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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声向正在忙碌的云鸢道：“云鸢，你去小隋太医府上一趟，就说十四有急事，请他移步前来。”
云鸢不解，轻道：“十四，为何又找小隋太医？”
我苦笑：“十四，要面圣。只有小隋太医能得见天颜，帮十四带句话给圣上。”
云鸢一听，双眼一亮，登时放下手内的活计，转身小跑着去了。
此刻，不过午时刚过。暑气，渐渐重了。
我呆坐房中，喝了桌上半碗冷茶。似想起什么，自袖内掏出一方玄色襟袍，仔细端详着。记得，客栈门前不远，即有一间绸缎坊，应该会有十四想要的丝线。我起身，自云鸢平素收银子的包裹内，取出几角碎银，掩门而去。
上次买的丝线，十四逃离梁国馆驿时落下了。此刻，云鸢不在，正好可以再去买一些。
我走进店铺，挑了合适的丝线，返身回到客栈。
云鸢不知何时才回，我掏出襟袍，呆呆又看了半日。忍不住，取出丝线，起了针，低头细细绣着。因着心内早有腹稿，此刻下针，竟无需另描绣样，一针一针，照着十四心内所想，小心绣着。
一面绣，眼泪，竟不争气地溢出。耳畔，似传来他熟悉的声音：“十四不仅目瞎，连脑袋也是榆木做的不成？”
是。如今看来，十四，果真目不识人。连自个爱之系之的枕边人，都看不清楚。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根本无法落针，我一面拭泪，一面抽咽着想要看清指尖的针脚。
当日在宫内，十四，一心只想逃离他。可是，自从十四离宫，日夜所思的，竟全是他的影子。音容笑貌，或喜或怒，点点滴滴，俱到，眼前。
我与他之间，一个，割袍断情，却割不断情。一个，以死绝情，复绵延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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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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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浓艳初开小药栏 （2）
不知过去多久，云鸢仍未回。我不放心，将绣活搁下，行至廊下张望着。
总算，看见她身影，我远远迎出去，但，云鸢为什么只一个人回来？隋蘅呢？我跟着她进屋，急不可待地问道：“见着小隋太医了吗？”
云鸢摇头，满脸沉重之色。她从来脸上藏不住，莫非又起了什么变故？
我惊道：“怎么？”
她许是累了，挨着桌边轻轻坐下，低声道：“奴婢等了许久，也没见到小隋太医。今日隋太医府可热闹了。人山人海，奴婢真真挤不进去。”
我不解：“何事如此热闹？”
云鸢郑重道：“奴婢去问了。听说圣上一下赏了小隋太医两名姬妾，这会子，隋府正办喜事呢！”
难道，那日去隋府，无处不在的锦衣军，竟听到了我与隋蘅的一番对话不成？钱镠，突然赏赐隋蘅两名姬妾，明着是赏，实则是……我似有些明白，一张小脸上，蓦的飞出红霞。
云鸢并未察觉我有异，复又道：“奴婢还是托门口的管事带话了，让小隋太医一得空，就过来客栈找我们。可是，十四，为什么不亲自去趟小隋太医府上。十四若去了，说不定这会子已见着小隋太医了。咱们也好早些回去。”
我苦笑。婉容既已知道隋蘅对我的心意，而十四也已知道，十四怎么能再出现在婉容跟前，伤了那个女子。可是，这些话，又不能告诉云鸢。
云鸢看见桌上的绣活，拾起来，端详了半天，惊喜道：“十四，这衣料，不是宫内的御制么？云鸢怎么看着，竟……有些象圣上日常穿的衣衫？”
我垂下臻首，小脸复涨得通红。
云鸢不觉喜极而泣道：“太好了！十四终于想明白了！云鸢就说，这天底下，没有比圣上待十四好的人了。云鸢，真为十四高兴……”一面说，一面兀自抹泪。
我一时难向她说明，只能任由她误会。接过她手中绣活，低头慢慢绣着。
云鸢也不同我抢，起身笑道：“我去准备些吃食，十四想必饿了。十四，先服药吧。”言罢，转身，自包裹内取出药丸。
我刚服了药，见她整个人宛如变了个模样，脸上，尽是光彩夺目的喜气。我张了张嘴巴，想告诉她实情，心内，终不忍。只得，低头再绣着自个的活计。
想必今日，隋蘅不会再来了。一下子迎娶两位美人，小隋太医果真好艳福。十四当日向他说的话，竟没错。可怜婉容，此刻一定最伤心不过。说到底，也是十四害了她。
我念及此处，复叹了口气。
但，还未亥时二刻，隋蘅竟应约而至，身上，并无喜服，仍是惯常的装束。再见他，十四，竟有些羞涩，不敢迎向他的眼光。
他甫进屋，即问道：“十四，有何急事，隋蘅闻说，就赶来了。”
我看向云鸢，她会意，起身出去了。
我低下头，看向自个的丝履。
心念，刚一动，忙咬紧唇瓣，强令自个憋住笑意，谁知甫开口，冒出的，却是再厚颜不过的字句：“听说圣上一下赐了小隋太医两位姬妾。小隋太医，果真是好艳福！”
他叹一口气，低道：“十四，何必挖苦隋蘅？”
我到底忍不住，低头窃笑出声，他此刻皱眉的样子，如果落在钱镠眼中，一定得意非常。
隋蘅叹道：“亏十四，还笑得出。”
我忙收敛了笑意，小心翼翼地问道：“婉容姐姐，一定很伤心吧？”
隋蘅低头看我，半晌，才柔声道：“圣上一连赐了隋蘅两位美人，十四，一点也不难过么？”
我被他的话吓着，抬头看他，怔怔不敢言。
第十章 浓艳初开小药栏 （3）
他轻声再问我道：“隋蘅此时确实不能久留，十四今日急着找我，到底有何事？”
