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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力量上的强弱反差明显时,只会形成一种结果……
不二的脚尖微踮,像一只轻燕般瞬间离开了地面,趁真田换招的间隙,他的剑已经俯冲而下。
“啪啪!”接连阻挡住来自空中的二重击打,真田感到一阵迫之力通过木刀传递到自己的手腕,再是手臂。
包括不二的体重在内的压力,全部集中到真田的刀身之上,他改为双手握剑,支撑着劣势渐显的僵局。慢慢逼近的蓝眸中突然寒光一闪。
“唰~”飞过来狠准的一脚,直接瞄准出现防守空档的胸口。
真田立刻侧身躲避,转过手腕,直立剑身,原本交叉的两只剑瞬间失去了平衡的支点,压力感顿消的同时,木剑笔直当胸刺来。
中计了,刚才那一脚只是用来晃眼的戏码!
不二腾空的身体御风而行,在空中翻转半周,仰面向上,剑身也跟随华丽的动作一起旋转的同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已经触及了真田的羽织……
信寻殿倒吸了一口凉气,闭上眼等着手冢开口判定胜负。
“呀……”开口的却是茜殿夫人。她用力抓住了手冢的衣袖,就在他差点按耐不住,准备站起身之前。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孩子那么沉不住气的样子。不过眼前的这一刻,真是凶险呢一一
谁也没有料到,真田竟然会空手接下不二这一剑。木刀在他的掌握中,从剑尖,滑行到二分之一的位置,终于牢牢被控制住。
一下子被夺走速度的,不二重心不稳地摔落下来,突然,真田的手掌稳稳扶住了他的背脊。顺势用力一跃,不二跳开一丈远之处单膝落地。
他当然没有注意到,背后的白衣被印上的隐隐血迹。
“就是用这样的眼神吗?每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像是自古老年代传来的嗓音,在微风里低沉围绕。“弃自己的生死于不顾,抱着这样松懈的想法,你是不能再有进步的。”
被教训了呢。不二没有答话,默默调整着呼吸。
柳生新阴流片精,空手入白刃。
那就代表他的剑路已经被彻底看穿了吗……抛开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认识,不为所动地看向真田。这个如同古书上的战神一样的男子,居然是用教导后辈的态度来看待这场比试的。纵然这个深不可测的力量,即使换手冢来面对,也不一定有十足的把握取胜。
但是他不想输,尤其是在今天,在那个人面前……
不出真田所料,第二次反击的到来比第一次更为迅速一一利用缩地术的碎步,不二的脸忽然近到咫尺的距离,没有笑容,冰棱般凌厉。
故意放低姿势,第一剑瞄准左肋的手刺突,被一股迅雷之势挡开一一“啪!”一一轻轻一跳飞跃过真田的肩头,挥向没有防守的背后一一对方也立刻使用碎步原地转身一一“啪啪!”……
这场游戏,不知何时变得艰难起来了。
而周围的一切人和声音似乎正在离开他远去……
天色突然黯淡下来,回到一个夜樱盛放的夜晚。被自己砍杀的人,飞溅喷洒的血液顺着发梢和脸颊,在皮肤上留下灼热的触感。
细小的手指颤抖着,长剑的光亮映射着月色。三月的晚风经过,地上鲜血淋漓的尸体被飘落的樱花盖满了。
十四岁。第一个死在不二周助剑下的人,是在元和四年,一场异教徒②的骚动中,正欲从背后偷袭手冢国光的雷田流剑客……
清蓝的眸怔怔地眨动了一下。耀眼的阳光刺破了眼前的黑暗,他一下子看清了真田弦一郎的脸。
叮一一
这是幻觉吗?那一晚白樱清光染血的银濯,突然取代了手中的木剑,斩向真田的颈项……
“到此为止,不二!”
