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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切原在哪里?”
“什么?!”
河村的表情在说,他知道些什么。
“快要两个月过去了,没有任何关于如何处置他的消息。隆,一个人是不会像烟一样突然蒸发的。”
“一定是按照板仓大人的命令被移送到哪里去了吧……”
“隆,告诉我真相。”
“不二,没有什么真相,真的,别想那么多了。”
不二不再追问了,他看着河村闪烁不定的目光和涨红的脸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指望从河村那里知道些什么呢?如果是手冢的命令,他要是对别人说了一字半句,就是切腹的罪行呢……况且眼前这张脸上,不是已经明明白白地写着他要的答案么?……
接下来他们没有再说话,河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一直到回到番所。
人们说,盛夏风铃的清鸣声是那样的短促。就如同穿越指尖而过的微风,只要稍一转身,便消逝不见。谁能让这股风常舞不止,就能把风铃的叮当留在身边。而在这个暑气逼人的下午,不二好像听到了夏日离开的脚步声。
“不二不二!你怎么才回来?出大事了……”还没有走进大门,某只站得高望得远的动物已经送出无比热烈的迎接。
上次他等在门口叫嚷着的大事件是切原赤也,今天不知道又会是哪位不速之客呢。于是不二见怪不怪地等着下文。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还是因为被太阳晒了太久的关系?他紧握着拐杖的手心正在冒汗。只看到菊丸的嘴像金鱼一样不停一张一合,声音却飘走了。一瞬间,周围的蝉鸣声也退却到很远的地方。
“英二,你说什么?”不二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他听到菊丸用京都口音浓重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手冢桑……他……他就要穿黑衣①了!”菊丸抓着不二的衣袖不住地摇晃着,眼睛闪闪发亮,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黑色的衣服他平时也经常穿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河村问。
不二立刻就听懂了菊丸的话。凡事但求婉转的京都人都喜欢用隐晦的名词来代称结婚,升迁,丧礼等重大的事件。
“就是‘共饮青酒’②啊!”菊丸做了一个用手捧着酒杯连着喝三口的动作。河村这才明白过来,他的眼睛立刻瞪得比胸前的羽织纽③还要大。
不二也终于知道了,近卫家最近频繁送来的信件上都写了些什么。
“听说是千岁家的独女哦!”菊丸继续说道,“我偷听大石和手冢的谈话拿到的第一手情报!好像近卫府和板仓府都有参与了,板仓大人还准备收这位大小姐为养女……喂,不二,你听到我说什么没有?天大的新闻诶!”
身后,菊丸还在叫唤,不甘心于他过于平淡的反应。
而不二只是面不改色地扶着门廊边的柱子,慢慢登上台阶。然后一步一步走向长廊的深处。
注:
①婚礼上新郎穿的传统礼服是黑色的,
②“共饮青酒”是婚礼习俗之一。新娘新郎连续喝三口装在浅口酒碗里的酒。
③古时武家男子的正装胸前会有一个绒球,这个装束一只保留到今天和式的礼服。
在全国各地都有地产和藏屋敷的著名富商的千岁家,在战国时期就与德川家往来非常密切。虽然并不是三河家臣,对江户幕府的建立贡献过很大的财力上的支持。这个出自萨摩藩的姓氏在当时是显贵的象征。
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一代的当主千岁千里可能会依靠与幕府官员的联姻,来正式登上政治舞台。
不二虽然对政界的事情没有兴趣,但是以上这些在政治敏感地区的洛中已经是街知巷闻的常识。从数年前,千岁家的船沿着桂船从大坂抵达京城开始,也从公卿第一名门近卫府接受了千岁千里的礼签开始。
艰难地拖着右腿走完曲折的走廊,不二已经气喘吁吁,脸上冒出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流。他伸手抹去了它们。拐杖和地面撞击的响声,还有自己的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剧烈到无法呼吸,剧烈到快要碎裂。
他要找寻的身影,此刻正手捧着一碟鱼食立于水池边。在午后明晃晃的阳光下,穿银灰色的衣袍的手冢像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不二停在廊桥上,隔了满满一池欢腾的锦鲤看过去。他好像看到道顿堀边身披血迹斑斑的战甲、端坐在战马上的手冢。看到江户植满山茶花的庭院里,手冢的白衣素袍。看到清晨醒来后光线朦胧的屋子,手冢的手指在笛管上轻柔跃动。
他曾经对神明发誓,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这样的手冢国光。
但是总有这样一天,手冢会离开这里。他会有自己的府邸,自己的家人,还有很多很多与不二周助无关的未来。
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
“呐,手冢桑,每次由你喂,它们就好有精神呢。”笑着。
手冢没有说话,只是抬眼望他。
“手冢桑,你把切原放走了,是吗?”他没有丝毫犹豫地问道。
“不二,我说过,这件事你不用过问。”
“手冢桑,为了我,你犯规了哦。”
“怎么你想教训你的老师么?”
不二叹气,“我都还没有在道场里赢过手冢桑,更不用说现在身为残障人士了。手冢桑这么说是打算用暴力封住我的口吗?”
