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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琴瞪着电话,磨牙,这厮打热带海岛度假回来又故态复萌,使唤她使唤得越来越顺口,虽然不至于颐指气使,但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叫她添堵。
可毕竟人家是领导,她的顶头上司,交代的还是公事,所以颂琴放下包,赶忙跑到资料室趁人家下班前去借他要的材料。
经过一番消毒处理,颂琴抱着一叠资料进入实验室,李湛如上次见到他的那样关在玻璃隔间里,背对观众,只是这次他身边没了赵擎,颂琴觉得心底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慢下步子拉远视线,反复重温昔日在这儿徘徊忙碌的那个高大稳重的身影……
就在颂琴堕入迷思当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了,李湛突然弓着身子,两只手撑在试验台上,仿佛在忍受很大的痛苦一般微微有些发抖,颂琴一楞,回过神赶忙上前按扩音器,“组长,组长!”
李湛闻声回头,她看到他脑门上布满冷汗,唇色发白,颂琴急了,拍着玻璃喊:“你开门,快开门!”
她一嚷嚷附近的同事纷纷赶了过来,而李湛也打开门,一个孔武有力的小伙子一把扛起他,其余的尾随着风风火火的出了实验室。
颂琴端着一杯热水匆匆递到李湛面前,见他着实虚弱,直接喂他喝了两口,一群人紧张的围成一圈,等他缓和了一下,脸色没那么难看了才有人出声问:“老李,你咋啦?”
李湛疲惫的闭闭眼,“没什么,老毛病了,胃痛。”
一个资深的同事说:“你熬了一个多礼拜,吃饭不定时睡眠不足,胃当然受不了了。”
“哎呀这不行,今天你回家休息吧,不,先上医院瞧瞧,抓点药。”一位女同事扭头对颂琴说,“颂琴,你陪老李跑一趟。”
“我?”颂琴差点把杯子里剩下的水泼到李湛脸上。
“嗯哪,你不是老李的助理么?再说你又没家累,帮忙照顾一下有什么关系。”
这是什么逻辑?孤男寡女的才更有关系好不好!
“可以通知他的家人嘛。”
“老李一个单身汉哪来的家人呀?”
李湛应景的哼唧了一声,烘托出他人生孤单凄凉,缺乏家人关爱的一面,大家同情的目光立马加深,一致认为将颂琴推选出来照顾老李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咱们都一个实验室的,应该团结友爱,互相帮助,保不齐哪天你有个头疼脑热,咱们也会这样帮助你的。”
颂琴来不及抗议,另一个同事接茬说:“对了,你顺便做点有营养的给老李补补。”
“我……”
李湛道:“别麻烦了,我躺会儿就行,实验到了关键时刻,我哪里走得开。”
“嗨……你就甭操心了,接下来的步骤咱们都商量过了,我们来做没问题的,明天你过来指不定还有结果了呢。”几个负责科研的急忙点头。
李湛沉默下来,大概在思考利弊,颂琴趁机开口:“我……”
谁知李湛没等她“我”完抢先望着她说道:“那,谢谢了啊。”
大家听他同意了全松了一口气并放下了高悬的心,一个接一个开始殷切嘱咐颂琴要尽心尽力照顾好老李,千万别让他累倒下了,第九实验室这个年能不能过舒坦可就靠她了,特像送勇士上战场为国献身似的,场面相当悲壮。
颂琴郁闷的盯着李湛,感觉他眼底瞬间闪过一抹狡黠的精光……呃,她是不是被某人算计了?