喝停比赛的不是别人,手冢国光的一声令下,不二停下了脚步。蓦然清醒过来的他,木剑缓缓从手心滑落,插进雪地。
“这场比试,是真田君获胜了。”
注:①公元1600年的关原合战,历史上的著名战役,经过这场战役之后,家康从丰臣氏手中夺取了天下制霸的政权。
②幕府初年,幕府对于境内基督教的高压政策,导致各地的骚动不断。
茜殿居住的西小院,因为位于近卫御池以西,故得名。种满绿竹的幽静院落,是一块与世无争的存在。
“咔~”细雕樱花图案的银刀镡被一双玉手轻轻地打开。
露出刀鞘的刀刃,散发出一种不寻常的寒意。茜殿微微皱了皱眉,细细端详着刀身的暗纹。
“这柄细身造虽然不是名物,看上去颇有来历,铸造也是上等的精良。从刀纹判断,应该是平安时代的古物呢。”凑近刀刃,茜殿看到自己的脸映在寒光之中。“单从外表上来看,应该算一把好刀吧。而且也比一般的刀轻巧,很适合不二君这样的剑士。如果刚才是真刀实剑的场合,一定能成为不二君的优势呢。”
跟那些看到武器就花容失色的公家小姐不同,毕竟从近卫茜子变成手冢茜子之后,刀剑对她来说,是再常见不过的东西了。住在江户的时候,还特地研究过这方面的知识,已经可以算是内行了。
“手冢桑一直说是把不好的刀。”不二应得有点心不在焉。
“名字是?”
“白樱清光。”
这柄刀,似乎有某种不祥的缘故……刀刃插回剑鞘,茜殿看了一眼不二。原本想问的话,并没有说出口。轻抚刀鞘上缠绕着的一段白色绳结,“白樱?很好的名字呢。”
这个孩子,一脸失魂落魄的疲惫神色,却硬撑着微笑的脸,让人无论如何也不忍心轻易提及那些充满血腥味的沉重了。
刚才的那场试练,还牢牢地烙印在她的心头。
一旦投入战斗,就弃自身于不顾,一心放倒对手。小小年纪,这样的坏脾气是从哪里学来的呢……目光微移,望向手冢若有所思的脸。茜殿叹息着摇了摇头。
“不说剑了,呐,国光,很久没有听到你的笛声,今天能否为我吹奏一次呢?”解下腰间的竹笛,“就用你父亲的这支吧。他最喜欢笛了,上战场也要带在身边。”
第一次听说手冢还会吹笛子呢。不二惊讶地抬起头。
手冢接过了竹笛,黑漆木的竹管上,有一个烫金的“光”字,潦草的笔触,形状像一朵盛开的花。这支笛,是父亲临死前还握在手里的东西。
吹孔一触碰到嘴唇,悠扬的乐声立现。和京都时下流行的奢靡曲风不同,手冢吹的是一支战国前流传在江户一带的古曲,幽然的调子,略带悲凉,如月光般缓缓流泻着。
听说,吹笛的优劣,是根据听者的感触来界定的。能令听者快乐的笛声,固然是优质的,但是,上等的技巧,则是能让听到笛声的人感怀落泪的。吹得越好越美妙,听的人就越心碎。
从身为武将的父亲身上,手冢不止是学来了剑术而以吧。不二看向他握笛的手。
手冢的手指原本就有修长的骨架,但是因为常年累月握刀的缘故,线条显得略微强硬。这样的手指在竹笛上轻柔地移动,好像怕稍一用力,就会捏坏那只细细的竹管一般。
而这个沉浸在乐声里的表情,卸下了平时的戒备,轻合的双目,带着几分公家贵族的慵懒之气。这个人真的是手冢么?