手冢也在叹,学生不肖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不肖的同时也那么心如明镜,聪明到雪亮。
“呐……手冢桑,我的命是用你的武士道换回来的呢。”不二尽量把声音放的很轻,却还是吓到了自己。
手冢,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
你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就这样放弃真的可以么。
“你的命,对我来说是什么也换不回来的。”手冢的嘴角却正在上扬,上扬……直到促成了一个微笑。“已经没事了,不二。”
不二愣了愣。原来,不是只有他才会言不由衷地笑呢。如果被菊丸看到了,今天番所里的新闻又会加上一条。
手冢,你总是为了周助犯规呢。
“呐,手冢桑,以后也常常笑吧。你笑起来很好看啊。”不二转过身,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顺着脸颊温热地流淌下来的眼泪。
事到如今,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在为什么流泪了。
这些带着体温的水珠,像记忆里无数个温暖的印记。它们在此刻疯狂地泛滥,因为手冢的微笑在他心里开了一个缺口。
八年前,他可以选择倔强地跟随。现在,却没有办法去挽留。意料中的,他一再对自己说。
不二看着那些艳丽的蔷薇,它们开得那么完满,开得都快要凋谢了。
元和八年,皋月十九。汲取在铃响风轻的夏至午后。
第十六回 完
之十七 火垂之舞
千岁家来拜访的那一天,是京都入夏后的第十四个晴日……
“小偷哥哥!”
木屐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鲜亮绿衣的女孩子,飞奔过半个庭院之后蹦蹦跳跳地就往手冢怀里扑去。
“美由纪很想你啊,小偷哥哥!”虽然立刻就被手冢伸手阻挡在安全距离之外,依旧不甘心地拽着他的袖子,一边还像个小孩子兴奋的时候那样在原地跺着脚。
“这是千岁家的美由纪,以前在板仓大人的府邸见过她。”还是大石在第一时间照顾到不二的一脸惊讶。
不二朝大石笑了笑。
他早该想到的。
这个几天前在御池大街上见过面的女孩子,并不是偶遇的。“呐,大石桑,小偷哥哥是什么?”
“这……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一直这么叫手冢,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呢。她和手冢在之前就认识,可能那时发生过什么吧。”大石神情复杂地看着不二,然后轻轻握住了他的肩膀,“不二,关于千岁家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不二点头。从走廊那头移开视线,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
“不二,过来。”开口的是手冢。
犹豫了一下,不二还是听话地走过去。
千岁那种属于南方人的健康肤色,带着樱岛①周围长期充沛的阳光的气味。灵动眼睛和神色,脸上洋溢着养尊处优的稚气。此刻,她高高抬起下巴着着不二的样子,就好像一只害怕自己领地被侵犯的幼兽。
不二看到她的头发里,别了一支山茶花形状的发饰,鲜红盛放的花朵。
这就是要带走你的人吗,手冢?
他侧过脸去看手冢,那个人的表情仍然是无法测量的深度。
手冢一直没有对他提起过千岁家的事情,尽管他们早就认识,尽管现在关于婚约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番所。一旦千岁美由纪像菊丸说的那样改名为板仓美由纪,手冢就等同完全拥有了千岁家和板仓家的支持,这样的未来对于手冢来说,会是更加平坦和光明的吧。
想到这里,不二又不自觉地扬起了笑意。
手冢和他不一样,必须在更高的地方才能生存。如果说不二是为了手冢在挥剑的话,那么手冢的剑就是为了京都,为了这个时代而存在。在同龄人还在父亲身边,在道场里无忧无虑地成长,他就已经独自站在血雨腥风的战场上学会直面死亡了。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这个人的步伐吧……不二叹息,也许,不二周助可以算是一个。手冢是太过于认真的人,从第一天收下他开始,就把他视为自己的责任而准备负责到底的。所以义无反顾地为他受伤,为他担心,甚至为他违背原则。
从现在起,是不是应该从你身边退开,让你专心致志地走路呢。手冢。
“哟,这个漂亮的小东西是谁呢?”唤回他的是一个响亮的萨摩口音。
千岁家年轻的当主,千岁千里。跟不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没有市井商人身上浓重的铜臭气和谄媚的笑容,神情友善不说,一身朴素无华的灰褐色衣袍,再加上瘦长身形,让他想起了萨摩的特产,鲣鱼干。
眼前这个人是全国最富有的商人之一,但是在这个时代,再富有也只是一个商人而已。没有武家的权势作为后盾,手中的财富就会如同过眼云烟一般没有保障。深知这一点的千岁,有着充分的理由去促成这桩百利无一害的婚约。
“不二,这是千岁千里。”
“初次见面。”按照身份,应当是身份略低的千岁先行礼。不过出于礼貌,不二还是向年长于自己的对方微微欠了欠身。
“不敢不敢,请多关照。”千岁上前两步,一躬到底。美由纪一直可以隐藏着萨摩的口音,而千里倒是很自然,一点也没有不自在的意思。听着他独特的讹音,不二感到如同在与河村对话一样亲切。
“哥哥,京都的人很奇怪呢。近卫家的那位大人脸比女人还白,现在又有一个,而且还是蓝眼睛的。”美由纪耿耿于怀地瞄着不二的脸。
“不是人家白,是你太黑了而已。”千岁笑着说,“谁像你成天往外面跑,再下去就成黑炭了。”
“哥哥,你想打架吗!”
“好了好了,啰嗦的丫头。”千岁拍了一下妹妹的额头。
感情很好的手足之间,就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吧。不二出神地看着这对闹哄哄的兄妹,虽然和他一样早早地失去双亲,却依然有亲人守在身边呢。
这时,手冢的大手,轻轻覆盖上他的头顶。他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多愁善感的孩子。“不二,一直站着,累了么?”
“不会啊。”不二低声嗫嚅。
千岁美由纪突然停止了和哥哥的争执,她走过来眯起眼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