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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原本羞涩的脸蛋瞬间消失无踪,“什……什么?”
“你我已有了夫妻之实,你已经是我白家的媳妇了,我不可能会让你没名没分,三日后,我定来迎亲。”他的态度坚决。
“不。”她脸色变了。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嫁给我?”他蹙眉。
“不……”她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切都太快了,对她而言,成为他的人是她心甘情愿的,但是嫁给他……不,她不能!
就像一场子夜最美的梦,却在日出的那一刹那终究要惊醒。
她所有的甜蜜和痴狂,瞬间惊逃四散。
“不!”她想到了爹临终前的嘱咐,所有的理智瞬间又恢复,进驻了她的脑中。
他是个江湖中人!
爱上江湖人是一回事,但是嫁给江湖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爹说过,要她嫁一个不是江湖中人的好男子才会幸福,可是她压根儿也没想过婚嫁的事。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爱上了一个男人,成了他的女人……可是她却不能嫁给他,只因他是江湖中人。
她脸色渐渐惨白。
沧浪心急如焚地看着她,心痛她脸上的毫无血色。他伸出手握住她,却心惊于她的颤抖。
“怎么回事?”他脸色也白了。
“我要想一想。”她退后几步,吞了口口水,“我要好好的……想一想。”
“你这模样,教我怎能放得下心?若是你的家人会阻拦,那么我会说服他们的。”
“不,你不明白。”她咬着唇,可怜兮兮地道:“我从未想过我会嫁给任何人……我曾打算一辈子都不成亲,所以……”
“这是什么话?”
“你不会明白的,我有我的苦衷。”她绝不让自己再遭受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
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饱尝失去父亲的伤痛,而避免受伤的最好方法,就是她终生不嫁。
不嫁人不生子,就可以不用为亲人牵肠挂肚、伤心痛楚。
她可以死心塌地的爱着一个人,可以忍受相思的折磨,可是她不要嫁给一个注定飘泊江湖的人,然后再日日担心着他是否会在江湖仇杀或刀光剑影中失去生命……永远离开了她。
她死命地咬着唇,直到柔软的唇瓣沁出了血丝。
沧浪大惊,急急地掰开她的嘴,心痛地低喊道.“你在做什么?”
芍药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拼命地摇着头,“你让我回去,我要好好想一想。”
“好好好,”他一颗心怦怦狂跳,连忙妥协道:“只要你别再伤害自己,我什么事都答应你。”
只是,和他成亲有这么令人难以承受吗?她的表情活像他打碎了她的人生。
看着她难过,他也紧紧地揪起了心。
“我……我得进去了。”她恍惚地挣开他的手,揽着琴就往家门走去。
沧浪凝视着她纤弱的背影,生平头一次感觉到害怕与撕心裂肺的痛楚。这样的感觉活像烙铁一般,熨贴着他的心房,教他疼得无法思想。
莫非他做错了什么?
看着精神恍惚的芍药呆呆地走入花厅,小绿急急地放下手边的事,迎上前来。
“小姐,你跑哪儿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天管家快急坏了,稍早才出去找你呢!”
她摇摇头,拼命忍着涌上喉间的泪水与心慌。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小绿紧张地看着她,“你没事吧?别吓我呀!”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她再也忍不住,条地哭倒在小绿怀中,第一次感到自己竟是如此脆弱。
小绿急忙扶住她,“小姐……”
“爹要我绝不能爱上江湖中人,可是我偏偏爱上了一个……是老天要捉弄我吗?还是这就是我的宿命?”
小绿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然而在拍抚着芍药的同时,她的表情趋向坚决果断。
芍药丝毫未察觉小绿的异样,只是哀伤地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事情怎会演变到这步田地?
夜深了,芍药始终无法入眠。
她穿着月牙色的衣袍,披散着黑色长发,幽幽地坐在窗前。
微风入窗拂琴弦,撩起了细碎不成声……
想起了今日的两情缱绻,再想起了父亲垂死前的沉痛叮嘱,芍药悲从中来。
她能怎么办?
“爹,请您告诉我,女儿该怎么做?”她抬起泪痕斑斑的脸蛋,望向窗外天际。
蓦然门扉响起了几声轻敲,她连忙拭去残泪,勉强扬声道:“是谁?”
“小姐,是老奴。”
“天伯,快请进来,”她急急起身开了门,却望入了天管家忧切的眼底,“你这么晚了还没睡?”
天管家一身粗布青衣,虽然年迈,但是依旧精神抖擞,只是今晚在月光底下,他看起来分外老态龙钟。
“小姐,老奴替您送来了消夜,你今晚又没用膳了,肚子一定饿得紧。”他忧虑地看着她,干瘪的大手端着一碗鸡汤。
她勉强一笑,“谢谢你,可是我真的一点也不饿。”
“小姐,不成呀,你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晚膳又不吃,难道你想要急死老奴吗?”
看着老管家的惶急,她只得接过碗来,勉强自己喝了几口。
汤一入口,温暖了她寒冷的胃,却温暖不了她凄凉的心。
一滴清泪,就这么悄悄地落入了汤碗中。
“小姐,您到底受了什么委屈,跟老奴说好不好?以前您在外头受人欺负,都是老奴替您出的气,您这一次怎么就不让老奴知道呢?”老管家满面关心、忧惶。
“天伯,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她突然问道。
“当然行,什么事?”
“你先坐下。”她把他请到花几前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看到她这么慎重,老管家不禁坐挺了身子。
“天伯,你现在还知晓一些江湖上的事吗?”