这恐怕是他所见到过的,手冢国光最不菁英的时刻了……
不二想要笑笑,发现胸口却是苦苦涩涩的,怎么也扯不出一丝笑容来了。
乐音在曲子的后半段,转入了空灵的节奏,夹带着某种安抚的情绪。手冢突然感到肩头一沉,笛声嘎然而止。
倒在他臂膀上的蜜色脑袋,发出平静而均匀的呼吸。
“不二君!没事吧?”茜殿吓了一跳。
“啊。只是睡着了。”手冢面不改色地放下了笛子,把那个陷入熟睡的身体迎入臂弯内。在母亲面前,可以不用顾忌什么礼节,让他头枕着自己盘坐的腿,调整为一个比较舒服的睡姿。“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好好休息。”
茜殿投向不二的眼神,是充满怜惜的。双手抓着手冢的衣角,毫无防备地安然进入梦乡,哪里像一个英气逼人的剑士,柔弱得如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这个孩子,是不适合当剑客的人。可是上天偏偏把他造的这么有天赋,还因缘巧合地跟你相遇,因为神明总爱和我们开玩笑吗。”
手冢苦笑。当剑术超越心理的承受能力,就会成为一种负担。不二总是走的太快太急,时时刻刻都像在追赶什么。对于他来说,没有能力不及的束缚,进步得不到任何控制。在心智完全成熟起来之前,恐怕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因此在刚才木刀相向的比试中,即使是性命无虞的场合,也会去以性命相搏。
“信寻殿最近和剑客们的来往很频繁吗?”手冢把话题转向思量已久的疑问。
“在想那位真田大人的事吗?听说是在两年前跟随将军大人拜谒天皇时认识的。至于平时嘛,近卫府来往最多的武家恐怕就是你和板仓先大人了。”
“身为公卿,就应该谨守公家的本分。”
轻笑。“这么说,最不守本分的,恐怕就是我了呢。”
“母亲大人。”语带警告。
“嗨咿嗨咿。”这孩子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真是不讨人喜欢的个性啊。“听说入春后秀忠将军要带着家光和忠长两位公子一同上京拜谒。刚经过第三代继承人位之争,虽说家光的继位已被确定,朝中拥护崇源院①和忠长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为了这次上洛,朝廷似乎正如临大敌呢。身为公卿的信寻殿趁机拉拢一些武家的家臣,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啊。”在官场这些年,的确司空见惯。
“一样是自己的孩子,却为了继承权而坐视骨肉相残。嫁入那种富贵之家,却得承受平常人不敢想象的苦衷吧。”
“想必是将军对于京都内的几次异动心怀芥蒂,才会派真田前来。看来对于板仓老师将它们归咎于浪人不满高压政策的答复,不甚满意呢……”
从怀中发出的一阵含糊不清的梦呓,打断了他的话。
“呐……手冢桑……你梦到fuji②了么……”
“噗嗤!”茜殿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国光啊,有人连做梦的时候也在关心你的仕途呢。要不是个男孩子,我马上就下聘礼给你娶回来当贤内助了!”
手冢的指尖抚上额头。
看来,谈话是继续不下去了……哎。
注:①即浅井江,德川秀忠的正室,也是家光和忠长的生母。她的母亲是织田信长的妹妹织田市。
②fuji是不二或者富士山的发音,富士山是显示前途光明的梦兆。至于不二这里说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嘿嘿)
此刻,近卫府的另一角。
“哎呀,弦一郎君,伤的不轻呢。”信寻殿用散发着檀香气的扇子遮住了鼻子,对于血的气味,他有说不出的厌恶。
真田看向自己的左手手掌,表面皮肤被搓去了一大块,露出鲜红的皮肉,渗出的血丝虽已凝固,看上去也相当骇人。
徒手去接不二周助的招,可能是太过乱来了吧。如果不是手冢暂停了比试,他可能不会以这个轻伤来结束今天的会面了。
不二周助。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总算是找到你了……
第四回 完
之五 月
乾回到番所的那一天,距离他辞去番队副长职务归隐田间已经快要四年了。
初七人日节①的午时,菊丸正在番所门前帮忙拆走稻草绳和门松,刚从二条城巡逻回来的不二正好走进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