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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房间,雪白的床,床上雪白的身影。
明明房间里暖气开得充足,苏岸却下意识觉得,病床上的人肯定觉得冷。
站在门口的苏岸,并没有再前进一步。
明明是收到短信后就立即打电话叫了出租车,在一片茫茫黑暗中穿过大半个城市赶到这,然而走到这一步,苏岸又立即被心里的胆怯给打败了。
不能再往前走了。
反正这个人已经急救过来了,有整个王酬的那么多人在,一个黑道教父怎么会缺人照顾,真不需要多自己一个。
反正,自己也只是过来看一眼的,不是么。
苏岸用力眨了两下眼,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影,然后默默退后两步,将房门重新关上了。
苏岸没有看到,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病床上的男人就立即睁开了眼,侧头看向他关上的门。
他再一次的,把那人关在了门的另一头。
和负责看守在病房外的几人解释了一下,苏岸转身向电梯走去。
背上因为剧烈运动而沁出的汗早已冷却,冷冷湿湿地粘着很不舒服。
赶紧回去洗个澡睡觉,苏岸这么告诉自己。
到了一楼的苏岸,在向大门走去的路上,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为自己带上口罩。
苏岸一眼扫过去,似乎在医生的下巴上发现了两颗痣,然而很快就被口罩遮住了。
发现了苏岸的视线,医生对着苏岸点了点头,苏岸也回应着点了点头,很快向大门走去。
走了几步,医生回过头,看到少年头也不回地从大门出去了,才转身向电梯走去。
怎么觉得刚刚那少年有些面熟呢,医生有些困惑地想到,却很快排除杂念,冷静地按下了3层的电梯按钮。
*******
“徐医生,这才2个小时又要做检查啊。”
病房门外的王酬小弟有些困惑地说道。
“虽然从重点看护室转出了,可依旧处于关键时期,每隔两小时检查一次是必要的,放心,如果手脚轻一点不用惊醒董事长的。”徐医生耐心解释道。
“行,我们两个和你走。”其中一人笑着说道。
推着苏西棠的病床,徐医生和两个看护人走进电梯。
电梯里还有一个带着口罩的医生,正研究着手中的体检报告,看到有人进来也只是匆匆点头示意,立即又转回视线继续看着手中的报告。
在王酬的私立医院里医生素质都非常高,在王酬中素来是做打手的两个看护人高中都没毕业,对待高学历的医生都有点崇拜,于是也不敢多打扰,沉默地站在病床旁边。
只有徐医生忍不住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医生,眼神中满是哀求和恐惧。
似乎感受到了徐医生的视线,埋头看着报告的医生也抬起头向徐医生看去,目光一片寒冷。
医院监控室里飘散着浓浓的血腥味。
监控人员仰着脖子躺在座椅中,已经失去了呼吸,喉咙处被割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医院各个地点的监控画面正常显示着,只是恰巧电梯处的监控画面播放屏幕上洒满了鲜血,看不清情况。
*******
“——叮。”
2楼到了,电梯门慢慢打开。
只有一个人走出了电梯。
戴着口罩的医生慢慢推着手中的病床,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
“我知道你醒了,苏西棠,别装了。”
医生斯条慢理地开了口,仿佛像是散步一样悠闲,低头一把掀开盖在病床上的棉被,随意扔在地上,遍啧啧两声感叹道,“看来我真是把你伤得不轻啊,你应该到现在都动不了吧,也就是这样,我才敢大大方方出现的。”
躺在病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冷漠地看着扶着病床向前行走的人。
“我其实老早就听过你的名头了,其实杨立他给我的价钱并不高,可我想着外头把你传得那么有意思,想着来会会也好,不过其实还挺失望的。”
医生看似在对着苏西棠讲话,不如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絮絮叨叨地说着:“不过在韩国虽说失望,但来了A市真觉得有意思多了,不愧是你手里的城市,我花了好大心思才没被你的人发现,还有这家医院,应该是我潜入的医院里最难混进的一家了,有意思,大爷我觉得很有意思。”
“……所以为了表达我的感谢,”医生打扮的男人停下脚步,慢慢笑道,“我会让你死的痛快点的。”
即使到了生死危机的关头,脸色惨白到近乎可怖的男人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只是听到一个不咸不淡的消息,连睫毛都没有颤抖一分。
取下脸上的口罩,露出下巴上两颗痣的男人将带着手套的手伸进了口袋里。
灯光下人影被拉得老长,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人影在渐渐扭曲。
“呯——”
枪声陡然响起!
一捧血花溅起,蓝白格的病床服晕染开一抹血红。
病床上的人眼睛猛地睁大,面对死亡威胁都镇定万分,此刻却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
“怎么可……”
男人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淌着血的胸口,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堵住伤口,却毫无用处,不断有鲜血淙淙从指缝间溢出。
艰难地回过头,男人想看看到底是谁对自己开了枪。
还是被病房外那些看护人发现了么,可恶……自己一个在美国都被高价悬赏的杀手,竟然要死在这种地方……
出现在转角处的少年依旧谨慎地举着手枪,用枪指着倒地的男人慢慢靠近。
视线渐渐模糊的男人终于看到了少年的脸。
不是他以为的王酬的那些打手,是在一楼碰到的那个少年!当时那个少年明明像个没事人一样离开了!表情那么自然原来都是在演戏吗!
大抵是因为即将要死亡,濒死的杀手终于回忆起来了为什么觉得这个少年眼熟,因为在韩国的机场也见过他!
