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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胡子统领勉强再回复了自制力,眼神里仍有掩藏不住的惊骇。“尧殿下,我等奉公主之令,务必要追上您,至于……这位公子的事,我等自无权力干涉。”他领着众人全翻下马背,恭敬地站在一旁。
尽管尧殿下的行径总被传言为风流不羁,可是却不曾有过他爱男不爱女的断袖传言,那么如今他亲密地直搂着一名年轻男子是怎么回事?大胡子统领裴业不由得糊涂了——他总不会是为了躲开公主,而拿自己的声誉开玩笑吧?!
“你们已经在我后面追了两天,现在追上了又如何?”祁尧天一直知道有人紧追在他们身后,这会儿终于决定解决此事;只是,他没想到出现的会是北国宫内专门护卫宁靖公主的这批人。而且一见到他们,他几乎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看着他们,祁尧天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含着威厉的冷笑。“我想,公主也不希望被燕王知道她擅自派遣侍卫做这种事吧?”尽管燕王十分宠爱他那位刁钻娇蛮的妹妹,却还不至于会让她将一群菁英护卫用在做这等无聊之事上。
祁尧天的一针见血正说到他们的难处。裴业闻言,不由垂下眼眸,摸了摸下巴的胡子。“我等原就觉得不妥,只是公主殿下的命令又不得不从……”他暗示地求助于与燕王交情深厚的尧太子。
“回去向燕王禀明此事。”祁尧天让莫留火自马背的袋子里取来纸笔,在上面写了几字,便将纸交给裴业,“把这纸呈给燕王,我可证明你们并非擅离职守。”
直到裴业率领着众人离去,祁尧天仍然没有解释他和青衣人的真正关系,所以他们也同时带走了满心的惊疑。
此事暂告一段落,但——
祁尧天待他们一离开,旋即解去青衣人身上的穴道。被制得火气益发高张的青衣人穴道一被解开,竟立刻以让人措手不及的速度旋身至祁尧天背后,不知何时手中多了把利刀,将它抵在他脖颈下,一边低喝:“别动!”
没料到他的身手矫健至此,祁尧天一愣,竟被青衣人用刀抵着脖子威胁!而耿御风三人更没提防他,直到他制住主子的举动,才猛地使他们警觉地挥剑向他,却被祁尧天抬手制止的动作阻住。
“你们把剑全收起来。”他声音温和,却有着令人不容置喙的力量,三人立刻选择服从,却仍不敢大意地紧盯着青衣人手中的匕首。
“我不喜欢被人利用!”他突地哼了声。即使身高不如祁尧天,他使刀用力的准确度却足够制住他。方才的恼愤之气已逐渐消褪,他并没有真的打算伤害眼前的男人;只不过若不吓吓他,他还真当他好欺负呢!
祁尧天的神情不像正被人架着刀威胁,反倒像是要去野餐似的轻松,英俊的脸庞甚至扬着一抹愉快的笑。“小兄弟,谢谢你帮了我的忙!只是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也许你愿意告诉我……”
似乎被他毫不在乎、或者说是从容适意的洒然心折了住,青衣人眸底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光度。微凝神,他蓦地灵巧地收了匕首回袖内,身子也同时退离祁尧天数步远;而祁尧天则在他退开时跟着转身,立在那里面对着青衣人。
铁奔雷等人已经迅速将祁尧天环护住,紧张的气氛再度攀升。
“你利用了我一次,我已经讨回来了,从此我们各不相欠。”青衣人直视祁尧天,浑若未觉其他人的高度警备,低沉嘎沙的声音奇异地干扰了空气的波动,撩乱他们的心绪。“而且我相信我们不会有再见的一天,我不想知道你是什么人,你知道我是谁也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盯着青衣人逐渐远去的身影,祁尧天的神情若有所思。
“殿下,您是不是也察觉到了?”莫留火突地煞是神秘地对他眨眨眼,仿佛知道主子心里想的和他的一样。
青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另一端,祁尧天闻言,不由微偏头,气定神闲地睨着他。“察觉到什么?”他故意问。
“他的脸是易容的。”莫留火的专长之一便是易容术——虽然那带着鹰的青衣人易容的脸孔几近无懈可击,却仍是让他看出了端倪,而他相信一向对此颇有研究的主子也瞧出来了。
祁尧天微微而笑。倒是一旁的耿御风恍然大悟地叫出声:“啊!易容?我就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的脸白得像死人,原来……”他点点头,却忍不住嘀咕:“不过这人倒是莫名其妙,要易容也易容得像样点嘛,哪有人爱将自己弄得像死人!”
