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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景瑞抽的烟市面上并不太多见,味道很好分辨,她又熟悉了,几乎是瞬间就能够确定无疑。
董知微顺着烟味来的方向走了两步,楼梯道里有一扇虚掩的小门,她推开走出去,外面是个很小的露台,她看到袁景瑞的背影,他果然在抽烟,一个人。
“董秘书?”他比她先开口,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回头。
她挑着字眼回答他,“是,袁先生。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吗?如果没有,我想……”
他打断她,“你来看看。”
她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走过去了。
医院在城市的中心,靠近她之前离开的那个地方,她下车的时候还想过,怎么兜兜转转,又回了原地,这时极目去看,仍旧夜景灿烂,纵横交错的大桥连接着盘旋的高架,一直延伸到无止尽的地方去。
“从这里可以看到我的家。”他突然说。
知微往西边眺了一眼,袁景瑞摇头,“不是那里,那里。”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他指的竟然就是刚才他们离开的地方,她看到大桥下黑压压的阴影,笼罩着一片密密麻麻的低矮民宅,在辉煌夜景中显得格格不入。
“我是在这个地方长大的。”他看着那个方向,无视她略微惊讶的眼神,“我妈摆小摊养大我,小时候经常看到她被人欺负。”顿了一下又说,“我是很能打架的。”
这点她是知道的,可是在这种时候,她却只会立在旁边,一句话都接不上。
其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把眼睛低下去,看到他搁在铁栏上的手,手指握得很紧,扣着的衬衫袖口上,银色的袖扣闪着暗暗的光。
她想他不至于在这时候骗她,然后就暗暗地感叹了一下,什么叫脱胎换骨?这才是!
“我妈挺厉害的,会跟人干架,会拿皮带抽我,最穷的时候骗我说自己吃过饭了,饿着肚子看着我把桌上的东西吃光,最省的也是她,公交车都不舍得坐,为了拿个人家带过来的包裹,城东走到城西。”
董知微听到这里,突然抬起了眼睛。
他一定是很难过,才会对她说这些。
他的侧脸在浓重的夜色里有些模糊,她一直是怕他的,但看到他这么难过,又有些不忍。
她想一想,“现在医学发达,什么病症都有治疗的办法,你不要太过担心。”
他侧过身来看了她一眼,“你误会了,我母亲并没有生病,她只是受了惊吓。”
她来不及转移目光,与他对了个正面,他确实是个好看的男人,但此刻那双眼里的阴冷让她发抖。
他明显是感觉到了,就在她面前垂下眼去,又顺手掐灭了烟头,再开口声音里少了许多东西。
“老陈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再等一下,我叫他送你回家。”
“不用麻烦陈师傅,我自己可以回去。”她回答。
他已经往回走,擦过她的身体,并没有回头。
她跟过去,看到他回到病房前,也不进去,就在走廊里的硬木长椅上坐了,医院走廊里的白炽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他沉默着,手指在银色的打火机上轻轻地摩挲着,像是忘记了还有她这个人。
电梯就在董知微的左手边,许多念头在她脑海中翻滚:现在并不是上班时间,她与老板单独待在医院里是会惹人闲话的,做人要公私分明,这是老板的家事,他明显心情不佳,继续待在这里是不明智的……
她这么想着,又往电梯处走了一步,袁景瑞没有抬头看过来,也没有说话。她觉得那就是默许她可以离开了的意思。真好,她可以回家了,爸妈都在等着,她已经倦极,需要躺倒在自己的床上彻底放松,更何况按照现在这样的情况,她明天多半得一早就到公司将袁景瑞的工作日程取消或者另作安排,要面对那么多人,做那么多解释,还不能将真实情况说出来,想想都会是疲劳的一天。
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问他,“袁先生,你吃过饭没有?需要我买一点东西上来吗?”
他抬头看她,看到董知微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并不是对他,只是对自己,两只眼都睁大了,比平时生动许多。
董知微捧着一碗外卖皮蛋粥回到医院的时候,还陷在对自己之前所说的话的无法置信之中。电话已经打回去了,怕自己父母担心,说的当然是加班,妈妈在电话那头叹气,“老是连着加班,家里烧了红豆汤,还想等你回来一起喝一点再睡。”
她有些内疚,但想想到底还是在伺候老板,也不算撒谎。
再等看到袁景瑞,他仍旧在病房门外,老陈已经赶过来了,就立在他身边,低声与他说话,听到她的脚步声,立刻转过头来,看到她手里捧着粥碗,脸上就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来。
董知微有一瞬间的尴尬,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亮着灯的病房同时被打开,有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对袁景瑞说。
“好了,病人已经醒过来了。”
他立刻立起来走了进去,到了门口突然回过头来,像是突然又想起有董知微这个人那样,对她说。
“你也来。”
董知微愣住,身体立在原地,无声地抗拒了一下,但他坚持地看着她,黑色的眼睛里带着不可抗拒的意思,她竟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工资账号,立刻没骨气地动了。
没什么比老板的威胁更厉害的了,尤其是她还需要这份工作的时候,董知微叹息。
袁景瑞带着她走进病房里去,袁母果然已经醒了,两只眼睛看住儿子,嘴巴张了张。
他要过了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来,“妈。”
袁母立刻尝试着撑起身子,“别听他们吓唬你,我没事。”
袁景瑞上前按住她,她转过脸来看到儿子身边捧着粥碗的董知微,原先要说的话就收住了,脸上露出又是惊讶又是期待的颜色来,“这是?”
