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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帝的字号。
这时渐闻打斗之声,一众人呼喝中不绝的尖啸破风而出。“软兵刃?”铁还三道。两人走近,果见战团中一条金色的长鞭游龙般飞舞,反射着春日明媚的阳光令周遭的人个个都焕发出夺目的光芒来。旁边还有六七个壮汉围着观战,既不拍掌也不叫好,人人神色尴尬。
铁还三心思却不在打斗上,他不住向四周打量,却见一匹乌黑的骏马裹着烈焰般鲜红的鞍辔,漆黑的鬃毛从额至脊,打成两溜整齐的小辫,辫梢上系着珊瑚珠儿。马儿虽在,主人却不知去向,那马儿不耐烦,用修美的蹄子踢动地上的黄土,更显体毛肥丽,竟像一抹黝黑的阳光驻足路边,在铁还三眼中看来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忽听段行洲轻咳了一声,铁还三见他作势要坐在路边的青石上观战,连忙收回目光,不情不愿地从行囊中取出一个素缎的坐垫铺在石头上,段行洲这才大咧咧点头坐下,对铁还三道:“有戏无茶。”
铁还三忍住怒气,将水壶毕恭毕敬地奉于段行洲面前。段行洲饮了一口,叹了口气道:“这时再有些瓜子嗑嗑就更好了。”铁还三气得眼角抽搐,仍笑道:“瓜子倒是有的,不过当街吃这种东西,有损小主人的体面。”段行洲憾道:“那就算啦。”
那战团却在此时一崩而散,七八条汉子摔得四仰八叉,金鞭清脆地“啪”的一响便倏然不见,只剩一个红衣年轻女子独立其中,明月般圆润白皙的面庞上美目流盼,娇声道:“服了没有?”
那些被她抽倒在地的汉子个个头破血流,伤痕累累,兀自呼痛,却无人答应她的问话。这明丽女子在一片哀号中放声大笑,直笑得柳腰轻摆花枝乱颤,满面得色呼之即出,更衬得她英姿飒爽,风流无限。
段行洲却怫然不悦,道:“打伤了人,却这般高兴,这人是非不分,真是空有其貌。”这句话以世外高人的身份说出来,竟是得体不过,铁还三都有些诧异,道:“小主人说得不无道理,不过中原人情大概是有些不同的。”
那女子还在得意,全没有听见他们说话,观战的壮汉中有耳目聪慧者却听得清楚,无奈主人在前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擅自上前发难,只得对段行洲怒目而视。
那倒地的汉子中却有一人缓过气来,见那女子甩了甩辫子就要离去,狠了心在地上滚了滚,一把抱住那女子的腿,叫道:“姑娘,可别闹了!”
那女子顿时气红了脸,掌间闪出金鞭,对着那人没头没脸乱抽,围观的汉子们也上前,口中直叫:“快放手!这、这也不成何体统不是?”只是那女子的鞭子抽得铺天盖地,那些汉子也不敢近身,眼睁睁看着那人一副死也不松手的气概,俯首受鞭。
这场大乱看得段行洲大快人心,不由扑哧笑出了声。那些壮汉见他一副兴致勃勃的看戏模样,终有人按捺不住,喝道:“水色山庄门前,竟敢口出狂言,出声讥笑!”手臂一扬,一道金光从他指间冲出,扑向段行洲面门。铁还三未及段行洲动作,已闪身在前,双指微探,“叮”的一声,凌空夹取到一枚金钱镖,转身呈与段行洲看。
这枚金钱镖入手沉重,光华夺目,段行洲知其成色不错,算算少说也有半两足金在里面,便笑嘻嘻地想将金钱镖揣到衣兜里。铁还三见状大惊,狠狠跺下脚去,踩在段行洲脚趾上。段行洲痛得蹙眉,这才想起自己身份不同,这钱是不能要了,只是举在手里,扔也不是,收也不是,万分尴尬。