平日就爱跟耿御风抬杠斗嘴的莫留火,当然不会放过损他的机会。闻言,不由笑眯眯地对着他晃出手指——“人家会将脸弄成这样当然是有原因的。第一,他长得太丑:第二,他长得太好看:第三,他高兴:第四嘛……”吊人胃口似的,他稍顿了一下。
被他似假还真的推理唬得一愣一愣,耿御风哪有让他吞口水的时间,迫不及待地催促他往下说:“什么?还有第四就快说!”
“第四——”莫留火孩子气的脸庞愈见揶弄,说出了谜底:“他想计算看看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傻瓜会被他骗过去!”基于多次经验的累积,预料得到会发生何事;他一说完,猛地拔腿就跑。
而在下一刻明白自已被耍了的耿御风吼了一声,已经大步朝他逼去。“臭小子,你还知道要跑?!给我滚回来!”
只一下子,两人一前一后往北边的树林子跑得不见踪影。
“殿下!”铁奔雷知道这两个小子平日互相取闹惯了,忙完了正经事,再要他们正经下去可难。既然殿下不制止,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地任他们去,这会儿,他趋近祁尧天身旁半步,看出他凝视远方而显得莫测高深的笑容,不由得感到惊奇。
远方蓝空下,一抹黑点耀闪而逝——正是“他”消失的方向。
“很奇特的女子,不是吗?”祁尧大的笑满含赞赏与佩服,可他说的话却让一旁的铁奔雷皱起了浓粗的眉。
女子?那青衣人会是个女子?
巧扮男装,再将脸弄成那样,让谁也没心思去查探她真实的性别,好聪明的姑娘!可她曾一度那样靠近他,从她身上传来的幽幽香气和在他掌中的纤细骨架,却怎么地无法掩饰她是女儿身的事实。
祁尧天微敛眼,唇边的笑更显优雅迷人。
不会有再见的一天?也许吧……
☆☆☆
京城,意谓着隶属于帝王的根基地,自然集尽了全国的繁华进步于此。进出城门的人潮说明了它的热闹,而络绎不绝的商人更能显现出它的富庶安定。
时近晌午,街上拥挤的人们才收敛了些,不约而同往客栈酒楼移动,避避高挂的烈阳,也顺便用午膳。
而就在这艳日当空的午时,一名面色灰苍的青衣男子也风尘仆仆地进了京城。只见他身背轻简的行李,明显是出外人的模样;似是第一次见识到京城异于其它地方的繁闹,青衣人走在人潮如流的街上,平日看不出啥表情的面孔却显得有些许惊讶。一进京城。他便没有特定目的地跟着人群移动的方向漫走,疲累似乎也随着见着新鲜事而减低了些,一双不讨人欢喜、无血色面容的深黑眼睛,正好奇地打量四处。
京城的市街规划得颇严整,街道大、直,而且整齐,无有一丝脏乱,两旁也尽是坚实美观的屋子,而不论是住家或是店面门前,都绝少有清冷的场面,摆在街旁的摊位,更是形成市街喧腾热络的主因。一切吃穿食用的物品应有尽有,绝对看得人目不暇给。
才逛没多久,青衣人的新奇感渐被挤在人潮间的烦躁取代,再加上肚腹已经高唱空城记,于是干脆一脚转进客栈。
客栈里高朋满座、人声鼎沸,显然生意好得很,眼见此,青衣人便决定订了间房住,午饭让店小二替他端进房解决。
用完餐,店小二进房来收拾了盘碟出去后,青衣人考虑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清洗掉脸上的东西,还自己本来面目。
下一刻,青衣人原本苍白无奇的容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俊美绝伦的面孔——双眉如剑、英气焕发,黑白清灵的瞳眼熤熤有神,显现积极无畏;挺直的鼻梁下,单薄的唇隐含不轻易妥协的意味——如果恢复女儿身,这会是怎样一个美丽无双、英姿飒爽的女子?