“她叫董知微,知微,这是我妈。”
他竟然叫她知微!平常的那声“董秘书”到哪里去了?
董知微立刻将脸转向他,身体僵硬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大致明白了袁景瑞的意思,但又不敢相信,心里只是无限后悔自己之前竟然会与他一起来了医院。
什么叫做自寻死路,说的就是她。
袁景瑞也望向她,目色深沉,耳边传来老人的声音,“叫知微啊?名字真好听。”
那声音让她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去,对着老太太露出笑容。
“阿姨您好。”说着又想起自己手里还捧着东西,就往前托了一下,“我刚才下去买了点粥上来,您睡了这么久也该饿了吧?要喝点吗?”
袁母立刻欢喜起来,两只手伸过来接,还当着儿子的面夸她,“这孩子真是有心。”
袁景瑞就笑了一下,对董知微说,“你这不是买给我喝的吗?”
说得袁母又笑起来,看她的目光真是一派慈祥,让董知微手脚都不知如何摆。
幸好老陈敲门进来了,看到病房里的情况,对着袁景瑞欲言又止。
袁母就对着儿子开口,“都这么晚了,别让知微待在这儿了,你快叫陈师傅送她回家吧。”
袁景瑞点头,董知微此刻已经对离开是求之不得的了,告辞之后跟着陈师傅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听到袁母的声音,“下回到家里来玩,记得了啊,知微。”
她强迫自己回头,看着那对母子,袁景瑞立病床边,手还放在自己母亲的肩膀上,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她就咽了口口水,回答说,“好的。”
一路上董知微都拿额头抵在玻璃上,老陈是一直不说话的,到她家的时候却下了车为她拉门,还对她说了句,“辛苦了,董小姐。”
董知微叹口气,答他,“活该的,我只是蠢。”
……
海:昨天去看了话剧,太棒了!最最震撼的时候,帅哥们,帅哥们下场是直接在后台脱到只剩一条内裤换衣服的,我我我,没有心理准备,坐在化妆室里目瞪口呆,心砰砰乱跳。
编剧舒心姐姐笑我:没见过吧?
我咽口水:可不可以拍照留念……
旁白:掩面羞愧泪奔而去,我不认识你……
第 16 章
董知微走后,病房里只剩下袁家母子两个。
袁母把喝了一口的粥放到边上,想想又去抓住儿子的手,“你都知道了吧。”
袁景瑞皱着眉点头。
“我没跟那两个警察说太多。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他们说拿了人家的迟早得还出来,还说下回就要找上你了。”她越说越把儿子的手抓得紧紧的,“是不是张家的人?是不是?”
他沉下眼色,“这事我心里有数。”
袁母每条皱纹里都是忧心,“我一个老太婆还能怕什么?人家是冲着你来的,我担心的是你,人家要找的是你。”
袁景瑞冷笑了一声,“我还怕他们不来找我。”
袁母愣愣地看着儿子,之前被劫持的时候都没有感受到的恐惧突然疯狂地涌出来,眼泪都要出来了。
怎么办?这些年来,她也不是不知道儿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早年出来做生意的,就跟走江湖差不多,哪个不是刀光剑影里过来的,可这次不同,她觉得恐惧,恐惧自己的儿子会受到伤害。
这是她的儿子,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那些人所说的话还在她耳边,他们并没有欠张家什么呀,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怎么还是阴魂不散?她老了,儿子也不再是那个小得只要她抓住他的手推到自己身后就能够被她保护的小男孩了,她还能做些什么?还能怎么办?
袁景瑞的母亲这些年来,一直都很以儿子为荣。
毕竟不是每个中途被大学退学的人都能够有今天的袁景瑞这样的成就的,虽然坊间风风雨雨什么话都有,但作为一个母亲,她比任何人都相信自己的儿子,也比任何人都心疼他的辛苦与付出。
袁景瑞被退学之后最先去的是深圳,并且在那里经历了一个在那里求生的异乡人所能想到的所有艰难与折磨。
刚到那里的日子过得自然是非常窘迫的,写出的程序被人买走却一直收不到钱,他曾经一度穷到口袋里有十块钱,住不起最廉价的小旅馆,夜里与流浪者一起在公园里坐到天亮,为了谋生,他做过许多种不同的工作,卖过保险,打过零工,甚至还到超市门口发过传单,最后他终于进了一家有些名气的外资公司,但也是从最底层的销售人员做起。
慢慢就做上去了,从初级销售一路做到团队管理,渐渐有了些名气,被许多猎头挖角,之后又换了一家真正的国际大公司,专门负责拓展国内市场。
但大公司制度繁冗,一直都让他有束缚感,学历也是绊脚石,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张成方。
张成方在浙江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工厂,算是家族企业,为当时刚兴起的空调整机制造一些配件,后来做大了,还拿了些国外的订单,做起了进出口,生意做得还不错。他欣赏袁景瑞这个年轻人,希望他能够到浙江帮他,并且给了他委以重任的合同。
以袁景瑞的学历,在外企做到张成方所给出的位置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而当时他的母亲已渐露老态,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一直都希望儿子能够离开深圳回到上海,与深圳相比,浙江与上海之间几乎不存在什么距离,是以他只用了很少的时间便接受了这份合同,与张成方一同飞了回去。
袁景瑞到了成方之后,大刀阔斧地削减了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