全,能和一群人共同打击恶人,她做的不也是快意人心的大事!
一股冲动沸腾了她的血脉,她一急着站起来,却忘了自己的身子状况,于是一阵头晕目眩猛地袭向她,才一站起,便虚软地往地面跌跤;而更糟糕的是——迎接她的是一片水泱泱的池塘!
“小心!”警告声伴着一抹快速冲来的人影同时响起。
曲弄鹰耳边听到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无奈她实在力不从心!在那惊震声中,她妄想攀勾一旁的柳树以维持身体的平衡,却在扑空之下仍直往水面栽。忍不住低呼出声要闭上眼——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她的手及时被捉住,而另一股力量也托住她的腰,同时阻住了她的坠势,并且迅速将她安全地抱回大石上。
她被救了!
曲弄鹰安稳地重坐在石上,惊魂未定地看着半俯身在她身前的祁尧天。
“你没事吧?”幸而及时救下她,祁尧天一颗几乎要跃出胸口的心才重又平稳下来。而随在他身后的铁奔雷、耿御风,也看到方才惊险的一幕,见她没事,此时也不由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