可恶,竟然就这么被骗过了……自己一个骗人杀人无数的人被骗过了……这个少年……特么难道是演员吗……
不甘地闭上眼的杀手先生,并不知道自己的确猜到了真相。
苏岸方才还坚定握着手枪的手,在放下手臂后反而开始微微颤抖。
苏西棠吃力地侧过头,看着去而复返的少年,看着他通红的眼,苍白的脸和颤抖的手臂。
苏岸低头看向苏西棠,忽然惨然一笑,脚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我以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可以和以前一样,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变,这样的想法真是愚蠢啊。”少年靠着墙壁,也不在乎血沾了裤脚,只是表情麻木地开了口。
苏西棠却很想为他擦去染上的血迹,可不能动弹的他,最终只能沉默地看着一脸绝望的猫眼少年。
“你看,以前我连动物都不敢杀的人,在杀过一次人后,这次开枪就利索多了,”苏岸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枪,冷冷开了口,“……所以,真的已经回不去了。”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不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吧……我都听你的。”
苏岸疲惫地闭上了布满了血丝的眼睛。
、Chapter 53。清晰
【声调清冷却萦绕着温柔气息的声音。】
“黄管家;汤炖好了。”
厨师端着盛着汤的托盘;做到老管家身边;轻声说道。
“给我吧。”
老管家接过托盘;在门口停了会,叹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正坐在床上恹恹看着书的少年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老管家又端着汤进来了;便放下书,轻笑道:“老管家,这又熬得是什么汤啊。”
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桌上,老管家看了眼少年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忍住再度叹气的欲望;只是说:“换了种汤,萝卜排骨,不都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么,小少爷趁热喝一点,补补身子。”
“您老人家就差没给我弄人参来了,不然我真得补得流鼻血。”
苏岸口上调侃着,却还是乖乖巧巧地端起碗,一点点吃着萝卜和排骨,然后将汤喝完,留下碗干干净净,就像被家长教育不能浪费的乖孩子。
老管家站在一旁,低头看着烟色发丝的少年乖乖巧巧的样子,心底涌出一阵疼惜,张开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嘱咐了声,端着托盘又出去了。
擦干净嘴角的苏岸又重新靠在床头,咳嗽了两声,只好把棉被往上拉了拉,重新把手中的书拿起来,心不在焉地翻阅着。
拉开的窗帘外,玻璃外的天空高远而素白,如同洗得发旧的白布。
苏岸低烧已经三天了。
原本想着只是有些倦,并不想放弃通告,却被苏西棠强硬地要求留在家中休息,什么时候退烧,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工作。
习惯了那个男人对他温柔的模样,等到面临不可违抗的命令,才想起来那是冷冽强势的地下教父,尽管那人现在比自己还要虚弱,正躺在走廊另一头的房间里。
可即使再虚弱,几天前才被急救苏醒,苏岸也知道,那个人没有给自己任何清闲的时间。
每天来家里的人就没有断过,苏岸隔一段时间就能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大部分都是往走廊尽头的房间。
苏西棠不过是把办公地点从集团公司改到家中。
好几次苏岸都想告诉他好好休息,可以康复一些再开始办公,不然这样伤根本好不了。却终归只能想想。
他有什么立场呢。拒绝了他的告白,也是因为自己的拒绝才让那人方寸大乱,被伤得濒死。
医院走廊中,惨白的灯光下。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不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吧……我都听你的。”
苏岸已经疲惫至极地准备放弃他那无谓的别扭。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却只是侧着头看着他,表情淡然,目光仿佛寂凉的雪。
“……阿岸,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苏西棠的声音很轻,甚至是遮掩不住的虚弱,可轻飘话语中的坚决,坚韧有如磐石。
苏岸愣愣地回忆着苏西棠的话语,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书拿的都是倒的。
颓然将书合上放在一边,少年揉着太阳穴,却完全不能抑制住心底的无力感。
心脏仿佛被泡在水里,整个都在发胀,同时黏糊的难受,喘不过气来。
苏岸忽然掀开棉被,走下床,将衣架上的外套取下披上,决定到院子里走走。
刚一出屋,将感受到空气中冷冽的温度。
院子里突棱棱的灌木丛仿佛沉睡的荆棘,守护着白色的秘密。
往远处望去,什么都是灰而深沉的,落光了叶的高大树木,沉默的建筑物,瘦削的电线杆,甚至缓缓飞过天际的寒冷的鸟。
真的是很寂寥的景色啊。
苏岸将手塞进口袋里,微微缩着肩膀,漫无目的地走动着。
身子真不太爽利,没一会就有些累,也因为觉得有些无趣,索性就近在凋零的花丛边的木椅上坐下,木椅的冰冷地温度刺激得苏岸一个哆嗦,苏岸真准备咬着牙忍了,却立刻有佣人送了厚厚的坐垫和暖手袋来。
苏岸有些茫然地坐在佣人放好的坐垫上,佣人走之前偷偷跟他说:“……老爷吩咐的。”
抱着热乎乎的暖手袋,苏岸却觉得自己手指像是被烫到了。
坐在木椅上的少年,慢慢抬起了头。
抬起头的苏岸,看到二楼阳台上的身影。
坐在轮椅上的苍白男人身上盖着黑色的毛毯,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似乎是颔首望着这边。
在最是坚韧沉默的树木都冷得要脱叶冬眠的季节里,苏岸挨着暖手袋的双手却要流汗。
这一刻他们可能在对视可能又没有,少年却微微抿住了嘴唇,不想承认的紧张,不知原因的紧张。
胸腔里泡了好久的心脏胀得软绵绵的,被什么翻来又倒去,七晕八素翻了好几个身,连气息都不稳。
在苏岸准备站起身的那一刻,却是阳台上的人先动了。
看着那人转动着轮椅离开阳台,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刚刚蓄了力的少年一下失去了所有力量,颓唐地坐回到椅子上。
这算个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自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