大家簇拥着病魔缠身的李湛和赶鸭子上架的颂琴一起下了楼,再塞进一辆出租里,挥手道别后,司机大哥拉着他们一路朝医院进发。
颂琴不吭声,板着腰杆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瞪着前面的后视镜,从镜子里看到李湛无力的脑袋搭在她的肩头,眯着眼进气少出气多,挺有点一息尚存就要弥留的样子。
估计他奄奄一息的模样把司机大哥吓到了,他加足马力催车嗖嗖的奔驰,火速赶到了一家医院,还很有爱心帮颂琴把李湛扶下来,李湛低低呻吟着,不知是真是假,紧紧贴靠在颂琴身上,脚下打着趔趄进了急诊室。
一番折腾下来,天已经擦黑,颂琴估摸着她怕是不能去接小秀回了,于是赶紧打电话说明自己临时有事走不开,好在小秀不介意,让她松了口气。
这厢做完检查,拿了药单的李湛歪歪斜斜支着墙晃出诊疗室,颂琴赶紧迎上去,主动接过药单,“我去拿药,你等会儿。”
“嗯,谢谢你,小姜。”
“别客气了,坐下来休息吧。”
颂琴转身一走,李湛马上摸出手机,“喂,阿姨啊,你做饭了么?”
“……”
“做啦?诶,跟你说,你打包带回家吃吧,然后再帮我把屋子弄乱一点。”
“……”
“你别问了,我自有我的道理,哎,好,再见。”
等颂琴拿完药过来,他倒在椅子里萎靡ing……看起来和旁边所有来看病的患者没什么区别。
颂琴终于不再怀疑了,看医生给他开了那么多药,他又蔫成这样,装病的几率不大,于是扶起他,“组长,你家住哪里?”
“哦,不麻烦了,你帮我叫辆车我自己回去睡一晚,没事的。”李湛轻轻拨开她的手,试图要自己走。
颂琴叹气,一把拉住他,“你就别害我了,我一张嘴哪说得过十几张嘴啊,明天他们知道我没照顾好你,铁定埋怨死我。”
“那也不能耽误你的时间,你总得陪陪男朋友吧?”
“我没男朋友。”
“真的?”
“比珍珠还真!”
羊入狼窝
颂琴搀着李湛走进一栋住宅楼,由外观和周围环境判断这里应该价值不菲,没想到他挺有家底的。像他这样拥有高学历,高收入,样貌嘛勉强算过得去,怎么还会是一个没有行情的光棍?
颂琴琢磨,估计跟他懒散又凡事没个正行的性格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见到姑娘就想占占便宜,言语上调戏几句,虽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下流猥亵的行为,但只要是正经人家的闺女谁不反感,讨厌?这种斯文的流氓,用现在比较流行的语言形容的话——都市雅痞?
切……他也配?!
李湛住十一楼,当电梯门阖上颂琴才意识到他们一起同搭一趟电梯这还头一回,尽管里面空荡荡的,可她却觉得比十几个人挤在一块更压抑,安静的空间耳朵能清晰听见他粗浅的呼吸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而电梯爬升得异常缓慢,她不知不觉沁出了一头薄汗。
“你有幽闭恐惧症?”
李湛蓦然出声,颂琴吓了一跳,转头看看他,否认,“没有。”
“你在发抖。”
“大概我肚子饿了,没什么力气。”继续否认。
他点头,“你会做饭吗?”
“会一点,怎么了?”颂琴不解的反问,他的思想还是这么跳跃,一下能从幽闭弹到做饭上。
李湛笑了笑,“我一个人住,吃喝都在外面解决,今儿怕是要你下厨了。”
颂琴一听顿时瞠大了眼,他的意思是要她煮饭给他吃咯?!
恐怕是的,而且还不止。
进了家门,看着一屋子乱哄哄的,地上沙发上桌子上丢满了书报、喝过吃剩的瓶瓶罐罐,颂琴感到一阵头昏眼花,李湛望望她,露出腼腆的笑:“不好意思啊,单身汉家里就这样……别介意。”
颂琴虽然也是一个人住,但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拜她那位贤惠母亲的优良遗传所赐,她最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脏乱,所以一言不发,挽起袖子开始整理。
李湛半躺在沙发里,眼睛跟着忙碌的身影转悠,嘴里不是很真心的说:“算了,别捡了,怎么可以让客人给我做家务呀?”
颂琴抱着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书本,“这些原来是放哪儿的?”