我躲开他眼眸，畏畏缩缩，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吞吐半天，始低低道：“十四，有，有急事要面圣，只，只能求小隋太医……代为禀告圣，圣上。”话音未落，十四自己已经觉得羞死，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十四既明知他心意，复求他传话于天子，十四，真是没心没肺之人。可，莫如此，又如何能救墨荷？
果然，十四一言既出，隋蘅良久未答。过了许久，才道：“好，隋蘅明日即帮十四带到。”言罢，竟要转身就走。
我心内不忍，抬起头，眼巴巴望着他，又不知该说什么。
蓉妃之事，事关天家隐秘，十四不能明言。但，不明言，伤的又是隋蘅的心。可是，十四怎样做，才能不伤隋蘅的心？十四……我握住自个的衣襟，复低头，咬紧唇瓣。
隋蘅已走至门前，转身，看见我这样，竟去而复返。大步奔至我近前，随手，掩上屋门。我身子一颤，这，于理不合，他要做什么？
隋蘅看着身前的我，暗淡的油灯下，他眼内，俱是酸楚幽深的柔情。
有淡淡的药香，飘入我鼻尖处，十分好闻。我低头，不敢看他。
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掌，轻轻托起我下颚。我呆住，瞪大双眼，被他的举动吓到，竟一时忘记了挣扎。
他不似林生，他从来对十四都很温柔，他此刻这样对……十四，十四，竟不觉得十分抗拒。
隋蘅似低不可闻地再叹了一口气，低下头，贴近我的唇瓣。近到，我几乎可以触到他呼吸。
我睁大双眼，望着眼前人，不知为何，脑海中浮出的，竟是当日十四离宫时，钱镠俯身亲吻另一名女子的画面，柔情蕴藉，脉脉缱绻。 我身子轻轻颤抖，轻轻闭上自个的眼睫，静等着他的吻落下。
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我睁开眼，看见隋蘅一脸的挣扎，双眸中，俱是难忍的情欲。手臂再一用劲，将我紧紧抱入怀中。
那种神情，十四再熟悉不过，我登时惊醒，一把推开他，蜷缩于桌后，颤声道：“十四，十四……”甫开言，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一顿足，咬牙，大力撞开门，去了。
云鸢在屋外，不解地看着他背影，半晌方道：“小隋太医怎么了？”
我涨红了脸，衲衲道：“云，云鸢，十四饿了，快去准备饭，饭食吧。”
云鸢望着我，似有些纳闷，但终是应命去了。
我跌坐于凳上，双手颤抖，紧紧握着自个手中的那幅襟袍。
戴十四，你，究竟怎么了？你明明^心系钱镠，为何对小隋太医，竟任其误解至此？方才那一幕，定然又被锦衣军见着。不知钱镠，会不会即刻震怒降罪于隋蘅？他，从来对十四与隋蘅，妒意冲天，如果让他得知今日……我越想越怕，再也坐不住，自凳上弹起。
云鸢刚巧回来，看见我如此，惊道：“十四，你，你怎么了？！”
我抚着脸颊，颤声答道：“云鸢，十四，又闯祸了。”
云鸢吓得放下食盒，一把拉住我：“十四，又做什么了？”
我发抖道：“十四害怕，圣上，圣上会杀了……”
云鸢听到此处，随即含笑应道：“圣上？依奴婢看，十四在圣上跟前什么祸事没闯过？圣上，不会杀了十四的。”
我泫然欲泣：“不是十四，圣上知道，会，会杀了小隋太医。”
云鸢立即惊道：“十四做什么了？圣上为何要杀了小隋太医？！”
我又羞又怕，看着云鸢，实在说不出口。急得云鸢一脸的汗，始想起什么，即刻道：“不碍事，只要十四替小隋太医向圣上求个情，圣上一定不会再降罪小隋太医了。”
我苦笑。如果我敢求情，恐怕隋蘅死得比之前更快些。
我越想越怕，抱头，嘤嘤哭了起来。此时才知，原来被锦衣军不分昼夜看着，竟不是什么快意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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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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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欲寻陈迹怅人非 （1）
果然，一直等到第二日晚间，隋蘅也不见踪影。我又急又怕，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不安。左等不来，又等也不至，一会坐下，一会站起，连云鸢都被我弄晕了头。
街边的更鼓隐隐敲至戌时，十四总算等来了消息，不过，却不是隋蘅，而是李裕李公公。
云鸢看见他，满面惊喜，刚欲施礼，李裕低道：“云鸢宫人，杂家有话要同娘娘讲，你先到外面候着。”
云鸢看看我，虽有不解，但仍应声去了。
屋门在她身后，轻轻掩上。一时，油灯之下，只剩下我与李裕两人。或许，还有那无处不在的锦衣军也说不定。
李裕轻咳一声，这才欠身向我深施一礼道：“娘娘，一向可好？”
我略有些尴尬，衲衲不语。半晌才低道：“十四，已经不是什么娘娘了。李公公，还是称呼十四的名讳吧。”
李裕挑着他的八字眉，正色道：“娘娘一日尚在圣上心内，一日就是老奴的娘娘！”
我避开他的视线，轻道：“他……好吗？”
李裕显然对我的一问极为开心，即刻笑道：“回娘娘，圣上前些日子病了，才大安了没几日。”
我心不争气地又一痛，颤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