那发送金钱镖的汉子在江湖上也算数得上的一流好手,投身在水色山庄门下,分管山庄青离道上百多船只,是有头有脸的管事,既敢用如此贵重的暗器,自然极少失手,此时却让铁还三一招间轻松破去暗器,便是一惊,但见主人模样的段行洲端详了一番金钱镖,先是一笑,继而蹙眉,然后若有所思,不知段行洲做何感想,更觉这白皙少年高深莫测。一时阳光西转照亮了段行洲的面庞,已然看不清容色,只是辉光一片,不似凡间人物,当下气馁,不敢再上前滋扰。
那美貌女子听得这边争斗,飞起一脚将抱住腿的汉子踢开,手中金鞭一扬,鞭尖直取段行洲指间金钱镖。段行洲正在烦恼如何处置这枚暗器,眼前一花,鞭尖穿入钱眼中,一卷而去。这下给段行洲解了围,他如释重负、心花怒放,按捺住欣喜,只敢牵动嘴角笑了一笑。
这在旁人看来,又作他解:金鞭袭来时纹丝不动,固然是定力极佳,而遭遇这等无礼不过一笑置之,更是雍容大度了。
那女子取下金钱镖,抛还给那管事,看了看段行洲,“咦”了一声,道:“我认得你。上元灯节的时候,坐白船冲撞我们船队的,可不就是你么?方哥哥总是提起,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她正转头叫人速速通报方白帝知道,山庄大门却突然洞开,数十锦袍家丁将一个白衣青年簇拥而出,向这边走来。那青年远远抱拳道:“贵客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这青年口齿清朗,举止斯文,行动时飘飘若仙,正是方白帝亲自出来了。
段行洲和铁还三正在疑惑方白帝如何得知自己行踪,却见方白帝身边一个老者也冲他们微笑,却是湖边偶遇的蓑衣渔翁,当下也不多言,段行洲上前抱拳道:“在下段行洲,得蒙庄主相邀,琐事办妥,即来相会。”
方白帝与之携手互道久仰,又望了望段行洲身后的铁还三,笑道:“这位是……”这一笑让铁还三毛骨悚然,段行洲已答道:“庄主见过的,这是小婢三儿。”
“原来是三姑娘……”这个称呼更让铁还三魂飞魄散,也不知该不该称是。正在此时,那帮被那女子打得落花流水的汉子见了方白帝,仰身呼唤:“方庄主!”
方白帝望了望,笑道:“原来是苏老前辈座下弟子。这次来是想接小姐返家的么?”“我既嫁了人,苏家的事便不管啦。”那女子嘟着嘴走到方白帝身边,叱责面前的汉子道,“苏家的账目我早就不管了,出阁前也交接得清楚,这时候少了万把银子,又来找我是何居心?”
那汉子哀求道:“正是姑娘管得清楚,眼前救急的,只有姑娘……”
方白帝为难道:“原来是苏家的账目事有求你家姑娘,如此我也不好说了。只是眼前山庄有客,不如等个两三日,之后我派人送你家姑娘回府上。也请替我向苏老前辈问安,就说大小姐在此也好得很。”
这些汉子见方白帝如此说,也无言语,随方家仆众疗伤自去。铁还三强闻博记,便想起督州大派近水堂堂主姓苏,苏家无子,这一代的顶梁柱便是苏漪,原当招赘夫婿继承家业,不料水色山庄近年的势力压得近水堂抬不起头来,只得将苏漪嫁与方白帝为妾,与之联姻结盟,以求苟延残喘。这位苏大小姐功夫上颇得苏堂主真传,见识过人,十六岁管家,是近水堂少不了的人物。铁还三见此刻情景便知近水堂账目出了大差错,只得搬苏漪回家救急解围,这苏漪却是一心向着婆家,死活不肯回去,却也耐人寻味。
那苏漪吐了吐舌头,跑去牵过那匹神骏的黑马,翻身而上,道:“方哥哥,这姓段的说我坏话,你也不用太客气了!”说着催马沿青石大道直奔东门,一转眼便不见了。
方白帝歉然笑道:“那是贱内苏漪,年少失于礼数,段兄见谅。”