他大吃一惊,“小姐,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你回答我就是了。”
“好的。”天伯迟疑地道:“老奴已退出江湖很久了,江湖虽然诡谲多变,可是大抵也是脱不了那几大势力,虽然老奴隐身市井,却也能听到不少江湖传言……不知小姐这么问的用意是?”
“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谁?是江湖中人吗?”
“应该是,他看起来非常厉害的样子。”她咬着唇,想起了坚毅卓绝的白沧浪,心底既酸楚又甜蜜。
“小姐几时和江湖中人接触了?”他又是一惊。
她低叹,“一言难尽。”
她原想问问天伯,倘若白沧浪不是什么江湖上有名的人物,那么或者纠葛结怨不会太多,也许她能够说服他退出江湖,与她平平静静、恩恩爱爱地厮守一生。
虽然她知道这个法子根笨,可是此刻的她心乱如麻,再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小姐想问什么人呢?”
“白沧浪。”
“白……白沧浪?”老管家脸色大变。
“怎么了?”芍药怯怯地问。
他紧张地看着她,“小姐,您怎么知道这个名宇?”
“我……”她实在不太敢说出口,“到底怎么了?”
“白沧浪是名动天下的第一杀手,行事亦正亦邪,但是所杀之人多半是恶人,自出道到现在,还未听说他刺杀过什么好人,可是此人行事诡异、武功深不可测,因此黑白两道都不敢得罪他。”
“原来他这么了不起呀!”她忍不住与有荣焉。
“小姐认识他?”
“我……”芍药这才领悟到问题的严重性,“天哪!他原来是个杀手。”
“小姐,您别吓我,老奴这把年纪了可禁不起吓,莫非小姐普见过白沧浪?”他紧盯着她,眼睛睁大。
“我是见过他。”她幽幽低叹,黯然神伤。
老管家大惊,“小姐……”
“没事,”她叹息,“不,也不是没事,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姐,莫非欺侮您的就是白沧浪?”
“不不不,他没有欺侮我,”她吞了口口水,小小声道:“至少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而是更严重。
一个名动天下的杀手要娶她,够严重了吧?
老管家看着她伤神的模样,不禁问道:“小姐,您快点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吧!老奴快要憋死了。”
她恍惚地抬头,“你要憋死了?那快去如厕呀,不用陪着我了。”
老管家啼笑皆非,“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噢。”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陷入愁思中。
“小姐是不是和这个人见过面了?”他索性提出疑问,省得憋了满肚子的惊疑说不出口。
“嗯。”该怎么办呢?
“小姐跟他很熟?”他再试探。
“是。”她懊恼着。他这么有名,在江湖中结下的仇一定不少,若是退隐江湖,人家会放过他吗?
她的答案让老管家倒吸了口凉气。
他的忧心形于色,“小姐,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他究竟对小姐有什么意图?”老管家颤抖着声音,眼神凌厉了起来。
若是白沧浪敢伤害小姐,他这个昔日横行江湖的大盗胡玉天就算是拚了老命,也会将他千刀万剐。
芍药想也不想便回答:“意图?没有什么意图,他只是想娶我。”
“小姐?”老管家惊叫。
“呃?什么?”她这才察觉自己漏了口风,“噢,糟了。”
老管家脸上露出一股杀气,倏地起身,“他竟敢打小姐的主意……”
“天伯,”她唤住他,自怜地苦笑道:“不是他打我的主意,而是我俩情投意合。”
“小姐……”老管家愣住了。
她摇摇头,感伤地笑了,“没错,我喜欢上了一个江湖中人,还是个杀手。”
“小姐,”看着她这般难过的样子,他有些迟疑地开口,“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她缓缓抬眼。
“听说白沧浪的身世极为显赫,父亲这头是岭南炼刀大家白族,而母亲则是……四川唐门的大小姐唐艳艳。”
芍药脑子轰地一声,整个人晕眩了起来。
“小姐,您怎么了?”老管家急忙扶住她,将她搀到床边坐下。
芍药的一颗心深深地沉入谷底,“他是唐门的人?”
当年,四川唐门和武林寨共同逼死了她父亲!
虽然父亲已说过要她不追究过去恩怨,不要胸怀仇恨,可是她如何能忘记?
不去唐门寻仇是因为她誓言不踏足江湖,但是父亲的死毕竟和唐门有直接的关系,现在她居然和唐门后人有了肌肤之亲……
她又想到了曲灵烟,心头不由得一寒。
该不会是……
他与曲灵烟是表兄弟,怎会有不认识对方的道理?难道那天在翠堤桥上,他们联手在她面前演戏?
说不定是曲灵烟因为娶不到她而怀恨在心,故而请他的表兄弟出马,先掳掠了她的人和她的心,然后再加以戏弄?
她心瞬间冰冻到了极点。
尽管她不愿相信他会是这样的人,可是事实摆在她面前,尤其他是仇人的后人,这一点更教她无法释怀。
再想到今日的缠绵怜爱,她心底真是有说不出的痛——
芍药闭了闭眼睛,声音瞬间冷淡,“我明白了。天伯,我没事的。”
老管家忧心忡忡地着着她。怎么可能没事?瞧她面色若纸,心底一定是有说不出来的难过。
小姐从小性格便是淡泊恬静,就算遇上什么难受的事,若非潇洒地抛到九霄云外,要不就是放在心里头,什么形迹也不表露。
可是她这一次尽管面容平静,可是眼底眉梢却有无尽的凄然哀绝。
小姐方才说过,他们是两情相悦,那么……
“小姐,您很喜欢他对不对?”这是心碎的表情,他看得出来。
“我是大傻瓜。”她轻轻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