取出包袱里另一件干净的青色长袍换下,曲弄鹰仍做男装打扮。
曲弄鹰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可是改扮男子身分,却可以令她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一路上她一直以男子的装扮掩人耳目,再加上她精心易容的那张脸,更没有人会去注意她的真实身分,她深信绝少有人能识破她的伪装。
若非为了找回绿石,她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离开忘忧山。
在下忘忧山之前,她二十年的岁月记忆几乎全在那里,直到那块爷爷视若珍宝的绿石被师兄偷走,爷爷和师父才决定由她去把绿石找回来。据他们的说法是——想藉此考验她二十年来所学,可她却直觉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绿石,原唤鹰眼石,是一块如小婴孩半个手掌大小、晶莹透亮的石子。由于它冬可避寒、夏可趋暑,所以它一度被帝王当奇珍异宝般收藏着,直到辅佐王朝三代有功的忠臣坚持退隐求去,帝王才慨然将绿石赐赠……
没错,她爷爷就是那个忠臣。由此可知绿石对他的重要性,没想到如今它却让一直觊觎它的师兄偷走。
师兄朱元季是师父在他十岁时从垃圾堆里捡到的,在怜心大发之下,决定将他带在身边.并且教了他一身绝学,希望他小则独善自身,大则行走世道兼善天下。只可惜他的筋骨天生不适习武,本身更对此没耐心,跟着师父十几年,还是那套基本的入门功夫;倒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满心想要富贵功名的想法愈见急切,到最后,根本已经没有心思再待在那个无欲无争、消磨他理想抱负的山上,所以他趁着没人注意时偷偷跑下山,并且顺手带走了他早想据为己有的绿石。
曲弄鹰离开忘忧山的目的,就是要追回被师兄偷走的绿石。而她家的鹰奴也对那颗石头情有独钟,而且最奇妙的是,不管绿石被放在什么地方,鹰奴总有办法找到,仿佛它和绿石之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也因此,找寻绿石的线索就依附在鹰奴身上。忘忧山位于南北两国的交界,而它飞的方向一直是南方,似乎也指出了师兄带着绿石是住南国走,所以曲弄鹰才有机会回到这里——她的出生地。
☆☆☆
已经来到京城六日了,却仍毫无他的消息。曲弄鹰正在考虑是不是该放弃了。听从了店小二的建议,此刻她正坐在游湖的船上,跟着一堆所谓的文人墨客同船欣赏湖面风光。
四畔环柳,远处翠绿山峦倒映成趣,三三两两的天鹅弄波戏水,衬着湖上只只悠闲的船舫,间或传出丝竹歌乐声、笑语声,这些,交织出了特属于湖的活力之美。
船上的游客或自备茶酒小酌,或经纶满腹的文人们当场吟出应景诗,或有人独占好地点赏玩美妙的湖面风景,而曲弄鹰则属于后者。
和忘忧山的湖相较,这里的湖虽然多了些人工的味道,可它的设计却弥补了大自然所没有的人性巧思。例如湖畔井然有序的垂柳,古意盎然的凉亭,供人行走的碎石道……
曲弄鹰正眺望远处时,天空下,一道黑影猛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知道是它,她的心一喜——
鹰奴似乎也发现她了,黑影子发出一声清啸,在上空盘旋了一圈,突地俯冲而吓,往曲弄鹰的位置疾速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