段行洲原打算扮个鬼脸也气气那苏漪,以显得自己气势上也不输于水色山庄,不料听得方白帝这么说,只得无可奈何笑道:“哪里,方兄过虑了。”
方白帝侧身一迭声的“请”字,让段行洲先行,水色山庄的众人围在四周,锦衣彩袍,气宇轩昂,都是抱拳恭迎,煞是气派,只差鼓乐大作、钟鼎齐鸣。段行洲却悠悠地叹了口气。
众人见他在如此礼遇之下反懒洋洋打不起精神,不知道他所为何故,初见之下也不便多问。他们却不知段行洲有难言的苦衷:他在寒州当差时,早已是民众眼中的混世魔王,见了面当然对他恭恭敬敬,不过多半时候都是遥遥看见便慌不择路走避,他哪里见过这么隆重的欢迎场面,直喜得要笑出声来,转念想到若有点儿闪失,必被铁还三教训,只得按捺,权当水色山庄俏眉眼做给瞎子看,这般忍得他腑臆间生痛,最后长出这口气,才算缓过劲来。
进了水色山庄东门,眼望山坡之上,一条翠瓦回廊映着阳光蜿蜒而上,比春日的青山更为璀璨,似乎青龙入海,延伸不知何处,其上楼阁层层叠叠里许,都在林中掩映,忽隐忽现。沿回廊上行,回望青池,水色山庄围堰之外无疑是一凹翡翠,而围堰之内船只密布,竟然连水面也见不到。而远处水岸处人口繁华,大门小院间穿梭的都是青池地界的商人伙计。愈往上行,愈是清幽,林间鸟啼虫鸣,风拂树梢,万籁之声充盈耳际,使人忘俗。忽而叮叮咚咚的泉水作响,段行洲与铁还三向下一望,才知回廊已然悬空而建,底下一条幽深的山涧劈开峡谷携融雪翻滚而下。回廊在此突然到了尽头,因前面一座城门,才知道一溜雉堞隐藏在树木之后。
铁还三虽声色不动,心中却暗为一惊,若是寻常百姓,何以在深涧之后筑城如斯。段行洲直截了当道:“山庄之内筑城?这山庄未免过于气派,直如一座城池,不如更名作……”他想了想又笑道,“白帝城。”
方白帝甚是高兴:“请看。”他领着段行洲向前走了几步,出了回廊,便见城门之上镌刻的正是“白帝城”三个大字。
水色山庄诸人都是抚掌大笑:“主人果然遇见了知音。”
过城门又向前穿过两个院子,才到正厅,也不觉太过宽敞,只是陈设家具衬得厅中分外凝重,虽是江湖大派的宅院,却没有丝毫的草莽气。分宾主坐定刚喝了杯茶,方白帝便道:“巳初时便听说段兄到了青池,一直等候段兄进庄之后开宴款待,这些粗人早已饿狠了,不如现在开席。”段行洲一上午都在赶路,为看苏漪打架,又错过了午饭时辰,早觉腹中饥饿,闻言自然大喜,脱口道:“正好,我也饿了。”
他自进庄以来,形容举止里都是懒洋洋的,此时这话说得没有半分文绉绉的做作,仿若方白帝的殷勤好客原是天经地义,自有人觉得他应一生受惯了别人奉承,当是一路了不起的人物。
众人移步至小宴客厅,见堂上只设四座,方白帝与那渔翁在堂上请段行洲和铁还三坐了,其他水色山庄的人都在堂下席面相陪。
方白帝指着那老渔翁道:“这是敝舍的总管,高创。”
高创便恭恭敬敬揖手行礼,段行洲口称“高先生”,拱了拱手算是回礼,至于这高创是什么人物,在江湖上有什么名气,他自知记性不好,也不多加理会,自有铁还三搜刮腹中的那些典故,绞尽脑汁想去。
方白帝便问及段行洲这一路往返何处,这个说辞早有周用交代,段行洲临行时背了数百遍,这一问正中下怀,当即道:“在下原住西南蛮夷之地,不值一提。每至岁末年初,便途经中原,往东海看个朋友。”周用说得清楚,那地方原叫东海狩龙岛,段行洲却在此时犯了老毛病,含糊说成东海了事。
方白帝却道他刻意隐瞒,更是追问:“西南往东海,几千里路。段兄念得故人情谊,不辞辛苦,年年往返,当真是重情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