“书房的书架……哎,你真的别忙了。”
她打开他所说的房间门,一一把书归位,突然发现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儿,除了书架上缺了些空位,其他地方都整整齐齐的,书桌上一粒灰尘都看不见,一支金色钢笔映着门外的灯光熠熠生辉。
“咣当!”一声脆响。
颂琴一惊,连忙扭头冲出去,看到李湛倚着厨房里的冰箱,脚下碎了一个玻璃杯,他歉意的说:“抱歉,我想喝点水,但一时没拿稳。”
“口渴干嘛不喊我?”颂琴扶他避开地上的碎片坐到餐桌旁边,然后找出笤帚和拖把打扫。
“嘿嘿……不想老麻烦你嘛。”李湛一手支着头一边打量她。
颂琴吐口气,“现在岂不是更麻烦我?”
“对不起。”
“……”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房间恢复了整洁,其实他的东西分门别类,规整有序,所以挺容易就对付过去了,说句没良心的话似乎像是临时弄乱的,为此颂琴不禁升起一丝丝疑惑。
每当她在思忖的时候他总搞出一些动静分散她的注意力,好比现在他又颤颤巍巍的靠近冰箱,颂琴杀过去阻止:“你干嘛?”
“噢,看看有什么吃的。”
“去坐好,我来。”
“噢,对不起,谢谢。”
今天他说得最多的就这两句——“对不起”,“谢谢”。
受宠若惊了,颂琴腹诽,在公司的时候他不是特爱使唤她做东做西的吗?完全当她是佣人一般,给这儿装什么绅士?狼就是狼,披上藏羚羊的皮还是改变不了狼的恶劣本质。
冰箱里的存货令颂琴再次疑惑,她以为单身汉是不会储存粮食的,无非是一些微波食品、啤酒什么的,而他甚至还有清凌凌鲜嫩的蔬菜?
她回头,李湛趴在桌上哼哼,“怎么啦?”
“胃空空的……”
“下碗面行吗?”
“噢……”
“我再给你煮锅稀饭,明天早上你可以热来喝。”
“谢谢。”
“组长。”
“嗯?”
“别再说谢谢了,听着累。”
“这样啊,对不起……”
“这句也别说!”
“……”
很快煮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颂琴盯着他拿着筷子挑着面条半天没吃一口,问:“不合胃口?”
“不是,胃痛得过了,嘴巴淡淡的,尝不出味道。”
厚……真是个大少爷。
“没味道也得吃,空腹吃药对胃更不好。”颂琴忍不住指责,“面条是给你吃的不是让你数着好玩的!”
他哀怨的瞟她一眼,张嘴吃了几口又停了下来,颂琴压着火气,“吃呀。”
李湛用手背按按眼窝说:“好久没人专门替我煮东西吃了,我太感动了。”
颂琴楞了一下,他难不成在哭?不会吧?有必要这么感动吗?马上抽了两张面纸给他,他接过去蒙着脸,半天没反应,她小心翼翼戳戳他的手臂,“喂,你……还好吧?”
他用力吸口气,抓下面纸,眼睛有点红,尴尬的问:“你不会笑话我吧?”
“不会。”
李湛悠悠的说:“我爸走得早,生活的重担全压在了我妈一人肩上,她起早贪黑的工作,挣钱供我读书,一年到头咱们不怎么见得着面,|Qī…shu…ωang|从我有记忆以来我都是一个人吃饭、上学、睡觉,没有人陪;现在我工作了,变成我忙得没空,我妈因为身体年轻时熬坏了,我送她到乡下疗养,结果到头来还是一个人吃饭、上班、睡觉,依旧没有人陪,今天你来了,我……哎,不说了,这人一生病感情的确脆弱了点。”
见他把头埋低用力往嘴里扒面条,颂琴内心五味杂陈,原来他的嬉皮笑脸是掩饰孤单的伪装,他只是太渴望有人陪伴的温暖罢了。
饭后,李湛吞了药,不清楚是不是药里含了安眠药的成分,他开始迷迷糊糊起来,走道都走不出一条直线,颂琴扶着他进了卧室,他往床上一趴,手捂着胃蹙着眉头。
“还